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强惨恶犬驯养指南 第98节
  姜辞站在原地,看着两人渐行渐远,身形隐入灰蒙的晨雾。
  她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默默闭上眼,低声念着:
  “愿你们旗开得胜,安然归来。”
  他们一走,姜辞便再未能安心片刻。
  她不顾寒意,留在营地协助军医照顾伤兵。
  外头下了第一场初雪,营帐之内却灯火未熄,她挽起袖子,替人敷药止血、端水熬药,指尖早已被冻红。
  每日傍晚,等营中诸事都暂歇下来,她便会走到营地边缘的高坡,站在那,望向他们离开的方向。
  天地间冷寂无声,她披着斗篷,风一来,吹得衣摆哗哗作响。
  她站着,目光落在那片北方的荒山黑影间,心中反复念着:他也许下一刻,就会从那片黑暗中走出来,带着熟悉的味道,唤她一声。
  可每一次,都只等来更深的夜与更重的沉默。
  而另一边,寒风穿林,战马嘶鸣。
  银霜带着一支轻骑疾驰穿过密林,连夜赶赴前线,在孟津以西与姬阳、楼弃所率主力军会合。
  三人立于破庙之上,披甲执戈,山风裹着火光,楼弃眸中杀气暗涌,道:“他们既敢来犯,便莫怪我们迎头痛击。”
  银霜冷声应道:“我已经带人夜探过敌营粮道,皆在图上这几处,今晚便动手。”
  姬阳眸色沉凝,低声道:“好。战鼓响起时,便叫他们知道,凉州,不是他们能轻取之地。”
  火光摇曳,风雪交加,一场浴血鏖战,已悄然逼近。
  北庭与西凉联军卷着铺天盖地的黑旗,沿着山道向南疾压,铁骑如流,声势骇人。
  天色未亮,凉州联军已在预定战线上布好阵列,姬阳与楼弃并肩立于高坡之上,眸光沉冷地望向远方。
  “来了。”姬阳低声道,目光如刃。
  楼弃咬了根草杆,一如既往漫不经心:“气势倒是不小,他们从哪儿搜罗这么多人。”
  “西凉走西路,北庭绕北山,果然分进合击。”姬阳眸光沉定,回首看了眼阵列,“弓骑准备,按昨夜布置行事。”
  楼弃收起笑意,取下背后的长矛,眼中杀意渐浓:“银霜那边也就绪,等敌军陷入,我们便断其锋芒。”
  天光乍破,敌骑骤至。
  第一阵突袭正面撞上姬阳所布鹿角、拒马,敌势受阻,紫川军弓手登高射箭,箭雨密布,顿时将一波骑兵压制下来。
  楼弃见状大笑一声:“这开局,够利索!”
  他挥手下令,自家军骑从侧翼杀出,与姬阳铁骑合围敌军前锋,战线一时间胶着。刀光交错,血肉横飞,喊杀声震天动地。
  片刻后,斥候急驰而来,急报:“西南银霜校尉一队已入敌后,斩敌粮车两列,正欲突袭敌侧翼……”
  姬阳眉头微松,却在此时,第二骑斥候急报:“不妙!银霜中伏!西凉早设陷阵,她被困于河谷之中!”
  楼弃脸色一变:“她带的不过二百人!”
  姬阳脸色沉了下去,转身欲走,楼弃一把拽住他:“你不能去!她那边已成死局,现在一动主阵,我们这边就要被撕开!”
  姬阳目光森冷:“银霜是姜辞在乎的人,她若被擒,生不如死。我不能眼睁睁看她陷入绝地。”
  楼弃咬牙:“你疯了吗?现在是决战之时!”
  姬阳拽住缰绳,目光如铁:“要么你与我一同破局,要么,我一人去。”
  楼弃瞪了他一眼,终是吐出一句:“大爷的,你总是这副不要命的性子。”他扯开披风,“走,去救她。”
  二人临阵改策,命副将暂稳主阵,自己则率两百骑飞驰西南。
  风如刀,尘如盖,山谷之间烟尘滚滚,银霜所部已与敌军短兵相接,阵线被包围压缩至谷地中央。
  姬阳眼见此景,面色铁青,一声令下,战马扬蹄,长戟破空,亲率兵锋横冲谷口。
  敌军未料此时有人从外杀入,一时阵脚大乱,姬阳挺枪连破三列骑阵,强势撕出一条血路。
  银霜衣上染血,仍手执长刀,与两名亲卫护住残兵。
  “都督你们不要过来!”她大喊。
  姬阳未答,只吼道:“跟我走!”
  楼弃从谷口另侧突袭而入,与姬阳夹击,一举将敌军分割。银霜受伤后力,姬阳命楼弃:“你带她先走!”
  楼弃怒道:“你一个人要干嘛?”
  姬阳已策马杀入敌军中央,冷声道:“断尾。”说完马蹄高抬,他毫不犹豫冲了回去。
  战火蔓延,山谷间回荡着马嘶人吼。
  银霜被救出,楼弃掩护她撤退,回望山谷时,火光中只见姬阳带人战数敌,身影如孤狼,渐被烟尘湮没。
  “姬阳!”楼弃欲返,却被手下死死拉住,“燕王,援军快到了!我们得赶回去,不然那边就失守了!”
