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他说得很客气,“最近司狱所在完善手印档案,正通知居民按坊过来,很快就轮到你们那边,既然今日过来顺便做了采集,免得日后再跑。”
  司狱所里的诸位同僚都要给这位小官差点个赞。
  终于能知道黎老板的爱人叫什么名字了。
  宋文彩眉头直跳,他知道黎源的爱人出身只怕不寻常,黎源也说过两人的婚事对方家里有些反对,想来珍珠出身官宦之家,虽然京城当官的多,但谁家正经男儿跑去做了夫郎毕竟不是光彩的事情。
  想当年他的那位神仙同学,陈瑶家的,有人说他当了死侍,有人说他去跑了海运,还有人就说他去当了夫郎,不然为何如今查无此人。
  黎源也有些着急,连忙好脾气看着对方,“有劳小官爷,我爱人醉得厉害,不然晚两日过来。”
  年轻官差却说,“不碍事,你捉着他的手挨个指印就成,名字告诉我,我替你们写上去。”
  说着小官差抬起头,正好对上一双狭长的眼睛。
  那眼睛是极为漂亮的,却莫名让人觉得脖子发凉。
  小官差拿着印泥的手微顿,就见一只漂亮的手伸出来,“哥哥扶着我,按个手印就走。”
  黎源无法,协助戚旻完成按手印的程序,正想写个‘戚珍珠’的名字上去,又担心这名字更加引人怀疑,毕竟当年他一直以为这是个假名。
  谁知戚旻拿起桌上的笔,唰唰写下名字交给对方,还说了句,“好好录入,要跟我哥哥的名字在一起。”
  小官差连忙应是,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面前这人身上有种莫名其妙的威压,对方说什么他都只想立马去办好才是。
  接过来一看,白纸黑字,那字迹非常的狂放潇洒,一股放浪不羁的神韵自点画间扑杀而来。
  寻常人自是看不见戚旻的墨宝。
  但是有个东西但凡办公的都认得。
  毕竟政令下了那么多道,每道政令的末尾都有一个人的签名。
  自然正是明相的亲笔签名。
  那真的是不要太熟悉。
  小官差原是倒着看的,正要夸一句‘小哥儿的字真好看’,一转过来,这……这……虽然等比例放大好几倍,那不是,那不是……
  突然手里的纸被抽走,小官差一抬头,瞳孔微缩,连忙起身行礼,“陈大人!”
  我去,怎么顶峰来了。
  一时间整个忙碌的大厅都安静下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招呼,当夜值班的官员一脸紧张地走过来,“陈大人可有要事吩咐?”
  陈寅背着手笑道,“无事便不能来?路过此处看着灯火通明便进来看看,你们去忙自己的,不用管我。”
  原来是随机抽查,官员挥挥手,大家又忙碌起来。
  陈寅和蔼地看着一脸局促不安,想用手指着戚旻又犹豫不决的小官差,“没事你也忙,这签名我帮你交进去。”
  面对顶峰,还有一位疑似冒充明相签名的不法分子,小官差几番犹豫,“陈大人,下官有所冒犯,这位黎老板的爱人签名似乎有些不妥。”
  陈寅笑得想死,眼睛微微瞥了眼丝毫没有做错事觉悟的戚旻,还跟黎源名字挨一起,你俩要不要现在走到中轴大街上去公开。
  堂堂一国之相,跟自己的夫君,自己的下属,一起骑在墙头上再被自己的部门抓,是不是很洋气?
  陈寅拿起签名看了看,“哪里不妥,我看看。”
  值班的上峰凑过去,顿时瞳孔巨缩,哪来的宵小,居然模仿明相的签名,真是大胆!
  一扭头,陈寅笑得更加和蔼,“这个文字的一捺稍微粗了点,可能是站着写的缘故,没事没事。”
  陈寅笑着看着戚旻,眼里威胁意味十足。
  你再乱来,信不信我现在就在黎源面前揭你老底。
  戚旻有些不耐烦地将纸抽回去,“那我明天重新写了再给你们送过来。”说完又靠进黎源怀里。
  黎源这才笑着望着陈寅,“陈先生这么晚还要出来公干,真有事业心!”
  陈寅无语地看着黎源,你们夫夫两个不怼他是不是不舒服!
  陈寅终于学会贾怀的皮笑肉不笑,“那比不上黎先生这么晚还要维系家庭和睦。”
  三人朝外走去,从陈寅进来就做小狗安静状的宋文彩朝值班上峰行礼后,几番犹豫跟上去。
  黎源,“珍珠平日里工作辛苦,但凡有人帮他一二也会轻松很多。”
  陈寅,“能者多劳,珍珠多赚点钱帮你还房贷。”
  等四人远去,值班上峰跟小官差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见惊涛骇浪,这这这……
  喜茶店黎老板跟陈大人这般熟稔的么?
