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女(重生) 第50节
  “你可确定是看清楚了?”
  羌族最安稳的毛毡房里,呼延烈一脸不可置信地对着面前人大声质问道。
  向他禀告的人是跟在他身边十多年的亲信,一脸的确定道:“属下看得没错,那将领身上带的确实是公主常带在身边的那把妆刀。”
  北狄王族里曾经出过一位公主,擅长汉话,亦熟练弓马。曾经跟着一起出伐大梁,但在一场战役后便不知所踪,王族派人找了很久都未能觅得踪迹。
  论及辈分,她是呼延烈的姑姑。呼延烈少时丧母,与这个小姑姑的感情最是亲近。此番来羌族,本来不是安排他过来的,但是在他提出想借此再打探一番姑姑的行踪时,上面最后还是答应了他。
  此前呼延烈命人以骚扰偷袭地方式去徐水打探情报。
  虽然有些人员折损,但还是带回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但其中,关于翟烽望的消息才是最让呼延烈震惊的。
  翟烽望,这个燕云军里的小将呼延烈也是听说过的。
  但他一直只是知道其军中有这么一位年轻的校尉,据说是少年英才,熟练北狄语,可翟烽望并没有参加过几场战役,也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军功。
  这般无名小将,呼延烈是没有将他放在眼里的,也从来没有想过他会与北狄王族有什么牵扯,更没有想到他们寻找多年的公主居然与这个人有着莫名的联系。
  北狄王族寻找二十多年的公主,如今真的有了线索。欣喜惊讶之余,呼延烈却又有些不敢贸然前去多问,只怕会听到什么不好的结果。
  “去叫勃连特和桑娜过来,我有事要问他们。”思来想去,呼延烈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做些什么。
  听完呼延烈的安排,桑娜有些不可思议:“您是让我去大梁军中?”
  呼延烈的计划是安排桑娜以出逃的名义去往徐水。明理投靠向谢云韶他们,暗中配合呼延烈手里的探马,把燕云军的消息打探传递回来。
  “怎么,你不是一直在给他们递消息么。”呼延烈睨了她一眼道,“这个探子的身份你最合适不是吗?”
  看着桑娜一脸讶然,呼延烈开心地笑了:“都道我呼延烈只懂蛮力角斗,说我性子鲁勇。可怎么不想想,战场残酷,兵者攰道。”
  能在那么多次战斗中活下来的人,怎么会只有一股憨勇!
  “大梁人被我们传的假消息迷惑也就算了,你们居然也信,可真够蠢的。难怪这么多年了,也只能在这种破地方待着!”呼延烈笑得开怀,“你答不答应呢,我的好桑娜!”
  此话说的帐中其余几人都有些窝火,但碍于呼延烈身边的刀卫,也只是敢怒不敢言,最多低下头暗咒了他几句而已。
  桑娜心中虽也有些无名火起,但她不敢轻易多说什么,只是纠结地低下了头,不敢回答呼延烈。
  这几年来于情于理,李皓棠和谢云韶都帮了羌族人很多。
  而且在他们眼里,桑娜几乎就是羌族的代表,如果依照呼延烈所言,那如此行径与背叛无异。事后被人知晓,羌族真的就是再无退路,只能重回北狄了。
  但看呼延烈之前的种种行为,桑娜真的不敢相信,到了羌族不得不向他们低头的那一通天,他们还会不会依言放过他们这些“叛徒”。
  见桑娜迟迟不肯应答,呼延烈冷笑道:“你可别忘了,你的丈夫可还在我手里。”
  “你把他怎么样了?”桑娜猛地抬起头来,忍了又忍,还是双眼泛起了泪花,“你让我见他一面,或许我可以去试试。”
  当时呼延烈带人突然出手,整个羌族都搓手不及,成了他刀刃逼迫下的囚徒。
  羌族中唯一没有被波及的,也是唯一的汉人,桑娜的丈夫,当日因为一些生意往来的事情去了徐水集市,才没有被一同关禁。
  但第二天一早,呼延烈就给桑娜看了她丈夫随身带的一柄匕首,那是桑娜送给他的。
  呼延烈告诉桑娜,这个汉人在回来的路上被他抓住了,就在前一天夜里。
