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现如今再看,却发现也就那样。
  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自己死了,他也死了。
  “......素素,素素,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人,我错了,我一直想找你忏悔,我真的错了。”似乎看出来白素素的身份不一般了,张安宁顺杆往上爬,连忙转变话术祈求,“我已经给你偿命了,你就放过我好不好?我们现在恩怨两讫,互不相欠了。”
  “互不相欠?”白素素玩味地笑了笑,抬手甩给他一巴掌,完全没收力,将他的脸扇歪到一边。“嘶,还有点疼哈。”
  白素素揉了揉手掌,“我早就想这么干了,以前是我觉得打来打去太掉身价,后来想打你一直没找到机会,现在可算让我再见到你了。张安宁,你知道自己死了就好。”
  她说着,一脚把张安宁踢地上,“你当初杀我的时候,也没想到天道好轮回,还有今天吧?姑奶奶死了还要在地府考公可全为了你。”
  “什么?”张安宁感觉自己幻听一样,荒谬可笑。
  “你觉得我是全靠家里才能在四九城活得潇洒是吧?我告诉你,金子在哪都能发光,废物却永远是废物。姑奶奶现在是地府正式公务员,负责抓你的无常鬼差。”
  白素素得意地挑眉一笑,收紧勾魂索,把他从地上拎起来。扭头冲着一直没说话的殷垣道:“这位也不用我介绍了吧?你认识。”
  张安宁战战兢兢把眼神挪到一身红袍打扮的青年脸上,瞬间睁大眼睛,“殷殷殷......殷垣!你是殷垣?”
  “我名字就两个字,不用这么强调。”殷垣淡淡道,“好久不见。”
  呸......明明上周还法庭见过。
  张安宁已经完全懵了,搞不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白素素一个死人再见面就算了,殷垣怎么会在这里?
  难不成他也死了?
  在张安宁种种复杂的眼神中,殷垣面不改色,“没死,我过来打个工。”
  “什么?”
  白素素抬了抬下巴,讥嘲道:“殷律师兼职地府判官。正好你的案子他也清楚,没想到吧,你就是死了也得被他审。”
  殷垣谦虚地解释:“只在城隍庙上班,到了十阎罗殿还会有一遭问讯。”
  “......”
  张安宁两眼一闭,真希望这是一场梦,醒了自己还是那个光鲜亮丽的大明星,被万千粉丝喜爱。
  只可惜,他就算把眼睛挖了,这场梦还是醒不过来。
  殷垣来都来了,正好就地给他判了也行。
  张安宁杀人的证据链都被他看了一遍,可以说烂熟于心也不为过。
  杀人很简单,手起刀落,一抹脖子放干血就行。
  这事就跟杀鸡一样,谁都能上手,只是这个代价也得要承受得起。
  生前的法律,死后的因果,万事种种,皆有定数。
  殷垣深深望了张安宁一眼,垂眸提笔在生死簿上写下对张安宁的判词,“生前杀妻分尸,现在阳寿还没到大限,由鬼差带去地府的无间地狱,受分尸之苦直到能投胎那天才能离开。”
  “希望你牢记此生罪过,永不再犯。”
  判官笔落,生死已定,罪罚即刻生效。
  白素素看见生死簿上的字后,这才满意了,牵着勾魂索,打定主意要亲自送前夫哥上路。
  殷垣自觉没自己什么事了,朝着原路的方向返回。
  一夜再无其他事,翌日,殷垣久违地睡了个好觉,吃完早饭后,刚一开门就瞧见门口放了一束花。花束被包得有些乱,深绿色的丝带跟暗紫色的包装纸混搭,配上明黄色的花束.....
