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最后是一个伤痕满满的人头,就那么横倒在地上,脸上还像从前常有的那样,扬唇向他笑。
  心脏猛地一缩,他身躯一震,像濒死的鱼一般自床上弹坐起来。
  沉重地呼吸了好一会儿,他才明白那是一个梦。
  可心里的恐慌和内疚怎么也消散不去,眼前太黑了,和他梦中的一模一样,只有窗帘的缝隙中透进来些许月光,让他得以窥见自己所处的环境。
  一个陌生的房间,天花板上四个方位都闪烁着摄像头专有的红点,一道只能依稀瞧见轮廓的人影安静地坐在床尾,轻声问他:“醒了,身体还难受吗?”
  喉咙又干又燥,俞辛默了很久,才说出一句话来:“……我要开灯。”
  人影没动,俞辛便自己转身去摁床头的开关,但身体一动,冷冰冰的铁链声便此起彼伏地响起来,他动作一滞,瞳孔缩了缩,不敢相信地低头,去望向自己的手臂和小腿。
  两根不知长短的锁链分别缠绕在上面,冰冷坚硬的质感紧紧贴着他,完全地、彻底地——
  禁锢住他的自由。
  第35章 冷血动物
  “手上跟膝盖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模糊的光线中,谢时昀这样问他。
  俞辛抿着唇,握住自己的手腕狠狠地向外扯动,锁着他的铁链顿时发出一连串冰冷的碰撞声。
  “不想说就不说。”谢时昀坐过来,看似随意实则控制地按住他的双手,“我会让段铭去查清楚,你们去过哪些地方。”
  俞辛仍是不说话,清隽的面容在霜白的月光照射下显得愈发苍白冷淡、病气满满。饶是这样,他还是费劲地挣出一只手来,冷不防向谢时昀甩去一个巴掌。
  谢时昀本可以躲过,却并未动一下,生生让他打了一巴掌。
  响亮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响起,气氛陡然更加压抑凝固,谢时昀松开双手,拇指指腹缓缓滑过自己脸上被打过的地方。
  “消气了?”他盯着俞辛,声音不含半分情感,“还要打吗?”
  好半晌,俞辛闭了闭眼,冷声说:“我要见段铭。”
  谢时昀看了他一会儿,拿出手机,与暗色融为一体的眼睛仿佛将他看透:“有什么想问的,电话里说就可以。”
  拨号声嘟嘟响起,不过两秒便被接通,段铭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先生。”
  谢时昀没有回应,站起身迈步走出房间。
  房门打开,一束外界的光短暂地落进来,又很快随着关合的门而一点一点消逝。俞辛讨厌这样没有一点亮度的黑暗,手指握紧手机,道:“段铭,是我。”
  “俞先生。”段铭似乎并不意外,很快地改了口,“有什么事情吗?”
  俞辛重重地呼吸一下,才说:“谢时昀在听吗?”
  “没有。”段铭说,“先生既然把手机给你,就不会干涉我们之间的谈话内容。”
  俞辛垂下眼睛,压住心里的紧张和喉咙的颤抖,问:“时澈他……怎么样了?”
  段铭的回答并未经过犹豫:“当时你也在车上,怎么样你应该能想到。”
  心跳滞了一下,俞辛说:“你要跟他一起瞒我吗?”
  “我不信谢时昀真的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时澈是他的弟弟。”胸口的起伏变大了,他继续说,“这很重要,段铭,你能想到的。”
  “如果,如果他真的伤害了谢时澈——”
  声音沉下去,他攥住涩涩发紧的胸口,“我会恨他的。”
  话筒两边都悄然静谧下来。
  良久,俞辛听见段铭说:“没有,当时只是撞了谢时澈的车。”
  一直压在心间的一口气被重重地舒了出来,俞辛的身体瞬间脱力软下。
  手机掉落在被褥上,俞辛没管,濒临窒息一般缓和了好几下,才轻声说:“……谢谢。”
  通讯挂断,俞辛仰面倒在床上,胸口里的心脏仍因为后怕的情绪而急速跳动着。
  他抬手覆上去,手腕一动,锁链便又响了响。
  垂下目光,静默中,脑海里回响起他随谢时昀离开前,谢时澈问他的那句话:后悔吗?
  后悔吗。
  俞辛合上眼。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门锁一动,谢时昀推开门进来,手心探了探俞辛额头上的温度。
  “好一些了。”手指漫不经心地撩去落在额角的碎发,他道,“谢时澈带你去过西郊墓园,你跟他一起去见过我们的母亲。”
  俞辛闭着眼睛,像是已经入睡的模样,谢时昀却知道他还醒着,指尖下移,不轻不重地按到唇瓣上:“他甚至带你去见她了——”
  力度一下加重,双唇被按压得凹陷进去,俞辛吃痛睁眼,听见男人放轻后更添危险的嗓音:“所以,我没有误会你们,是不是?”
