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在某个角落/也许真的有这首歌/如果你听过/会不会想起我/如果你听过/请记得嘲笑我……”
  苏康眠终于弯腰喘息着走到了秦弋面前,听他唱完这最后一句。
  眼前的秦弋头上戴着连衣帽,帽子大得遮住了眼睛,大概就算他抬头也看不到眼前的人吧。
  苏康眠也看不清秦弋,更难过的是这一刻竟然都想不起他以前的样子了,“秦弋,是我……”就连没说出声音的话都十分艰涩。
  秦弋对直播间的粉丝说:“希望这位歌手依然在天堂写歌,顶着爆炸头和黑眼圈唱歌给喜欢他的人听。再见,我要带我妹妹去坐小火车啦。”
  直播间突然飞进一个大礼,送礼的人叫眠眠。秦弋笑着说:“谢谢眠眠……”我以前有个朋友也叫眠眠,这名字很普通吗?
  眠眠发弹幕说:是我,我在你面前啊
  先发现苏康眠的人是秦迩,还没哪个听歌的人会留着泪盯着他哥看的,太奇怪了。
  秦弋对着屏幕愣了一会儿后退出了直播间,抬手撩起帽子缓缓抬头,广场的地灯照着他白色的鞋,然后是水洗色的牛仔裤,白衬衫搭配黑白格子背心,软软的头发十分蓬松。
  那张脸还是很瘦,眼皮微微垂着,他不是双眼皮,是很多层褶子的那种,琥珀色的瞳仁里像装着万古的辽远,让人忍不住想凝视。他长成大男孩了,以前老叫他小家伙来着。
  秦弋就看了那么一眼,重新低下了头,佯装镇定地把吉他装进包里。
  苏康眠一点点移着步子,还没等他完全靠近,秦弋就站了起来,一掌心的汗全擦在了自己背上,然后牵起了秦迩的小手。
  秦弋眉头皱得很深,问道:“你是苏康眠?”
  苏康眠酸涩的眼睛依旧无法从秦弋身上移开,这人一点过去的神气都没了,不过现在的沉稳也是过去没有的,广场的灯不足以将他照得清楚,但深邃的轮廓很清楚。
  “是我,秦弋,我回来了。”
  秦弋张着嘴显得很迟钝,“有五年了吧,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怎么会、会不回来,我说了我一定会回来的。”苏康眠心想,秦弋,你忘了吗?
  秦弋唱歌时的深情半点都没学会用在说话上,傻呵呵地说:“突然出现吓我一跳,想半天不知道跟你说什么。”
  秦迩扯扯她哥的衣服,秦弋朝他妹看看说:“哦,这位是哥哥以前的同学,你叫他苏哥哥吧。”
  苏康眠对着秦迩温柔一笑,就算前一秒那人只说是“以前的同学”,这个词实在太过陌生和距离,但又好像很正确,高中那会儿他们压根也没进展到更亲密的那层关系,一方面是秦弋太忙另一方面是苏康眠还没成年。
  秦弋收拾完东西满怀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今晚没时间叙旧了,我要带我妹妹去……”
  苏康眠说:“去坐小火车,我也去,要不带我一个吧。”
  秦弋依旧低头看他妹,好像在期待一个五岁的娃替他说出那句话。
  秦迩看看苏康眠又看看她哥,她哥一向果断,如果迟疑了那就是心疼花钱,经过反复思考,秦迩说:“你可以自己去买票啊,小火车可以坐很多人的,你不知道吗?”
  秦弋:“……”
  苏康眠蹲下来,看着可可爱爱的小女孩,软软萌萌的样子不管是谁看了都会有很强的保护欲,“带我去吧,我刚回来,还不认得路呀。”
  “哦~”秦迩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走吧,你还是要自己买票哦!”
  小丫头先一步走了,她对这里很熟悉,不上舞蹈课的时候秦弋周末偶尔会带着她来这里玩陶泥、画沙画。秦弋想尽量在苏康眠面前表现得自然一些,含着笑意在他耳边说:“你个子高了不少啊,都到我眉毛这儿了。”
  苏康眠微微抬起头,脸上还有哭过的痕迹,他这爱哭的性子一点都没变,秦弋递了张纸巾给他,“怎么了你?”
  苏康眠正想开口,秦弋把吉他和音响丢给了苏康眠。
  “秦迩,你别跑!”秦弋已经习惯跑步的时候踮起脚尖,这样看不太出后遗症的破绽,最大的问题是跑不快。
  可是这个姿势在苏康眠这里一眼就看出不对劲了,另外……他怎么会追不上一个小女孩?
