第8章
那当当的动静，是一边剁一边骂，切菜板子上剁的一条条的深沟，陈长水下地回家，见了这动静愣是杵在门口不敢进去，声儿都不敢吱。
可怜见的老公公，后来据说就是让她给活活气死的。
陈长水也是个怂包，甩了几天脸色，屁都没挤出来一个，自个儿老爹入土一埋，这事还就翻了篇了。
见何春秀跟她翻前两天早上的帐，周翠花腰一叉，眼珠子瞪圆了。
“何春秀，关你什么事儿？此一时彼一时你懂不懂？！”
“可那天早上，翠花姐你都应了，还有那老多村里人作证，你咋能反悔呢！”
何春秀抱着宝丫，急的直踮脚。
可周翠花天不怕地不怕，耍起无赖来，蛮不讲理。
“咋？有人作证就成了？当初宝丫归我们陈家养，那是经过刘里正应允，立了字据的！如今刘里正知道吗？不算数！我还就反悔了，怎么着吧！”
“今儿个话我撂这了，你要么找刘里正来，宝丫归谁家的问题，咱们重新算！要么，你们家就直接拿出半只羊来，宝丫的事也就算是解决了，往后宝丫就归你们家，我也不说啥了。”
“羊是没有了，”赵芝兰剜瞪她一眼，“周翠花，你前两天说的话都不算数，我要把羊肉给你了，下回我们家再有别的肉，你个死不要脸的还敢来！”
“切，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周翠花白眼翻上天：“羊肉炖了，那就折合成银子，按一头羊五十两算，你们咋也得给我二十五两！”
“周翠花你是真磕碜人！想要银子你就直说，上下两片嘴唇子一碰，净放闷屁！”
赵芝兰是真给气急了，这人忒不要脸。
拐弯抹角了这大半天，感情就是跟她要银子呢！也不知道哪那么大的脸！
赵芝兰是真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跟这不要脸的泼妇在这搞骂战，周翠花不觉得丢人现眼，她自己都觉得掉价。
于是把眉头一拧，不耐烦的朝周翠花摆了摆手：“银子我们家是没有，就是有你也要不着。”
“你要是非得跟老婆子我这胡搅蛮缠，咱就去把刘里正请过来，宝丫的事，咱们从新算。正好宝丫那两亩地，你好像还没给宝丫呢。”
她说完就朝旁边的王彩莲摆摆手：“去，叫刘里正去。”
王彩莲应了一声，掉头就去了。
一大早的就这么闹腾，这会子已经围了不少来围观的村民。
那孙氏孙曼香挎个篮子正要下地，听见这边热闹，拉着大嘴巴王玉琴也凑了过来。
见周翠花撸胳膊挽袖子的，眉头一拧：“要我说，周翠花你就算了吧，刘里正向来公正，真把他请来，你也落不得好去。”
“轮不着你管闲事！”周翠花瞪她一眼，“老娘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凭啥宝丫那死丫头一到云家，云家就有肉吃了？！”
“我们陈家养了她两年，也没见她报答我们啥！给过我们啥好儿！”
“那还不是你们自个儿不积德，虐待孩子。”孙曼香不悦道。
“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真给你养，你还不见得养得好！”
王玉琴也插话了：“哎呦，那可真不一定！曼香家就一个小子，要是再来个闺女，那也挺美的。”
“就你会说话！”周翠花瞥瞪她一眼，“你这么会安排，当时你咋不站出来把宝丫领走？”
“我呸！一个个的就会逞嘴上功夫！”
这边正吵着，那边刘里正已经到了。
“都歇歇！刘里正来了！”
赵芝兰拔高了嗓子吼了一句，这边吵嘴的三人儿才住了嘴。
刘里正今年也是年过五旬了，身板干瘦的，跟赵芝兰差不多大。
他佝偻着腰，站在众人之间，咳嗽了一声：“咳！宝丫的事儿，云家大媳妇都跟我说了。周翠花你要是乐意重新算，我就给你们从头捋捋这笔账。”
周翠花被一帮人怼的心里窝火，胡噜一把鬓角散乱的头发，出了口恶气：“算！谁怕谁了！我周翠花行的正，坐得直，我不占人便宜！但你们也休想占了我的便宜去！”
她心里捏着一股子底气呢，她们陈家好赖养了宝丫两年，人虽然瘦了点，但也活蹦乱跳的，不管咋算，云家都还得补贴她们点宝丫的伙食钱，她们家这两年可不能白养，可不能亏了！
当初就是看在宝丫爹娘给她留了两亩地的份上，才答应养她的，如今这娃子不归她家了，那他们家这两年的付出，得看见回报。
