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腹黑蛇蛇抓住了龙尾巴 第41节
  红线立刻打起精神来,这次直接挂在岁初的腰间。
  青色衣裙上多了一条突兀的红线,岁初对此十分嫌弃。
  羲缘面上仍然是和善的笑意:“我的红线烧不坏的,送了你,要不要用它,意愿在你。”
  他停下脚步:“澄澄寝殿到了。”
  岁初原本以为,以殷晚澄的身份,他的寝殿定是金碧辉煌,雕栏玉砌,实在没想到只是一间小小的竹楼,家具至简,一眼望去寡淡得很,除了案上的红梅,便再也没有别的颜色。
  她用眼神示意羲缘“就这”,而羲缘却自言自语道:“澄澄之前很少出门,如果是中蛊,凭殷晚澄的机敏程度,不可能没有防备,如果在他平常接触到的东西上,蛊毒渐渐渗透……”
  两人巡视四周,去探寻“忘魂”那陈腐的味道,但他房内只有轻轻淡淡的梅香,一点异常也没有。
  “如果是在他房间里,若有异常,他应该比我们更能清楚地察觉到,毕竟他对自己的房间熟悉得多。”岁初道,“应该不是这里。”
  羲缘跟着点头:“你说得对,你回去问问澄澄,他还去过什么地方,我可以……”
  “问不了。”岁初直截了当地打断,望着羲缘疑惑地眼神,如实相告,“他现在的状态说不出来。”
  羲缘瞪大眼睛:“澄澄昏迷不醒?”
  说着他又眼神暧昧的打量着她,开口不是问他是不是病重了,而是问:“谁替他净身的?”
  真够八卦的。
  “失忆了。”她赶紧阻止羲缘继续胡思乱想下去,没想到他更是有兴趣,“失忆了?岂不是你说什么他都信?”
  “……”算了,就让他这么以为吧,她将目光移到别处。
  身后跟上来的羲缘依旧兴致勃勃地问她:“他失忆后是什么样子?还对人冷脸吗?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你有没有趁他失忆对他……”
  岁初捂着耳朵走过红梅屏风,转过去便进入他的书房,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满书架的古籍,中间落了一架青白琴,微光透进来,琴表面的微光随之流转。
  “这琴澄澄可宝贝着呢。”羲缘见她不回而是盯着这琴,顺口说完这话,就见岁初将其收进了芥子袋。
  “反正都是他的东西,带回去没什么分别,兴许他见了这琴说不定很快就想起来了。”她收完,看着羲缘震惊不已的眼神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我救了他,他连命都可以给我,一把琴还舍不得送?”
  “不是……”他欲言又止,“那琴,对他来讲很重要,是他的一个……念想。”
  “哦。”那她更要没收了,住了就么久的荫山,收点利息怎么了。
  扫视了一圈也没发现其他好东西,正要走的时候顿住脚步。
  殷晚澄收集的古籍上至洪荒,古籍中记录了千百年的奇珍异宝。
  她建议道:“仙君可以把这些书带给仙医看看,说不定这上面就有救他的办法。”
  羲缘眼眸一亮,没时间一本本去看什么,下一刻便动起手来,打算将这书全部搬空,岁初不想在这等了,起身离开时,面前落了一张纸,她回头看看羲缘,他一门心思在搬书,根本没注意她这边的情况。
  她想着放在案上便要走了,捡起来后却蓦地变了脸色。
  这纸已经陈旧泛黄,却四角平整,微微有股放久了的陈旧气味,可见是被房间的主人认真地收藏在书架中某一本书中。
  纸上的字迹遒劲有力,浑然天成,与书房里批注的是一个字迹。
  纸上只有两个字,白萱。
  很显然,是一个女人的名字。
  岁初看着这张纸,两个黑色的字迹渐渐在她面前晕染,视野里也跟着一片黑。
  “终于搬完了!”羲缘拍了一下衣服上的尘土,转头看到岁初站在阴影之下,手里攥着一张纸,“你抓着一张纸干什么?那纸上写了什么?”
  不等他上前去看,岁初动了,却是将纸揉成一团。
  随手一扬,那纸便成了粉末,微风拂过,将其吹到屋子里每一个角落。
  “没什么。”
  羲缘是向着殷晚澄的,他说了那么多,不过是想哄着她心甘情愿照顾殷晚澄而已,他说的一切并不能全信,她更愿意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如果这个名字没有那么重要,他根本不会这么小心地藏起来。
  或者说也并不是藏,只是夹在书页中间,像是在他记忆里,时不时从空闲里冒出来,还把它放到一个看似不会轻易发现的角落,望见时却又能回想起来。
  不是他忘不了,是他根本不想忘。
  第36章
  岁初回到荫山的时候,天色微蒙,空气漫着潮湿的气息,应该是下了一场不小的雨。
  竹青跑来替她整理衣襟,触及到她身上的寒凉,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却还是忍不住:“山主……”
  “出去,我要睡了。”声音透着浓浓的疲倦,乍听之下,冷淡到近乎刻薄。
  她已经整整两夜未曾合眼,不困,却全身上下都累得提不起任何力。
  跟殷晚澄斗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一次这么累过。
  竹青一只脚已退出房门,扶着门又在门口站定,忧心忡忡地开口:“山主,上神……他发了高热……您要不要去看看?”
