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阿伟应命拦在袁小姐身前。
  “几位当街施暴,若不收手,我立刻打三条九!”
  那悍妇即时大笑起来:“好啊,我欢迎得很,打一个巴掌交几百块罚款罢了,而且我巴不得把她的丑事宣扬得天下皆知!让人知道她袁之仪跟出来卖的小姐并无多少区别,没准……价格还便宜!哈啊哈……”
  她说话实在刺耳,庭韵忍不住皱眉,让菊嫂先把永乐带进车里。
  袁小姐遇上的实在是个大麻烦!
  这疯妇不知从哪里跳出来,实在张狂。不过她嘴里有名有姓地叫着,一时倒分不清是在造谣撒泼还是真有此事。
  阿伟看看庭韵,再看袁小姐,等她示意。
  “袁小姐……”
  “你们走吧,我不追究!”袁之仪说,她声音微微颤抖,脸色却出奇冷静。
  “可是……”
  那悍妇洋洋自得,“瞧着吧,有人不想让自己的丑事大白于天下。那也不是没办法,你从我老公给你置的别墅里搬出来,再写一封保证信交给我,答应永不再骚扰我的丈夫,我就放过你!”
  “我没有别的住处。”袁之仪神情忽然十分哀戚。
  悍妇冷笑:“意思是,石澳的半山别墅你住定了是吧?你陪他这些年,还没捞够?也是,公司在我名下,绝大多数产业在我名下。
  他最初不过是给我们家打工的,我离开他是分分钟的事儿,他离开我却会立刻变成穷光蛋!你还指望有一天跟他光明正大地比翼双飞?”
  袁之仪垂下泪来。
  庭韵看不下去这种惨况,她趋前一步说:“这位太太,你既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何必干出当街施暴的恶行,传出去的话,对贵公司的声誉也不太好吧?到时股价万一跌了,损失的可都是您的腰包。再者,不要把人逼得太狠,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悍妇这才注意到庭韵,上下打量她一番,鼻子里“哼”一声冷笑。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袁之仪的朋友,大概也不会是什么善男信女,别人家的闲事你最好少管!”
  “怎么说话呢,你!”阿伟向着悍妇逼近两步。
  悍妇后面的两名大汉也上前两步,抱着满是纹身和腱子肉的胳膊,一脸桀骜。
  庭韵知道,阿伟是特种.兵出身,真要打架,别说这两个徒有其表的大汉不是对手,就是再加两倍三倍的人手,也未必打赢他。
  但她们这边全是老弱妇孺,袁小姐又似乎理亏,事情闹到警方那里,或传到媒体耳中,势必一堆的麻烦。
  她摆摆手,示意阿伟冷静。
  阿伟退后一步。
  “这位太太,我的保镖是为您着想,若我是狗,您不成了耗子嘛?!”她心平气和地说。
  悍妇气窒,“你……”
  “我姓许,我女儿的爸爸是周国雄,在香江也算一号人物。”
  那悍妇脸色大变,一时又是悔愧,又是讨好,生生挤出几分笑。
  “周……太太,您先生就是那位商界的大人物?”
  从称呼上判断,这位对香江的新闻实在不熟。口音又是上海话,彪悍中带着点尖声的娇嗲,像群争食儿打架的麻雀。
  “请叫我许小姐。这位太太,您跟袁小姐的事不如由我做个中间人,两边慢慢谈如何?闹到大街上实在不成个体统,不了解内情的,大约会说太太你不讲体面,手段下作。袁小姐也是社会知名人士,向来爱惜名誉,至于二位的矛盾,当中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啊!”
  知道庭韵背后的大人物,悍妇终是收敛不少气焰。
  看袁之仪时,仍是一脸不屑,“误会谈不上,袁小姐做了什么自己是心知肚明的。这些年我忍了又忍,让了又让,换来的不过是袁小姐的步步紧逼!反正她会演,男人那里抹一抹泪,娇喘几声,就勾了魂儿过去,就这样一步步离间我们夫妻!”
  悍妇几乎要委屈得抹泪。
  “许小姐,是可忍孰不可忍,若有狐媚子跟你抢你先生,你是一样的气愤憎恶吧?!”
  悍妇也不全是蠢,懂得利用别人的同理心。
  不过,她话里有个致命漏洞,若许庭韵也是抢人老公的狐媚子,岂不弄巧成拙。
  还好,周先生的情况复杂些,她许庭韵算不上抢别人老公。
  庭韵实不愿搅在这种事里,但袁小姐楚楚可怜,她若不伸一把手,势必被这悍妇吃光抹净,骨头不剩。
  “太太,整件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如先让我跟袁小姐谈谈看?”