刘里正可不知道周翠花是怎么想的，但他已经把当年的字据拿出来了。
一张泛了黄的草纸上，黑色大字写着：
庚有三十二年，肥水村孤女宝丫，交由陈家陈长水和周翠花抚养。另附两亩田地，由陈家夫妇代为耕种，直至宝丫及笄交还。如若中途弃养或转交他人抚养，宝丫的两亩田地一并转走，或交还给宝丫本人。
黑字下面，是宝丫红通通的小手印，和周翠花按的大手印。
手印一按，这就算是生效了，即便拿到官府去说，那也是白纸黑字的证据。
刘里正按着这字据，当着村民们大声读了一遍，然后拎着那字据在周翠花眼前晃晃：
“看见了吗？当时是你自个儿按的手印。”
周翠花看见那白纸黑字，还有红通通的手印，傻眼了。
但要是就这么算了，那她也就不是周翠花了。
“那不成！”她把脖子一扭，鼻子眼儿里出气儿，“我就是个不识字的村妇，手印是我按的不错，可我哪知道你们写的是啥？还不是由着你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咋说咋是！”
刘里正被她这话气得差点背过去。
赵芝兰可不惯她那毛病：“周翠花，你还别撒泼，也别觉得没人治得了你。你不服，咱就县衙门见，我倒看官老爷要咋判！”
“切！懒得费那劲！”说到见官，周翠花到底是怂了。
但她脖子一梗，又想出一套说辞：“就算田地划归云家了，那宝丫吃的饭咋算？平时穿的用的咋算？两亩地抵的了吗？！”
第11章 宝丫彻底是云家娃了
赵芝兰瞧着她那鼻孔朝天，牛气冲冲的模样，一声冷笑。
“算，老婆子我今儿就给你算个明白！”
她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的数：“如今是荒年，咱也不往多里说。一亩地就按五百斤粮食算，两亩地也有一千斤的收成。”
“税收按成年人的人头算，宝丫没成年，你们也不用交。那宝丫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一天能吃多少粮？你个黑心肝的又能给吃她多少粮？”
“一天一斤粮我都是多说了！就按一天一斤粮，那一年也才三百多斤，剩下的七百斤兑换成银子也足够她吃穿用度了！你个坏了心肝的玩意儿还能白捞不少！”
这一笔笔账算下来，周翠花是彻底傻眼了，这么详细的账她还真没算过。
她背后冒汗，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有点心虚。
真能捞那么多？可她咋没感觉呢？
“哏！”刘里正脚一跺，咳嗽了一声，“周翠花，这帐也算清楚了。宝丫你既然不养了，那两亩地合该还给宝丫，让云家替宝丫种着，你没意见吧？”
“没意见没意见，两亩地都归云家，田契回头我就给赵老太。”
周翠花她想有意见，可是不敢提呐。
她瞧着赵芝兰那双眼放光的模样，生怕自己答应的慢了，赵芝兰死咬着她不松口，让她把自己这两年多赚的分量还回去。
既说定了，赵芝兰也懒得再跟周翠花废话，她让王彩莲好生把刘里正送回去，又驱散了一堆在她家门口围观的村民。
而宝丫窝在何春秀怀里，眨了眨眼，软软糯糯的开口：“娘，那我是不是，这回彻底和陈家没关系了？”
“是，”何春秀额头碰额头跟她顶哞哞，咯咯笑着，“我们宝丫是云家的娃了！是娘的好闺女！”
“哈哈哈，”宝丫也跟着笑了起来，“宝丫最喜欢娘亲了，也最喜欢奶奶，喜欢伯伯、伯娘，哥哥姐姐！”
赵芝兰和李荣月几个人都被宝丫逗笑了，刚才的气也瞬间烟消云散。
“行了，这一大早闹的，”赵芝兰摸摸宝丫的头上扎的两个小揪揪，“都进去吃早饭吧，吃完了今儿个得去趟镇里。”
宝丫昨天带回来的羊肚菌得抓紧拿去镇上卖掉，不然放久了就不新鲜了，回头卖不上价。
王彩莲送刘里正回来，可巧就听见赵芝兰这话了。
赶紧问：“娘，又去镇里？你不前两天跟二弟妹去的？还要买啥？”
赵芝兰瞧她那人精的样儿，白了她一眼：“走，进去说去。”
几个人便进了屋，把后门关严了。
赵芝兰这才把宝丫他们捡到羊肚菌的事情说了，又说要去镇上卖，王彩莲就更积极了。
“娘，那我跟你去呗。”她咧着嘴笑，一双本来就不算大的眼睛都笑没了，“家里大郎二郎三郎都下地干活去了，春秀腿脚不好，容月那性子又蔫耷耷的，我跟你去了，还能帮你吆喝几声。”