  “你先按我说的去吧,不然我今晚就拿这个汉人点天灯。”呼延烈不耐烦地一挥手,根本不给桑娜商量的余地。
  见此,一旁沉默许久的勃连特开口了:“桑娜,你还是听将军的话吧。眼下咱们族人可都是要靠你了。”
  呼延烈粗暴的行事作风,这些时日下来,桑娜也是有所了解的。
  她听得出勃连特话里的深意,他们眼下那里有那么多的选择呢。
  桑娜咬了咬牙,道:“我可以答应你,但出行前我一定要见我丈夫一面。”
  呼延烈看着她,想了想道:“可以。”
  第五十二章
  谢云韶一回到主帐, 就看见李皓棠在案前看着什么。
  见她回来了,李皓棠连忙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谢云韶。
  “何杨送来的急报,灵歆找到了。”
  谢云韶接来急急看过, 何杨的信里只提了两件事,其一是谢灵歆已经找到,但人不在燕州, 而在蔚州;其二是赵文虞向京城送了御前密信, 就在昨日。
  “蔚州?为什么是在蔚州?”谢云韶追问道。
  何杨的信里写得不是很清楚, 只道是蔚州送了消息过来, 他不敢耽误,立即便转递到徐水来了。
  “这个恐怕还是回去问灵歆自己更清楚。”李皓棠也不知其中缘由,“不过, 我可以传信给羡江, 让他帮忙去问一下。”
  “那就麻烦陈将军帮忙去问一下吧。”谢云韶想了想,又道,“可以让万侍卫直接去蔚州接了她送她回去吗?”
  “我让陈羡江来安排,军中人的身手也不差的。”李皓棠道, “弘光还是留在燕王府吧,如今燕州城里, 说不定还会有些别的什么事情。”有亲信高手在, 他更放心一些。
  “王爷是说赵文虞?”谢云韶的眉毛蹙了起来, “他一直到昨日才往京中送信, 我担心等不及朝廷提议此事, 羌族那边就要撑不下去了。”
  “我提前跟京城那边打过招呼, 一旦御前知道羌族一事, 立即开始准备提议。”
  李皓棠伸过手, 轻轻抚在谢云韶的眉心:“你莫要忧虑太过。”
  谢云韶眉间稍展, 却依旧有着微微蹙起的趋势:“王爷,事情没有解决,我就一直有点放心不下。”
  温热的手指从眉间滑下,轻轻地覆在谢云韶微凉的手背上。入秋后的天气开始转冷了,谢云韶也跟着感受到了燕地早寒的气候。而此时从李皓棠手心里传来的温度,让谢云韶意识到,避寒也许不止有添衣燃火这一种方法。
  “别担心,还有我呢。”李皓棠注视着谢云韶,“不要试图自己一个人去解决所有问题,你要学会把事情讲出来,我们一起去面对。”
  “嗯。”谢云韶咬了咬唇,轻轻地应了一声。
  “那你能告诉我,你想好以后怎么处理赵文虞了吗?”李皓棠小心地问道。
  谢云韶一双清亮的眼眸看着他,神色有些纠结,她不知该怎样和李皓棠提她与赵文虞之间的过往。
  李皓棠看出了谢云韶的犹豫,便换了个问法:“我可不可以问一下,你现在对他,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思?”
  “我以前在家时,确实曾经与他有些过往。”谢云韶慢慢出声道。
  “但现在我早就没有了那些心思。他的所作所为,王爷也是知道的。”谢云韶手指不自觉地抠着轻甲边上的线脚,“我想把他从朝廷驱逐出去,不要让他在京城里搅弄风云,制造事端。尤其是,不要再与谢府有任何牵扯。”
  “只是这样吗?”谢云韶眼中的恨意没有完全收敛住,还是被李皓棠看了出来。
  “当然不是。”谢云韶几乎是不暇思索地脱口而出。
  即使不论那些前尘过往,仅仅今生赵文虞对谢云韶和谢家做的这些事情,谢云韶也是不想轻易放过他的。
  “树大招风,名高引谤。谢家成为他的目标不是没有原因。即使远离谢家,他也会对其他人下手。”这样一个心思不端的人,李皓棠也是不打算任由其为祸。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赵文虞比五皇子李鸿熙的危害更大。
  “王爷的意思我明白的。”谢云韶点头应道,“后面的事情我会与你商量的。”
  一个能马上理解你意思的人是难能可贵的,李皓棠笑了笑,问道:“那我对你的心意你能明白吗?”