  此刻最不想听到的名字。
  身子那么虚弱,灌了那么多酒,又哭着自残,伤了自己还不算,还被她吊着惩戒,睡也睡不踏实,病了也不奇怪。
  但跟她有什么关系?
  “不去。”
  岁初和衣躺下,盖上被子。
  白龙体质特殊,一场无足轻重的高热而已,殷晚澄还不至于挺不过去。
  “山主,您还是去看看吧……”竹青终于意识到他们两人之间定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他在您的房门口跪了一夜,谁劝都不听,昨夜下了那么大的雨,衣衫全湿透了,直到一个时辰前才撑不住晕过去被送回自己的房间,可一回房间就说起了胡话,谁接近他都不许,连药都不肯喝……”
  埋在被子里的人半天没声音,似乎是睡着了。
  竹青试探着又问了一声:“山主?”
  里面仍没有回音,竹青叹了口气,山主不消气,他们这些人是没办法的。
  只是可怜上神了……
  等到竹青走后,岁初猛地睁开眼坐起来,心烦意乱,再也睡不下了。
  湿润泛着水光的双眸,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求饶,最后在床脚缩成一团的可怜模样,就这样浮现在眼前。
  不能想下去了。
  她从芥子袋里翻找,企图转移注意力,无意间瞥见了那把琴。
  在不归渊有过那么一次,她听过梅林深处传来幽沉的琴声,琴音缠绵,越到深处越发显得哀伤。
  她的手指抚摸着琴弦轻捻着,流出几个绵软无力的音节,可惜她不懂音律,就算这琴质地再好,都注定要成为一把废琴了。
  随便拨弄了几下,又发了一会呆,重新收整的时候,目光瞥见琴底刻着一行小字。
  大抵是时时被触碰,千年之后,小字竟变得有些看不清楚。
  岁初看了许久,方才勉勉强强辨认出其中两个,一个“萱”字,一个“殷”字。
  是白萱和殷晚澄?
  她看着看着,倏然自嘲地短促哼笑一声,以妖力为刀,狠狠将其刮掉,直到再也看不清楚任何。
  他的念想?原来是故人赠予他的琴,难怪这么珍重,难怪他会弹出那么辗转悱恻的曲子。
  已经不是最初干净到什么都没有的纸了。
  上面已经被标注了名字,是他人的所有物了。
  *
  躺在床榻上的殷晚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割开的伤口淋了雨重新裂开,被雨水浸泡了一夜,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他烧得浑浑噩噩,口中不断呢喃着什么,就算是紧紧环抱自己,也根本察觉不到一丝丝温暖。
  身上湿透的衣服还挂在身上,他没有力气去换,任凭沾上的雨水洇湿了被子。
  好冷……
  这具身体怎么那么弱,淋个雨就病了,她一定会讨厌他了,所以才把他扔在那里,再也没有回来。
  半睡半醒,不知是现实还是梦境,眼前蒙了一层雨雾,朦朦胧胧看不真切,耳边的声音时远时近,好似就在旁边,又好似跨过千年的时光传到这里。
  “澄澄在这里等等我。”
  “我会回来接你。”
  他神色恍然地站在阴阳交界点,被风雪裹挟的背影渐行渐远,一步步走出他的视野,却没有回头过一次。
  决绝得像是不想跟他有任何关系。
  “别走……”
  风声鹤唳,妖物横行,狂风卷起沉重的雨幕,破碎的衣衫凌乱纷飞,一下一下,迷了他的眼。
  他不记得那是谁,样貌都已经模糊了,只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被风雪完全吞噬,直到眼前尽是望不到头的黑。
  从未见过这般浓重的黑……
  绝望如同漩涡一样攀上来,趁他失神的间隙将他狠狠拖入。
  又被丢下了……又被丢下了……
  他呢喃着自己做错的事,满脸的泪。
  都是因为,他做了错事。
  他已经没有弥补的机会了。
  殷晚澄在黑暗里蜷缩着身形,头脑痛得快要裂开,连同呼吸仿佛都被人夺了去,仿佛下一秒就要死掉。
  隐约听见房门响动,有人接近了他,可他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了。
  就在他烧的快要晕过去的瞬间,一股清流涌遍他的周身,将痛意微微驱散,他的神智恢复些许清明。
  他努力半睁着眼眸,艰难地转了转脖颈,有人在走向他,抬手擦掉他的眼泪,入目便是一张熟悉的脸,只是她的神情看起来极为冷淡。
  这是当然的,因为她在生气。
  “主人……”他轻声地低喃一句,想要挣扎着起身跪好,却又被按回去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