可怜见的老公公，后来据说就是让她给活活气死的。
陈长水也是个怂包，甩了几天脸色，屁都没挤出来一个，自个儿老爹入土一埋，这事还就翻了篇了。
见何春秀跟她翻前两天早上的帐，周翠花腰一叉，眼珠子瞪圆了。
“何春秀，关你什么事儿？此一时彼一时你懂不懂？！”
“可那天早上，翠花姐你都应了，还有那老多村里人作证，你咋能反悔呢！”
何春秀抱着宝丫，急的直踮脚。
可周翠花天不怕地不怕，耍起无赖来，蛮不讲理。
“咋？有人作证就成了？当初宝丫归我们陈家养，那是经过刘里正应允，立了字据的！如今刘里正知道吗？不算数！我还就反悔了，怎么着吧！”
“今儿个话我撂这了，你要么找刘里正来，宝丫归谁家的问题，咱们重新算！要么，你们家就直接拿出半只羊来，宝丫的事也就算是解决了，往后宝丫就归你们家，我也不说啥了。”
“羊是没有了，”赵芝兰剜瞪她一眼，“周翠花，你前两天说的话都不算数，我要把羊肉给你了，下回我们家再有别的肉，你个死不要脸的还敢来！”
“切，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周翠花白眼翻上天：“羊肉炖了，那就折合成银子，按一头羊五十两算，你们咋也得给我二十五两！”
“周翠花你是真磕碜人！想要银子你就直说，上下两片嘴唇子一碰，净放闷屁！”
赵芝兰是真给气急了，这人忒不要脸。
拐弯抹角了这大半天，感情就是跟她要银子呢！也不知道哪那么大的脸！
赵芝兰是真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跟这不要脸的泼妇在这搞骂战，周翠花不觉得丢人现眼，她自己都觉得掉价。
于是把眉头一拧，不耐烦的朝周翠花摆了摆手：“银子我们家是没有，就是有你也要不着。”
“你要是非得跟老婆子我这胡搅蛮缠，咱就去把刘里正请过来，宝丫的事，咱们从新算。正好宝丫那两亩地，你好像还没给宝丫呢。”
她说完就朝旁边的王彩莲摆摆手：“去，叫刘里正去。”
王彩莲应了一声，掉头就去了。
一大早的就这么闹腾，这会子已经围了不少来围观的村民。
那孙氏孙曼香挎个篮子正要下地，听见这边热闹，拉着大嘴巴王玉琴也凑了过来。
见周翠花撸胳膊挽袖子的，眉头一拧：“要我说，周翠花你就算了吧，刘里正向来公正，真把他请来，你也落不得好去。”
“轮不着你管闲事！”周翠花瞪她一眼，“老娘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凭啥宝丫那死丫头一到云家，云家就有肉吃了？！”
“我们陈家养了她两年，也没见她报答我们啥！给过我们啥好儿！”
“那还不是你们自个儿不积德，虐待孩子。”孙曼香不悦道。
“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真给你养，你还不见得养得好！”
王玉琴也插话了：“哎呦，那可真不一定！曼香家就一个小子，要是再来个闺女，那也挺美的。”
“就你会说话！”周翠花瞥瞪她一眼，“你这么会安排，当时你咋不站出来把宝丫领走？”
“我呸！一个个的就会逞嘴上功夫！”
这边正吵着，那边刘里正已经到了。
“都歇歇！刘里正来了！”
赵芝兰拔高了嗓子吼了一句，这边吵嘴的三人儿才住了嘴。
刘里正今年也是年过五旬了，身板干瘦的，跟赵芝兰差不多大。
他佝偻着腰，站在众人之间，咳嗽了一声：“咳！宝丫的事儿，云家大媳妇都跟我说了。周翠花你要是乐意重新算，我就给你们从头捋捋这笔账。”
周翠花被一帮人怼的心里窝火，胡噜一把鬓角散乱的头发，出了口恶气：“算！谁怕谁了！我周翠花行的正，坐得直，我不占人便宜！但你们也休想占了我的便宜去！”
她心里捏着一股子底气呢，她们陈家好赖养了宝丫两年，人虽然瘦了点，但也活蹦乱跳的，不管咋算，云家都还得补贴她们点宝丫的伙食钱，她们家这两年可不能白养，可不能亏了！
当初就是看在宝丫爹娘给她留了两亩地的份上，才答应养她的，如今这娃子不归她家了，那他们家这两年的付出，得看见回报。
刘里正可不知道周翠花是怎么想的，但他已经把当年的字据拿出来了。
一张泛了黄的草纸上，黑色大字写着：