  楼弃不得不照顾大局,只能丢下姬阳,带着受了重伤的银霜赶回去。
  “姬阳,你要活下来。”
  ……
  黄昏时分,援军赶至,斩敌溃围,硝烟渐散。
  谷中满地尸骸,战马尸体横陈,唯不见姬阳。
  第80章
  楼弃搜遍战场,只寻得他一缕血迹与残碎铠甲,还有一个虎头护符,他捡起来,握在手心,良久未语。
  他命人,将东阳军和瀚北军的尸体都运会营地,等回去,找个地方给他们好好下葬。
  凉州联军,终在这一役击退北庭西凉主力,保住紫川。
  但,损伤惨重,差点被歼灭,姬阳也下落不明。
  胜而无欢。
  此时,营地一角的药棚内,姜辞正弯身守在炉边熬药,药锅翻滚。
  她静静守着火,
  一言不发。身后晚娘正忙着将已晒干的伤布收拢,忽听哐啷一声轻响,姜辞手中搅药的长勺掉在地上。
  “姑娘!”晚娘心中一紧,快步上前。
  只见姜辞脸色微白,紧紧按住胸口,眉头拧成一团,似是疼得透不过气来。
  晚娘连忙扶住她的臂:“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累着了?快别熬了,我来,你先歇一歇。”
  姜辞缓了一会儿,才慢慢直起身,脸色仍带着一丝倦意和怔忡:“不是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方才忽然……心口像是被一把刀刺了一下。”
  话音刚落,营地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报——!”一声高喊震得人心一颤。
  一名浑身染着灰尘的小兵策马疾驰而入,声音还未完全落下,人已翻身下马,奔向中军大帐方向:“北庭与西凉大军已退!我军险胜,凉州守住了!”
  姜辞一怔,只觉脑中嗡地一声,反应过来后,泪水瞬间涌上眼眶,连药也顾不得,提着裙摆飞奔了出去。
  “你说什么?!”她冲到那报信的小将跟前,急切问道,“你是说……我们赢了?他们……他们要回来了?”
  那小将被她突然拦住,也不敢怠慢,连忙点头:“是,是的!燕王正在带人清扫战场,安顿伤员,最快明日中午就能回转驻地。”
  姜辞再也忍不住,泪珠滚落而下,仿佛将这些日子压在心头的惶惶不安尽数冲散。她回头望向晚娘,眼中噙着光:“晚娘,他们就要回来了。”
  晚娘眼中也泛起泪意,走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是啊,姑娘,咱们熬过来了。他们都好好的,胜利归来。”
  那一夜,姜辞总算能卸下心头的重担。
  晚娘早早替她烧好了热水,将帐中炉火加旺,又换了干净的衣物与厚被。姜辞浑身还残留着草药的味道,却终于能放松下来,褪去外衣,泡入温热的水中。
  水雾氤氲,她闭上眼,浸泡在安静的热汤中,只觉这些日子积攒的寒意与疲惫,一点点被蒸散开来。
  泡完后,她靠在榻上,晚娘替她掖好被角,语气轻柔:“姑娘,歇一歇吧,梦里也好等他们。”
  姜辞点了点头,闭上眼时,唇边终于浮起一点淡淡的笑意。
  这一夜,风雪犹在,帐中一片静谧,连风声都轻了几分。
  等姜辞醒来时,天光已大亮,雪也停了,阳光透过帘缝洒进来,微微泛着暖意。
  她躺了片刻,像是还未从梦里醒透,直到晚娘轻手轻脚地掀帘进来,笑着说道:“姑娘醒了?”
  她这才揉了揉眼,点点头,坐起身来。
  “今日给我梳个好看的发髻吧。”她语气温温的,带着些久违的明快,“今日,他们该回来了。”
  晚娘一怔,随即笑道:“好,给您梳一个最俏的。”
  梳发的时候,姜辞特意挑了一身干净的橘色曲裾,衣角绣着隐约的海棠纹,外披一件暗红色披风,颜色暖,神色也喜。
  她坐在榻前,拿起一只漆盒,从中捡出两支簪子,在发间比了比,转头问:“晚娘,你觉得哪支更合适?”
  都是她随行时带来的,素日极少佩戴。
  晚娘笑着答:“姑娘戴哪支都好看。”她看着眼前的人,神色清润,眼中带光,比这几日来都更有生气,“可惜这帐中没有镜子,不然让您自己看看。”
  姜辞轻轻一笑,语气带着调侃:“那你就好好看看我,告诉我我现在什么样。”
  晚娘宠溺的抚摸着姜辞的头发:“姑娘就是披麻袋都好看。”
  姜辞被她逗笑,转而又抿了抿唇,自语般说:“好久没好好打扮了……他若见着,应该会笑吧。”
  收拾妥当后,她掀帘走出营帐,外头雪色初融,阳光洒在泥地上,营地中已有不少人开始活动。
  她站在营前,望着远方那条通往战场的山道,望得出神。
  她没有说话,只是目光静静地落在那片天地之间,眉眼柔和,像是在等待某个确定会归来的人。
  她不知道那人什么时候会出现。
  可她知道,他一定会回来。
  黄昏时分,大批伤亡将士陆续被送回凉州营地,马车一辆接一辆驶入,自山口而来,带着漫天的血腥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