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强惨恶犬驯养指南 第80节
  “你走吧。”
  银霜微微一怔,握剑的手依旧紧绷着,眼中有愤怒,有迟疑。
  她死死盯着沈廷安看了好一会儿,终是咬牙,冷冷地吐下一句:“你最好祈祷她能醒。”
  话落,她纵身一跃,破窗而出,身影迅速隐入黑夜。
  沈廷安捂着伤口,静静地站在原地,血一滴滴从指间滑落,染红了脚下的地板。
  沈廷安的人快步上前,神情焦急:“少将军,属下这就为您包扎伤口!”
  沈廷安皱眉,挥手止住,语气低沉:“都退下。”
  他顿了顿,目光冷冽地扫过几人,缓缓道:“还有——这件事,不准传回溪陵。”
  众人对视一眼,不敢多言,齐声领命,迅速退了出去,屋内重归寂静。
  此时东阳侯府内,天光微亮,院中却依旧静寂无声。银霜尚未归来,晚娘也不知去了哪里。屋内一片沉沉,只有床榻上的人气息微弱。
  姬阳坐在床前,看着托盘上摆得整整齐齐的药布与干净帕子,指节不自觉地握紧,额角渗出一丝细汗。
  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照顾别人。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深吸一口气,俯身坐下,先取了一块帕子,细致地擦去姜辞额角沁出的汗珠。帕子触及她的肌肤,他的动作不由放得更轻了些。
  随后,他起身净了手,重新回来时,手指还有些僵硬。
  他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伸手,轻轻揭开姜辞的中衣。随着层层衣料褪下,她肩膀与胸口的皮肤逐渐暴露在清晨微光下,那道斜斜的伤口尚未愈合,红肿淤血触目惊心。
  姬阳眼底微缩,心弦紧绷,喉结微动。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低声自语:“我明明已经见惯了各种伤……”
  他手指小心,尽量避开她肌肤的每一寸,仅用指腹揭开包裹的药布,动作极轻,仿佛生怕弄疼了她。
  将染血的药布丢入盆中,他重新取出干净的药粉与纱布,手法也不知为何变得拙劣,却分外专注,细细为她重新包扎。
  就在他低头系上最后一层布带时,忽听床榻上的人轻轻动了一下。
  姬阳猛地抬头,只见姜辞眼睫轻颤,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一瞬,他像是偷东西被抓到一样愣在原地。
  姜辞神色恍惚,眼神尚未聚焦,望着他,迷迷糊糊地唤了一声:“……姬阳?”
  第64章
  她的声音极轻,几乎是贴着喉咙逸出的气音,却让姬阳的心脏倏然一紧。
  “我……好渴……”她眨了眨眼,眼神里带着些茫然,又像是认得他的模样。
  姬阳怔怔看着她,连呼吸都沉重。他猛然站起身,声音低哑:“我去倒水……你别动。”
  他说完转身时,背脊仍紧绷着,手心也满是冷汗。
  她醒了,他的心,也终于落了半寸。
  姬阳很快倒来温水,双手微颤地捧着瓷盏,走回床前。
  姜辞的眼神仍有些迷蒙,唇瓣泛着病中特有的苍白。她试图自己坐起,却一动便牵扯了伤口,忍不住蹙了眉。
  “别动。”
  姬阳连忙将瓷盏搁在床边,俯身一手扶住她的肩,一手托着她后背,动作小心得近乎笨拙,像是怕碰碎了什么。
  他将她缓缓扶起,让她靠在自己臂弯中,这才重新取过水盏,凑至她唇边。
  “慢些,小口喝。”
  姜辞轻轻啜了一口,喉头滚动,温热的水顺着咽喉落下,才稍稍缓解那股烧灼的虚脱感。
  喝完几口后,她偏头避开水盏,嗓音沙哑,问道:“我……睡了多久?”
  姬阳垂眸望着她,沉默了一瞬,道:“两天。”
  姜辞轻轻点头,眼神微转,忽然瞥见屋内一角的矮榻,那上头尚铺着有些凌乱的褥子与软枕,似有人曾在此歇息。
  她眼睫动了动,低声问:“那这两天……一直是你在照顾我吗?”
  姬阳一怔,随即收回手,将瓷盏放回托盘中,语气如常:“不是。我刚才来,只是想看看你伤势如何。”
  他顿了顿,语气淡淡续道:“这些时日是晚娘在此照看你,那张榻是她歇息时用的。”
  姜辞闻言,只轻轻“哦”了一声,垂下眼眸,轻轻的笑了。
  室内一时静了下来,只有屋外风穿过廊下的声响。
  她没再说话,他也没再多言。
  但他仍扶着她的背,姿势维持着,没立即抽手。
  姜辞靠着他,眼神幽静,烧后的脸颊透着些微红意,不知是余温未退,还是因他这过于安静的守候而起了些不自在。
  她轻轻吸了口气,道:“那晚娘呢?”