  苏康眠把吉他背在了身上,拖着音响往商场门口走去,然后就看见秦弋抱着他妹在门口等着了,秦迩两只小手捧着秦弋的脸,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小火车在二楼,秦迩拿着他哥给的100块去柜台买票,清澈的童音传进苏康眠的耳里。
  “阿姨,我要三张票,你要找我五十五块钱哦!”
  秦迩说完转头看了眼他哥,秦弋朝她竖起了大拇指,笑容温暖。
  苏康眠侧头看着秦弋,这人根本不是曾经的秦弋了,只不过顶着相似的皮囊。
  “秦弋,你的脚怎么了?”
  秦弋一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回答的词早就构思好了,“意外事故之后的一点点后遗症,还好吧。”
  苏康眠不由得咬紧了唇,作为一名击剑运动员,这是轻飘飘的一句“还好吧”能带过的吗,这件事直接终止了他的运动员生涯!
  秦弋问:“哎,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苏康眠双手死死地抓着音响的拉杆,毫不隐瞒地说:“回国有三个月了,但回燕南就是昨天的事,我无意中看到了你的直播,就想回来了,我想见你。”
  “……”,秦弋直到小火车开完一圈都依旧答不上苏康眠的话,只能跟自己的妹妹驴唇不对马嘴地聊聊天。
  苏康眠没见过这样秦弋,那时候的他总是很累,学习累训练更累,约他出去喝咖啡就是想给他点空间可以想干嘛就干嘛。可他还能干嘛,在小包间的榻榻米上睡觉而已。一副上辈子没睡够的样子。
  那时候秦弋开玩笑说他们这种赶着天快亮出生的人就是为了人间的早起而来的。苏康眠是大中午出来的,睡的够够的了。
  两个大白天睡死过的人此刻一点也不困,秦迩非拉着他哥去坐双层旅游大巴,在第二层可以看星星吹晚风,这两大巴的终点站就是景山大道,快到苏康眠家了。
  苏康眠自然是跟着,好不容易才见到了秦弋,恨不得今晚就跟他走。
  秦弋怕他妹着凉于是紧紧地圈在怀里,怕惨了小丫头生病,劳民伤财的。
  秦弋也终于想到刚才那句话该怎么接了,“小苏啊,你这趟回来还有别的事吧,还回美国吗?”
  小苏?!
  苏康眠还没被其他人这么叫过,哑然了,还不如用“哎”代替呢,起码还能显得青涩一些。至于回美国这一说,是因为秦弋压根不知道苏康眠出国后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是去美国留的学。
  “没有别的事,就想见你。大二之后我离开美国去了英国,也没有继续学临床医学了,改学了心理学。”
  秦弋手撑着下巴看外面,任晚风将双眼吹得生疼,“心理医生也挺吃香的,这个年代没点抑郁都不敢称自己是社会人。”
  苏康眠顿住,国内的新词汇产出太多了,还有好些没明白,“可我没想当医生。”
  “哦……”秦弋低头看了看他妹,这丫头开始犯困了,于是将人横抱在了怀里,“不好意思,我妹困了,下一站我得下车,我们有机会再聊吧。”
  “我先下去,车停稳你再下来,”苏康眠先一步站了起来,把吉他和音响拎到一层,对司机说:“师傅,下一站稍等一下,我朋友在上面要抱个孩子下来。”
  下车后苏康眠在公交站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后苏康眠听见秦弋报了个地址,眉头不由得紧皱,他已经搬回盛世美宸了。当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秦迩在她哥怀里动了下,因为睡得不舒服而带着哭腔叫了声哥哥。
  “快到家了,乖啊。”
  苏康眠借着看秦迩的姿势向秦弋靠近,“你妹妹真可爱。”
  秦弋轻叹了一声,说:“要不你带走养四年多试试?”这可不是个宠物,她会哭会闹,还会让人着急上火、夜不能寐,烦死了。
  苏康眠抬眼就看到了秦弋垂下的眼,他的睫毛快速颤动了下,连带着瞳孔缩小,他这是紧张的表现。
  秦弋的外貌并没有多少变化,18岁那年他就已经具有清晰的轮廓,这样的骨相和五官,放在电视上都依然很好看,不过他学的那项运动真的太少有露脸的时间了,整个人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苏康眠的眼睛里少了年少时候的无畏和炙热,但依旧会让秦弋乱心神,秦弋压着声音说:“苏康眠,你这样会吵醒她的。”
  他怀里的人分明纹丝不动,苏康眠直起身,刚好从秦弋的肩头擦过。两人互视一眼,随即又默契地同时低下了头,各怀心事的人一路再没说话。
  小丫头一直昏睡着,秦弋脱不出手拿其他东西,只能拜托苏康眠帮忙把东西拎进去,都走到这儿了要是不让人上去喝杯茶什么的实在是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