庚有三十二年，肥水村孤女宝丫，交由陈家陈长水和周翠花抚养。另附两亩田地，由陈家夫妇代为耕种，直至宝丫及笄交还。如若中途弃养或转交他人抚养，宝丫的两亩田地一并转走，或交还给宝丫本人。
黑字下面，是宝丫红通通的小手印，和周翠花按的大手印。
手印一按，这就算是生效了，即便拿到官府去说，那也是白纸黑字的证据。
刘里正按着这字据，当着村民们大声读了一遍，然后拎着那字据在周翠花眼前晃晃：
“看见了吗？当时是你自个儿按的手印。”
周翠花看见那白纸黑字，还有红通通的手印，傻眼了。
但要是就这么算了，那她也就不是周翠花了。
“那不成！”她把脖子一扭，鼻子眼儿里出气儿，“我就是个不识字的村妇，手印是我按的不错，可我哪知道你们写的是啥？还不是由着你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咋说咋是！”
刘里正被她这话气得差点背过去。
赵芝兰可不惯她那毛病：“周翠花，你还别撒泼，也别觉得没人治得了你。你不服，咱就县衙门见，我倒看官老爷要咋判！”
“切！懒得费那劲！”说到见官，周翠花到底是怂了。
但她脖子一梗，又想出一套说辞：“就算田地划归云家了，那宝丫吃的饭咋算？平时穿的用的咋算？两亩地抵的了吗？！”
第11章 宝丫彻底是云家娃了
赵芝兰瞧着她那鼻孔朝天，牛气冲冲的模样，一声冷笑。
“算，老婆子我今儿就给你算个明白！”
她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的数：“如今是荒年，咱也不往多里说。一亩地就按五百斤粮食算，两亩地也有一千斤的收成。”
“税收按成年人的人头算，宝丫没成年，你们也不用交。那宝丫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一天能吃多少粮？你个黑心肝的又能给吃她多少粮？”
“一天一斤粮我都是多说了！就按一天一斤粮，那一年也才三百多斤，剩下的七百斤兑换成银子也足够她吃穿用度了！你个坏了心肝的玩意儿还能白捞不少！”
这一笔笔账算下来，周翠花是彻底傻眼了，这么详细的账她还真没算过。
她背后冒汗，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有点心虚。
真能捞那么多？可她咋没感觉呢？
“哏！”刘里正脚一跺，咳嗽了一声，“周翠花，这帐也算清楚了。宝丫你既然不养了，那两亩地合该还给宝丫，让云家替宝丫种着，你没意见吧？”
“没意见没意见，两亩地都归云家，田契回头我就给赵老太。”
周翠花她想有意见，可是不敢提呐。
她瞧着赵芝兰那双眼放光的模样，生怕自己答应的慢了，赵芝兰死咬着她不松口，让她把自己这两年多赚的分量还回去。
既说定了，赵芝兰也懒得再跟周翠花废话，她让王彩莲好生把刘里正送回去，又驱散了一堆在她家门口围观的村民。
而宝丫窝在何春秀怀里，眨了眨眼，软软糯糯的开口：“娘，那我是不是，这回彻底和陈家没关系了？”
“是，”何春秀额头碰额头跟她顶哞哞，咯咯笑着，“我们宝丫是云家的娃了！是娘的好闺女！”
“哈哈哈，”宝丫也跟着笑了起来，“宝丫最喜欢娘亲了，也最喜欢奶奶，喜欢伯伯、伯娘，哥哥姐姐！”
赵芝兰和李荣月几个人都被宝丫逗笑了，刚才的气也瞬间烟消云散。
“行了，这一大早闹的，”赵芝兰摸摸宝丫的头上扎的两个小揪揪，“都进去吃早饭吧，吃完了今儿个得去趟镇里。”
宝丫昨天带回来的羊肚菌得抓紧拿去镇上卖掉，不然放久了就不新鲜了，回头卖不上价。
王彩莲送刘里正回来，可巧就听见赵芝兰这话了。
赶紧问：“娘，又去镇里？你不前两天跟二弟妹去的？还要买啥？”
赵芝兰瞧她那人精的样儿，白了她一眼：“走，进去说去。”
几个人便进了屋，把后门关严了。
赵芝兰这才把宝丫他们捡到羊肚菌的事情说了，又说要去镇上卖，王彩莲就更积极了。
“娘，那我跟你去呗。”她咧着嘴笑，一双本来就不算大的眼睛都笑没了，“家里大郎二郎三郎都下地干活去了，春秀腿脚不好，容月那性子又蔫耷耷的，我跟你去了，还能帮你吆喝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