  姬阳声音微低:“应是被银霜唤去后院了,方才屋中只有我一人。”
  姜辞点点头,没再多问。她靠着他安静了一会儿,忽然低声笑了一下:“都督今日倒是……亲力亲为。”
  姬阳轻咳一声,移开视线,喉结轻动,声音低哑却带着难得的坦率:“你替我挡刀,理应如此。”
  说着,他终究还是缓缓放开她,让她倚靠在厚被中,自己站起身,整了整袖口,眉间仍带着未散尽的紧张。
  姜辞看着他离开床边的背影,唇角微扬,轻声道:“那我这条命……可算是捡回来了。”
  姬阳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只是沉声道:“不是捡回来的,是你熬过来的。”
  说完,他才转身回来,将床头被角轻轻掖好,眼神低落在她脸上,像是还不敢太过确信她真的醒了。
  “你还需好好休息,药也得继续换,我这就去叫晚娘来。”姬阳说着,便欲起身往外走。
  “都督。”
  姜辞忽然轻声唤住他。
  姬阳脚步一顿,回头望向她,眉目间下意识多了一分紧张。
  她看着他,语气有些迟疑,像是小心翼翼试探般道:“我小时候生病时,我娘总会在床边给我念书……不知都督,可否也……念一段给我听?”
  她声音微哑,语气却软,带着一点期许。
  姬阳怔了怔,片刻后轻轻点头,没说什么,转身走向书柜,指尖在一排排书脊上缓缓掠过,最终取下一册。
  他回到床边,坐下,打开书页,他低头翻着那本旧册,忽
  然顿住。
  姜辞偏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问道:“怎么了?”
  姬阳将书调转了一个角度,道:“这些个故事,我从未听过,就读这篇吧,《归期无信》。”
  姬阳嗓音低沉而温润地念了起来。
  字句清朗,温声入耳。
  “昔有一将,战败负伤,流落山村。山中有一哑女,捡了他回家,日日熬药做饭,洗衣换药。将军沉默寡言,哑女亦无言语,两人却一日日熟络起来。
  她不会说话,只会在他夜里咳得厉害时,轻拍他后背。只会在他望着窗外发呆时,端来热粥放下,什么也不问。
  他曾问她叫什么,她便用手指在他掌心写下‘桃’字。他看着她的字,忽然笑了,说她写得像小孩子。
  后来将军的部下寻来。他终要归去,临行前在村口对她说:‘等我。我做完一件大事,便来娶你’,”
  姬阳读到这里,顿了一下,目光掠过姜辞的侧脸,却没有继续看她。
  他低头,轻轻翻过书页,续道:
  “她便真的等了。
  一年,三年,五年,她在屋后种满桃树,在腊月里做他爱吃的桂花糕。村中人都笑她傻,她却日日望着山口。
  十年后,战乱平定,天子登基。她在集市中偶然看见一支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主位之上,是那年曾唤她桃儿的将军。
  她追过去,拦在马前,眼里满是惊喜,手却在发颤。她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他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对身边人说:‘不认识。赶走吧。’
  队伍扬鞭而过,她跌坐泥中,手中紧紧攥着他当年送的玉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姬阳读到这里,忽而停住。
  他握着书的手缓缓收紧,半晌后轻声道:“她是个哑女,连怨都说不出口。”
  屋里静了片刻,只余姜辞轻轻的呼吸声。
  她望着他,唇角微微颤动,像是想说什么,却终究只是低声道:“这将军……真薄情。”
  姬阳垂着眼,道:“嗯,的确是。”
  姜辞眼神动了动,轻声问道:“那后来呢?”
  姬阳垂眸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书轻轻合上:“没有后来了。”
  “就这样放过一个负心汉……”姜辞轻轻垂下眼帘,语气中透着几分不甘,“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姬阳闻言,低声道:“若他真因局势所迫,不得不娶他人……纳哑女为妾,也好过这般决绝。”
  姜辞却抬眸看向他,声音清清淡淡,却字字分明:“可并不是所有女子,都愿意给人做妾的。若已定心意,本就该从一而终。”
  她说完这句话,忽然眉心一蹙,微微侧过头去。
  姬阳立刻察觉,语气紧了几分:“怎么了?”
  “没事……”姜辞轻咬下唇,“伤口有些痛,大概是话说多了。”
  姬阳神情一敛,赶紧将书放到一旁,弯身小心将她扶躺回榻上,语气放得极轻:“别说了,好好躺着。”
  他为她掖好被角,低声道:“我去看看晚娘有没有做什么吃的,这两日你未进食,得吃点东西养伤。”
  说完,他看了她一眼,确认她安稳地靠着枕褥,方才轻步走了出去。
  姬阳出了姜辞房门,脚步略快地往回廊方向走去。正巧遇上晚娘端着一盆净水回来,脸上满是焦急与疲倦。
  他唤住她:“姜辞醒了,去厨房准备些清淡的汤羹,要补气养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