  乍一看跟给人上坟拿的花似的。
  殷垣沉默几秒,四下张望几下,确定没人躲在角落搞恶作剧后,这才把花抱了起来。
  明黄色的花朵体量不大,一个个紧挨在一起,层次错落有致,清甜的暗香扑入鼻息间,倒是沁人心脾,非常好闻。
  这花,殷垣没见过。可他长了眼睛,一眼就看见夹在花里的一张素色纸笺。
  展开来看,上面用黑色签字笔写了一行小字,字迹磅礴大气,很是潇洒:“新养的花开了,想让你看看,但是你太忙,不知道何时有空,只好放在这里等你第一时间发现。”
  落款一个“柏”字。
  殷垣一手捏着纸笺,一手抱着花,站在门口沉默良久,轻轻吐了口气,转身费劲巴力从橱柜里找了个很久没用过的花瓶,把花移到里面。
  第48章
  殷垣出门前给花拍了个照片,凝视好一会后才下楼,驱车离开。
  他的车子前天刚被4s店修好,幸好是爆炸波及到的损伤不大,修理得倒是挺快,也方便了殷垣外出。
  他上午约了心理医生做咨询,到医院走廊的时候,诊室外的连椅上只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少年。耷拉着头,一声不吭。
  殷垣匆匆瞥了他一眼,就去找护士登记信息。
  “殷先生,请您稍等一下,苏老师很快就能好了。”护士微笑着请他坐下来歇会。
  “苏教授今天访客很多?”殷垣转头看了看那个少年。
  “本来只有您的,但是突然有个突发情况。”护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时您还没来,所以就先接待了其他病人,请您谅解一下。”
  “没事。”殷垣左右也不着急这一会,镇静自若地在连椅上等待。
  如此安静了几分钟,那个低头沉默的少年突然张口,发出沙哑的声音:“你也是有精神病吗?”
  “什么?”
  少年:“来这里的都是精神病,你也是吗?”
  “不知道。”
  “为什么会不知道?你......你看起来已经是成年人了。”
  “成年人就要百分百了解自己吗?”殷垣反诘,“有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完全了解自己。”
  “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有人让我来的。”
  “你爸妈吗?”
  “不是,其他人。”
  “真好,这么多人关心你。”男孩露出羡慕的眼神。
  殷垣不置可否,低头划拉手机,在各种软件中进进出出,点进去又退出来,手指在上面快速翻动,其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精神科的消毒水味相对来说没那么浓烈,走廊上安静的出奇,只有他们俩一大一小排排坐在连椅上。
  光洁的地板反射着炽白灯光,恍若十年前,殷垣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
  焦端领着他,轻车熟路把人带到医生的诊室,当着医生的面,对殷垣下了最后的通告,“要么按时来这里看病,要么我现在就以故意伤害罪把你送进去。”
  “你胆子真是大了,拿着把刀偷摸闯进审讯室?你想干嘛,替天行道吗?你这么做的时候想过你父母没有!他们在天之灵会想看见你这样吗?他们是为国牺牲的烈士,你呢?杀人犯!”
  “没有在天之灵了......”殷垣低着头,穿着长袖长裤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头上还戴着棒球帽,稍微一低头,阴影就笼罩半张脸,让人看不清神色。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不会杀他的。”殷垣道,“他本来就要说了,要不是你进来的太早......”
  “我进来太早?”焦端几乎被他气笑了。
  “我那是救了你的小命!你光看见被抓的这个人了,那些没被抓的呢?你当能轻易在重重包围下杀人的凶手会是一般人吗?醒醒吧,殷垣!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厉害,在学校成绩好,被别人捧得不知道天高地厚,还是你觉得这个世界应该围着你转,你想干嘛就干嘛,完全无视法律和程序是吧?”
  “从今天开始,你不能随意离开四九城,每两个月给我到这里来复查一次。你别想乱跑出去,我告诉你,你的身份定位我会一直盯着,没有我的点头,你哪也别想去。”
  焦端指着他,厉声呵斥,“那伙人就算累死也别想进四九城,护好你的小命,我可不想给你爸妈收完尸后再去把你也埋了。”
  “殷先生——”
  “殷先生——”
  殷垣倏然回神,偏头对上护士关切的目光,“到您了,苏医生就在诊室等着您呢。”
  “好。”殷垣松了松紧握着的手掌,站起身来。男孩依旧好奇地注视他,眼睛因为脸部削瘦显得异常得大,“你不害怕吗?我每次来都要做一晚上噩梦。”
  “我已经好了,没什么可怕的。”殷垣冲他微微颔首,跟着护士离开,走了一段距离后,小声问道。
  “这孩子不是来看病的吗?”
  等绕过走廊,护士才说道:“他是病人,只是不在这里看。那个男孩蛮可怜的,父母都有精神病史,他也遗传了。才这么大年纪,就得入院治疗。”
  “他父母呢?”
  “父母车祸去世了,这个孩子到现在也不知情,每天还能幻视到父母在身边,还老是喜欢对空气说话。到了,您进去吧。”
  殷垣道了声谢,推门进去。诊室以白色和天蓝色为主要基调,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医生刚倒好一杯水,看见殷垣熟络道:“来了,先喝口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