  话一出口,李皓棠明显感觉谢云韶的手一动。
  本来说着正事,李皓棠却突然提了这么一句,这让谢云韶有些不知所措。
  “之前你说想晚些给我回应,那现在能告诉我你的想法了吗?”李皓棠说着,往谢云韶身边靠了靠。
  “嗯。”谢云韶低了头,声音小小地应了。
  李皓棠突然拉进的距离让谢云韶有些紧张,轻轻地吞了吞口水,谢云韶对李皓棠道:“我会一直陪着王爷的。”
  “那就别躲着我了,我们试着多了解一下,好吗?”李皓棠也跟着放低了视线,去看谢云韶的脸。
  “好。”
  李皓棠的目光让谢云韶避无可避,他要看她的眼睛,可谢云韶偏四处乱瞟着不看他。
  “你呀。”李皓棠无奈,一把将人拉进了怀里,“怎么还是言行不一。”
  谢云韶安安静静地伏在他怀里,一声也不吭。
  “说话。”
  低头一看,谢云韶双颊已经带了薄红,竟然是害羞了。
  “王爷,此间事毕,我们再补婚礼可好?”谢云韶声如蚊蚋,在李皓棠耳边道。
  “听你的。”脸面薄如谢云韶,能这般讲便已是难得了,李皓棠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王爷,刚才我们正事还没说完呢。”谢云韶一开口,只让李皓棠觉得还不如不说。
  “眼下赵文虞已经将消息送出去了,但在羌族的事情未解决前,还是要小心行事。”李皓棠低头对谢云韶道。
  谢云韶抬眼迎着他的目光,道:“我会小心安排的。”
  “如今陈筹正好在羌族那边,我们想与羌族沟通会比之前更加方便。”谢云韶道,“希望能及时解决完羌族的事情,不要误了王爷在朔阳的战局。”
  “不会的。”李皓棠对此倒是很有信心。
  而且陈筹是一直支持羌族归入大梁,也是一直与之接触的第一人。有他在那里,到时候引导羌族回应朝廷那边的消息,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你方才送他的时候,陈筹可说什么了吗?”李皓棠问道。
  “陈大人看起来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谢云韶回想道,“反倒是翟校尉,似乎还有所忧虑。”
  李皓棠的神色动了动,示意谢云韶继续说下去。
  “说起翟校尉,”谢云韶回想起刚才与翟烽望的交谈,“他身上那个配饰刀,的确是来自北狄,是他母亲的遗留之物。”
  “这么说来,我们得到的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李皓棠屈指轻轻扣了扣桌案,但言语间仍不免有些迟疑。
  “王爷,我感觉翟校尉是知道自己母亲的来历的,但他自己应当与北狄王庭没有联络才是。”谢云韶仔细想了想翟烽望的所作所为,她不认为翟烽望是与北狄有所牵扯的。
  从誉县遇袭时的努力阻拦,到驻扎徐水后的认真查探,翟烽望的种种行为,看起来不似作伪。但目前确实没有查到他与王庭联系的痕迹,也不能因此就排除这个可能。
  “我倒是没有担忧过他的出身。”李皓棠沉吟道,“我顾虑的是如何让他相信我信任他。”
  李皓棠在启用翟烽望前也做过一些调查,确认过相关的事项。而且李皓棠素来是用人不疑的。但是此事翟烽望一直以为李皓棠是不知晓的,如果知道李皓棠已经了解了自己的身世,翟烽望还会相信李皓棠对自己毫无疑心么。
  翟烽望一直未曾主动讲明自己母亲的来历,也是对此心有忌讳,唯恐他人因此而产生误解。
  但李皓棠从其他地方知道了此事,这怕是比他自己讲出来更让翟烽望难安。
  “或许,我们应当主动找他来谈谈。”谢云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