  嘴上说的是询问的话,却根本没有给过他解释的机会,也完全没有表达过半分对他的信任。俞辛别开视线不看他,道:“随你怎么想。”
  “随我怎么想?”低低地呵笑一声,男人神态情绪莫辨,“你知道随我想的话,你犯了多少错吗,宝贝?”
  眸色一黑,他毫无征兆地捏住俞辛的面颊,迫使人抬头与自己对视:“你手机里的是什么,口袋里的又是什么,我没有问过你吗?”
  顿了片刻,他用亲昵的语气轻轻地道:“宝贝,是你在欺骗我。”
  脸颊生痛,俞辛皱眉,喉咙里不自觉泄出几声低吟。
  他不知道谢时昀说的手机里的东西是指什么,口袋里的东西又是指什么,他拼命地要推开男人,但力量差太大了,他只能像一只待宰的羔羊,无从抗拒。
  “手上的伤也是在墓园里留下的吧。”
  窗帘缝隙里泄进来的薄冷月光将男人凌厉的面容照得生冷:“你们在那里待了半个小时——半个小时,能做太多事了。”
  俞辛脸色一变,蓦地扭头看他:“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男人收回手,直起身形居高临下地注视他,“你最好是和他什么都没有发生。”
  俞辛不动,垂下视线睨望着自己手上的镣铐,声音冷淡下来:“把我松开。”
  谢时昀不动,他便自己伸手探向谢时昀的外衣口袋,摸得越深,神情越冷,情绪仿佛已经处在即将被点燃的边缘:“钥匙在哪里?”
  四目相对着,谢时昀淡淡启唇,口吻没有丝毫波澜:“你总是向我提要求,我的要求你有好好做到吗,宝贝?”
  “你的要求?”俞辛却倏地怒了,“你的什么要求?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跟谢时澈在墓园里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你既然这样想我,还留着我干什么?!”
  谢时昀眼眸一凝,声音却更加冷淡了,毫无情绪起伏的口吻仿佛酝酿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有些话不能从你嘴里说出来。”
  俞辛瞪着双眼,瞳孔因为过于激动而起了些微红色:“说就说了,怎么了?我这么让你不满意,你为什么不趁早换一个金丝雀养着?”
  空气蓦地沉寂下来。
  良久,谢时昀意味不明地说了两声“好”,而后转身去到门前,按亮灯光后三两步返了回来。
  突然的光亮刺激得俞辛双眼生理性闭了闭,他抬手遮在眼前,感觉到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他面前。
  一只手掌被递到了跟前来,俞辛被捏住下颚被迫地张开双唇,反应过来前,一粒药物已经被塞到了嘴里。
  被突然咽进喉咙里的东西呛得咳嗽两下,俞辛脸色白了白,闷闷地质问:“你给我吃了什么?”
  谢时昀已经在床尾的沙发上坐下,淡漠的双眼睨视着他,不紧不慢地启唇:“这种药对身体不会有害,但你强撑着的话,会很不好受。所以——想要了,就自己向我走过来。”
  一下明白过来,俞辛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你竟然——”
  他竟然又给他吃那种药。
  心脏仿佛被骤然封上一层冰,全身的温度忽然就冷却下来,他按住自己的脖颈,想要将那颗药吐出来,但根本无济于事。
  “时澈说的没错。”
  他咳嗽了几下,低低地、缓慢地说:“你就是个冷血动物,冷酷无情,比谁都残忍。”
  谢时昀顷刻间眯了眯眼,有一瞬间,他周身的气势变得很骇人,仿佛一场无形的风暴在迅速地聚集,冷冽、狂乱,不带生机。
  可很快,一切就像是一场错觉般消失殆尽,他敛起眸色,支起长腿置身事外地凝视俞辛,波澜不惊、无比平静地启唇:“再说一遍。”
  药效已经发作了,身体多出被千万只蚂蚁啃咬般麻痒的感觉,俞辛用红得滴血的双眼看过去,声音如刀如刃:“我说你是一个冷血动物,你不会懂感情,你不仅不爱自己的母亲,不在乎自己的外公和弟弟,你对任何人都只在意自己的感受和利益……”
  不等说完,嘴唇忽然地被猛烈地含住,汹涌激烈的吻堵住他未言尽的话,一双手袭来,“嘶啦”一声,他的衣服被毫不留情地扯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