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强惨恶犬驯养指南 第49节
  姜辞滚进他怀里,压在他胸前,二人贴得极近,她甚至能听见他急促的心跳。她猛地挣扎起身,满脸惊魂未定。
  楼弃咬牙忍痛,从地上撑起身子,艰难笑道:“你可还好?”
  姜辞抬脚欲走,眉头却因脚踝剧痛狠狠皱起,强撑着没倒下。
  苏玉闻声赶来,倚在高处看着地上的两人,抱臂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俗套。”
  姜辞强忍着脚踝的刺痛,试图站起身来,咬牙挪动一步,才刚迈出半步,脚下一空,整个人便重重跌坐在地,冷汗从额角滑落。
  “嘶……”她低声抽气,眉心皱成一团。
  楼弃在旁一言未发,俯身顺势一转,半蹲下身,一把将她稳稳背上。
  “我送你下山。”
  姜辞一惊,伸手抵着他肩膀:“你放我下来,这样不好。”
  楼弃头也不回,步伐沉稳:“你脚伤不轻,再强撑只会更糟。你是大夫,你若倒下了,那些还指望你救命的病人怎么办?”
  他语声不大,却一字一句,沉稳有力。
  姜辞一时噎住,只得默然。良久,她低声道:“那你将我背到山下,就请帮我叫银霜来……男女授受不亲,我毕竟是……不想叫人误会。”
  楼弃闻言轻笑,语气漫不经心却带着几分真诚:“姜姑娘放心,在下知礼得很,一定不会给姑娘造成误会。”
  他背着她,一步步朝山下走去。
  姜辞伏在楼弃背上,双手隔着衣料抓着他肩膀,山路颠簸,她身体随之微微晃动,鼻息轻柔地打在他颈侧。
  那气息温热若羽,拂过耳根脖颈,叫楼弃心头莫名乱了几许。他不敢乱动,只强自镇定,步伐却不自觉慢了几分。
  下山口就在眼前。
  忽然,前方转角处,有一队军士正将几捆木料卸下,领头之人身形挺拔,正低头查看堤石,正是姬阳。
  姜辞一眼看见他,心头一紧,连忙低声说道:“你快放我下来。”
  楼弃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嘴角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坏意,他似笑非笑地问:“姜姑娘,你说什么?”
  那声音不轻不重,
  却恰到好处地传到了不远处的姬阳耳中。
  姜辞气恼,抬手在他肩膀上轻轻锤了一拳,羞恼低声:“你别胡来!”
  恰在此时,姬阳抬头,目光一凝,正看见楼弃背着姜辞走来,姜辞低头伏在他背上,面颊泛红,鬓发微乱。
  四目相对的一刹,楼弃抬眼看向他,唇角仍挂着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意,眼底却藏着一丝耐人寻味的挑衅。
  第39章
  只见姬阳快步而来,衣襟带风,眉眼沉如暮色。他走近几步,眼神冷得几乎能凝出冰碴:“本都督的夫人,就不劳你费心了。”
  话音刚落,他不由分说上前,伸手便将姜辞从楼弃背上抱了下来。
  姜辞一惊,下意识挣动了一下:“我自己能下去。”
  姬阳却只是低头看了她一眼,神情冷峻,不容反对,打横抱着她大步离开,步履沉稳,丝毫不给旁人再多看一眼的机会。
  楼弃站在原地,望着他们背影,半晌没动,唇角却缓缓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片刻后,姬阳将姜辞带至山脚一处歇息的岩石旁,才缓缓将她放下。
  他站直身,俯视着她,语气低沉中带着压抑的怒意:“你怎么能叫别的男子背你?这成何体统?姜辞,你让我脸往哪儿放?纵使我们之间再无感情,你也不该做出这种事,让我在将士面前难堪。”
  姜辞微仰着头看他,脸上透着倦意,语调却冷静:“我又不知道你在此处。他只说这条小道下山快,我脚伤了,总不能叫人折返回去专门找你吧?再说了……你说得好像真去找你,你就会背我下山一样。”
  她话音未落,姬阳已抿唇低声回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这句话让姜辞怔了一下,怔怔望着他,一时无言。
  姬阳没再多说,半跪下来,轻轻抬起她受伤的脚踝。指腹轻柔地在她鞋边一探,他蹙起眉头:“肿得不轻。”
  他解开她的鞋袜,从怀中取出一瓶小瓷瓶,拧开后倒出些药膏。
  姜辞看着他,声音低低地问:“你做什么?”
  “别乱动。”
  他说得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
  他指尖沾着药膏,小心地涂抹在她脚踝肿起处,动作既娴熟又轻柔,连力道都控制得刚好,不至于引起太多痛感。
  姜辞凝视着他低垂的眉眼,只觉得他此刻竟有一种陌生的耐心与温柔。她不由伸手,指尖拂过他额头,轻轻拭去那一片沾着的灰泥。
  姬阳蓦地抬头,目光与她交汇。
  那一瞬,风停了,光也静了。
  他额间还能感到她指尖残留的温度,两人之间仿佛只隔着一线气息,谁都没说话。
  “你脸上脏了。”她低声道,说完便别过脸去,像是不敢再多看一眼。
  良久,姬阳低下头,继续为她上药。包扎完毕,又替她穿好鞋袜,才说道:“疫病之事……多谢你。你本不用做这些。”
  姜辞却打断他,声音平静:“是我自己愿意的。”
  他没说话,只盯着她看了片刻,低头继续替她涂完药,接着拿起她落在一旁的鞋袜。
  他将鞋袜帮姜辞穿上,从脚跟按住她的脚腕,扶正脚尖,从身上扯下一个布条,在从路边捡来两个木棍,将姜辞脚踝处固定,轻轻包好。
  姜辞一开始是想躲的,但他语气平静:“别乱动。”
  她只得由他动作。
  “这药是军医特配的,明日就能走路。但今日你别想再跑来跑去了。”
  说完又把她抱起,姜辞靠在他怀中,微偏着头,忽然轻声问:“前几日,我门口那瓶药,也是你留下的吧?”