  喜茶店果然有着议事局背景。
  不不不,他们搞错方向了。
  喜茶店的背景tmd居然是明相?
  那个全程靠在黎老板怀里的人是他们的明相???
  堂堂一国之相还有房屋贷款没还!!!
  值班上峰反应迅速,一把抽出桌面上按好的手印,三下五除二折好后放进怀里,又紧张询问,“你可看清那位?”
  小官差一脸惶恐,眼底却是按捺不住的兴奋光彩,“属下只,只看清一双眼睛。”
  值班上峰连忙追问,“什么样子,描述一二。”
  小官差眨眨眼睛,“好看!”
  黎源自然看出陈寅是帮他们解围的,但早不来晚不来,等他和珍珠在局子里走了一圈才来,要说对方没点给他们教训的意思黎源不信。
  但戚旻又一脸根本不虚的样子,完全就是梨花村那副想做什么事情暂时达成不了,一副耍赖加狗皮膏药的样子。
  黎源自不会在陈寅面前落戚旻的面子,跟陈寅互相阴阳完对方,告辞离去。
  倒是宋文彩很紧张地跟在后面,“黎老弟,你跟我们老大这般熟稔,怎么不早说?”
  黎源一脸平淡,“他是你们老大吗?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在给人做保镖。”
  宋文彩很想问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但又为另一件事发愁,走在后面犹犹豫豫,“平日里我见不到他的,但是今日近距离一看,觉得他好像我认识的旧人。”
  黎源好笑,“那是有多久没见面,居然认不出。”
  宋文彩回忆,“得有十来年了,当年我们都在皇家学院读书,他可是那个书院的大人物,不仅容貌风流,家世也是一等,只是……”
  “只是什么?”
  夜已深,宵禁的钟鼓声依旧没有响起。
  街上行人少了许多,但还是有晚归的人三三两两经过。
  “容貌不一样,不是说我们老大长得不好看,那位可是出自陈瑶家,在他之后只有一位跟他一般出彩。”
  黎源目光沉沉地看了眼怀里的人,“易容?”
  宋文彩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不清楚嘛,易容术不过是话本子里的东西,哪有人敷在脸上敷一辈子的,想来也会不舒服,只是声音极为相似,但到底过去那么多年,我也不太记得清。”
  是呀,哪有人一辈子伪装的。
  得多累,多辛苦。
  黎源自然早就察觉戚旻言行里剑走偏锋的危险气息。
  就像他的身份,他所做的事情,无论戚旻本人还是他身边的人都在极力帮忙掩护,可时不时,黎源就能察觉戚旻想要坦白一切的渴望,那种坦白并非想要对黎源说出一切。
  还有种想公诸于天下的毁灭感。
  等到只剩两人,黎源蹲下来将戚旻背上。
  他知晓戚旻没醉,即便醉了现在也应醒酒。
  “明年哥哥打算考皇家学院。”
  果然,身后的人撑起来,黎源能感受到戚旻紧张不安还有疑惑的目光。
  他将人朝上背了背,“入学前喜茶店的连锁模式应该能建立起来,有一就有二,大朝人的聪慧不用担心,但是教育改革那块,我想看看到底是怎番模样,不一定帮得上忙。”
  黎源早已将自己熟识的教育模式整理成册拿给戚旻。
  不是几句话的功夫,不是一些条框内容。
  而是黎源按照自己的理解、经历以及在梨花村办学的经验,总结成一本详细的资料交给戚旻。
  戚旻当时接过去时,指尖颤抖。
  他知晓哥哥从不会敷衍他,但没想到黎源会做到这一步。
  他还有一个喜茶店需要忙碌,这本资料不知费了黎源多少心血和时间。
  黎源回头看了眼戚旻,果不然眼尾又是红红的。
  “现在大朝大力发展商业没有问题,但农业依旧是立国之本,哥哥不会托大去当什么指挥者,任何一个时代都不缺济济人才,考学也以农业为方向,再就是哥哥跟你说过化学,若是这个体系建立起来,无论是农业还是工业,可能大朝……”
  戚旻打断黎源,“哥哥不知道从无到有有多难吗?”
  戚旻正是其中的亲历者,他在大朝从无到有建立全新的政体,这里面的难度他实在太清楚了,他原跟黎源约定最迟三年见面,可等到真正着手时才知晓,即便是三十年都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