  那悍妇眼睛亮起来,“许小姐,若您能伸出援手,就太好了!对了,鄙姓黄,家族做地产生意,外子跟我结婚后也改姓了黄。”
  事件男主人公原来是入赘岳家。
  这位黄太太似乎还是能讲通道理的,三两个回合下来,尊称、谦称都用上了。
  庭韵跟黄太太交换联系方式。
  回程路上,袁小姐十分沉默,目光始终看窗外。
  在袁小姐的小客厅里,庭韵试探着问:“袁小姐,那位黄太太说的是否属实?”
  袁之仪倒一杯白兰地,像渴极了的人一样,猛地灌下肚。
  等她倒第二杯,庭韵忙阻住她。
  “袁小姐,当心伤身!”
  袁之仪只是笑,甩开她的手,脚步飘忽地歪在沙发上。
  “许小姐,听了那位黄太太的话,你是否也瞧不起我?”
  庭韵忽觉愤慨,她说:“十多年前的袁之仪魅力四射,荧幕上一出现,万人空巷。我确是不明白,那个袁之仪现在去了哪?”
  袁之仪冷笑,“许小姐,你也不差啊,何至于跟人共侍一夫?别告诉我都是因为爱情!”
  庭韵丧气,冷冷说:“怪我多管闲事了。”
  大约是受生父影响,庭韵骨子里十分厌恶酗酒成瘾的人,这位袁小姐,她一瞬间只想到四字评语:无药可救。
  她拿了手袋,转身欲走。
  将到门边,袁之仪忽然痛哭失声。
  她把脸埋在沙发里,那呜咽声低低,却电钻声一样极汹涌地钻进人耳朵,很是折磨。
  庭韵回转身,终究是不忍。
  “袁小姐,请告诉我,你是否需要帮助?”
  她轻拍袁小姐的肩膀,声音温柔。
  “我陷在这泥潭太久,太深,没有人帮的了我!”袁之仪止了呜咽,缓缓坐起身子。
  “那男人威胁恐吓,不让你离开?”
  袁之仪凄凉一笑,“比这更糟,他给我爱情,培养我对爱情的想象力,等到我意识到离不开他,才知他另有家室。”
  而且这家室并非普通家室,那位黄先生是入赘的女婿,以黄家之精明,一定早早安排财产,确保黄先生一旦离开岳家,就会变得一文不名。
  为着供养袁小姐,也为黄先生自己,他都会将“离婚”二字烂在肚子里。
  “爱情是易耗品,经历这么多狗血情节,袁小姐为何还放不下?离开他,找一个真正爱你的人,能给你正大光明的爱情。”
  庭韵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又何尝不是如此,呵,怜人先怜己。
  袁之仪说:“离开他,袁之仪将身无长物,露宿街头。”
  她现在居住的这栋产业想必还在黄氏名下。
  “以袁之仪的名头,若想接工作复出,大众一定欢迎!”
  手头现成的工作就是帮林美珠的公司站台,优雅的美魔女形象一定能吸引眼球。
  当然,前提是袁之仪公众形象良好,不会爆出做人外室这样的震撼新闻。
  黄家应该也想低调处理。
  黄太太那样的个性如何忍得了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若不然,黄太太气势汹汹地找上袁,大可当街撕扯。既要出气,又想保密,因而选一个相对私密的场所。
  袁之仪忽然笑了,“十多年前我隐退,就是意识到自己不过运气好,仗着几分青春姿色走红,至于演技、才华这些,统统是没有的。
  隔十几年,又抛头露面、走穴捞金,旁人只会觉得袁之仪下场凄惨,为一份生计,不得已再出场卖色相。呵,如果还有色相的话,我已经老了,只希望大众记得那个风华绝代的袁之仪。”
  庭韵想不到袁之仪竟如此自鄙,那年代的红女星是否人人定期看心理医生,以释怀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
  同一个时代,居然能同时诞生林美珠和袁之仪,也是咄咄怪事!
  “对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笔抚恤金应当可以谈妥。袁小姐,你若不方便,我可以跟黄氏夫妇谈。”
  “不必了,黄太太不会为老公的情妇买单。这情妇害怕声张,只能灰溜溜走人。”袁之仪自嘲地笑。
  庭韵只有在心里叹息。女子选一个男人,譬如再投一次胎。人人都说女性当自强,但社会偏见根深蒂固,失婚妇人的背景色仍是灰的。
  遑论见不得光的情人。
  “这些年,他送我的珠宝全数登记在黄太名下,即便戴在我身上,黄太若乐意,她可随时控告我盗窃。这栋大屋是不必说了,他自己都摸不着半点,更不用说我。生活费是按月入账,照着我每月的花费,小小增补一些。我存不下任何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