  这话一出,姬阳像是被轻轻一敲,竟有一瞬语塞。
  他别开脸,低声咕哝:“什么药?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姜辞没再追问,只将脸轻轻埋入他肩头,睫毛垂下,嘴角悄悄勾起一丝笑意。
  姬阳一路将姜辞抱回疫区,走至临近时,他忽然顿住了脚步,抬头望向西方苍茫天际,沉声问道:“等宁陵的事告一段落,你可想去凉州看看?”
  这一句轻描淡写,却如一道闪电骤然击在姜辞心头。
  她怔了怔,原本半倚在他怀中的身体不由自主微微一紧。凉州两个字一出口,太多封尘的记忆便仿佛潮水般涌来。
  她曾以为,自己嫁到汀洲,便是与凉州一刀两断,此生再无回去的可能。
  她没料到,这句原本盘桓在心底、准备日后郑重开口的话,竟由他先一步说出。
  原想着,等疫病控制住了,她会向他提出前往凉州的请求,哪怕姬阳未必愿意,念在她这段时日不眠不休救治百姓的情分上,也总不至于拒绝得太过决绝。
  可眼下,他却主动提及。
  他为何要说这句?是出于一时感念?还是,又一次试探?
  姜辞心中翻涌诸般念头,却在他望来的一瞬,全然收敛。她抬眼迎视他的目光,缓缓点头:“我想。可以吗?”
  姬阳语气不动声色,仿佛只是说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当然。”
  他步履沉稳,怀中之人很轻。可他手臂收得极紧,像是生怕她再摔一下。
  才刚踏进疫区边缘,姜辞便忍不住低声催道:“你快放我下来吧,这里是疫区,你别进来了。万一染疾倒下,水患堤坝那些人怎么办?”
  姬阳却像未听见般,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眉眼冷肃,一丝不苟。直到将她送入那处临时搭建的小棚,他才缓缓弯腰将她放下。
  “你就住在这种地方?”他声音低哑,眼神扫过棚内陈设,草席、薄被、木盆、药盏,一应简陋,“也太危险了。”
  姜辞正想起身,却被他按住肩膀。
  “今日你不许再走路了,有事就叫银霜去办。”
  她刚想反驳,姬阳却看着她,语气难得带着一丝柔意:“你都不怕,我又怎么能怕?况且……我相信你能治好他们。”
  姜辞一怔,心头微震。
  他这句话,没有嘲讽,也无命令。只是一句真心的信任。
  她微微垂下眼睫,点了点头。
  姬阳站起身,揉了揉肩膀,为她把棚帘掀好,才道:“有事你就叫银霜去办,如果人手不够,随时告诉我,我再给你调配一些来。”
  说罢,他转身离去,背影干净利落。
  姜辞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心口仿佛被什么触摸了一下。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并非孤身一人。
  第二日清晨,天光微亮。
  姬阳才起身披衣,营帐外便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初时只是零星几句低语,眨眼之间却越聚越多,夹杂着叫喊与哭号,喧哗如潮。
  他眉头微皱,唤人将门帘揭开,只见营地外围黑压压一片,百姓挤满了道口,手举木碗布袋,神情或焦急或愤懑,竟将东阳军驻地围得水泄不通。
  裴承绪正立于外圈,脸上堆着苦笑,一边安抚人群,一边与几名兵卒低声商议,额角满是汗珠。
  “你们先别吵,都督大人正在想法子,粮一定会发的!”
  “发什么发?我们家里老娘病倒三天了,就等这一口粮撑命呢!”
  “城里早说第五日要发粮,如今拖了两天,一口热饭都没见着,郡守大人您是打算让我们饿死在这儿不成?”
  “我娘连着吃了几顿野草糊,今天早晨都吐血了,你们有命吃军粮,我们命就贱吗?”
  “要么现在就发粮,要么我们全进营里抢了!”
  人声鼎沸,情绪激烈。更有几个村汉手持锄柄,已经开始敲打营栅外桩,士兵上前喝止,几度推搡,眼见就要演变成冲突。
  姬阳快步走出,望见这一幕,眸色一沉,径直走到裴承绪身旁,寒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郡守拱手,面色为难:“都督,是我的疏忽。前些日子大雨冲毁了两座粮仓,眼下宁陵城中百姓,连同周边数十里村庄,全靠府库余粮勉力支撑。您来时就核过账,粮草最多支撑六日。昨日已是第七天,今日粮断,百姓饿急了,自然……自然就来了。”
  “昨日未发,今日为何还不发?”
  “因为我们已经无粮可发。”
  姬阳语气冷厉:“那丰都送来的粮呢?何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