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在跟着方绥知进门前,他不甘心地看了隔壁紧闭的房门一眼——六十块呢。
  “拖鞋。”他说着,又去找干净的毛巾,最后拿着浴巾和干净的衣物出来了,“洗个澡吧,容易感冒。”
  时寻维持人设,顺带着小小地茶了一下:“这样太麻烦了......”
  “不然我帮你洗澡?”方绥知冷笑一声。
  时寻:......这个世界的白月光怎么这么不友好。
  拗不过主人的好意,时寻只好进了浴室。
  飞速冲澡擦身体,内裤是新的,不过是方绥知的尺寸,有点大。
  同为男人的时寻唧唧歪歪:“凭什么他就这么大,为什么我没有?”
  系统:“他比你高。”
  时寻:“为什么不能是辣椒挂树?”
  系统扛不住时寻的胡搅蛮缠,顺着他的心意说:“‘陈瑞泽’是这样。”
  果不其然,时寻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注意力被引了过去,半信半疑:“真的?”
  系统:“......假的。”
  为了安慰气急败坏的宿主,系统假惺惺道:“起码不小嘛,正常尺寸,反正你又用不到。”
  时寻哽住。
  方绥知的衣服在身上松松垮垮,稍不留神就会歪向一边,露出半个肩膀和四分之一的胸脯。
  他“呱唧呱唧”拖着拖鞋出去,果不其然看见方绥知在厨房忙忙碌碌。
  “方绥知。”他走到门口,轻轻唤了一声。
  对方将砧板上剁得稀碎的青菜一股脑往锅里放,见快满了又捞出来了一些,拿着锅铲顿了顿,将连汤带水半生不熟的青菜扔了一半进垃圾桶,然后盖上锅盖。
  怎么感觉这个世界的白月光也不会做饭呢......
  方绥知洗了手,将锅铲也顺便洗了,放在砧板上,又拿起来想放进锅里,最后干脆在执着锅铲转过身:“怎么不吹头发。”
  时寻的头发擦过,乱蓬蓬地翘着,水珠汇聚在发尾。
  “哦.......我怕你等急了......”
  “我不急。”方绥知又皱眉,“头发吹了去客厅,一脑袋水。”还好时寻不会像洗了澡的小狗一样乱甩水。
  “客厅桌上有你的巧克力。”
  巧克力?怎么又是巧克力。时寻想要提醒方绥知锅盖已经被顶起来了,但是嘴刚刚张开,就被对方冷冷地看了一眼。
  “再推辞就把你扔出去。”
  好凶。
  时寻扁了扁嘴,乖乖离开了。
  等他出来的时候,方绥知还在厨房,饭桌上什么都没有,应该是意识到自己做砸了在重做。
  在别人家,时寻不好过于放肆,他本想像在家里一样把腿盘起来,念及人设还是端端正正规规矩矩地挺直背板,好像下一秒就要起来回答老师问题的小学生。
  遥控板就在巧克力旁边,时寻没好意思开,想起方绥知冷冰冰凶巴巴的脸,拿起糖盒——满满一罐子的红色圆球,一串外文,看着特别高级。
  时寻只记吃不记打,看着漂亮的东西又忍不住拆开,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放到了嘴里。
  甜味蔓延开来。
  也不是很难吃嘛。他想。
  等到方绥知端着两个碗出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时寻仓鼠,一见他出来,对方很给面子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你做了什么呀?看着就.......”
  时寻的声音越来越低。
  看着就好难吃。
  碗里快要被煮成糊糊的白色面条上盖着看起来格外新鲜硬挺的白菜帮子,在时寻沉默的间隙里对方还十分负责地对他解释:“青菜用完了,我换了白菜。”
  少年露出一个感激的羞涩笑容,眼睛完成月牙儿,看着方绥知笑得特别真诚:“谢谢,费心了。”
  没想到孤僻内向的少年还挺懂人情世故,方绥知被他的笑容带动,表情柔和了些,从方才就一直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我不常做饭,不知道好不好吃。”
  还用尝吗。时寻如壮士断腕般拿起筷子,挑了一小筷送进自己嘴里,差点吐出来。
  怎么是甜的!
  时寻无法遏制地想到上个世界楚南明黑暗的糖水鸡蛋。
  他表情僵了僵,脸埋在碗里,半晌没抬起来,方绥知静静地等着他的回应,总算等到了一句:“我很喜欢这个味道。”
  语气里似乎带着咬牙切齿,但是方绥知显然已经沉浸在“我很喜欢”中不可自拔,他坐了下来,尝了一筷。
  然后......硬生生咽了下去,眉头紧锁。
  好在方绥知还没有自恋到以为时寻是由衷夸赞的地步,见少年还要扒拉,赶忙制止:“倒了吧。”
  他抿了抿唇,一贯镇定自若的脸上露出一抹不自然“抱歉,我不太会做饭。”
  见少年低头不语,他将对方的碗拿了过来,倒进垃圾桶,刚想说“要不还是点外卖吧”,就见少年眼圈红红地看着他。
  时寻此时已经起了杀心。
  为什么会有人在白菜叶子底下盖辣椒啊!
  “你......”纤长的睫毛被泪水染得湿漉漉亮晶晶,一簇簇沾着,似乎是他的注视,少年红了脸,看起来鲜活了不少。
  就连微张的嘴唇看起来都红润了。
  他将纸巾盒递给时寻,很快,纸巾上晕出两团水渍。
  “对不起。”少年的声音细细软软,带着鼻音,“除了奶奶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我太感动了......”
  方绥知显然没有想到是这个答案,错愕罕见地上了脸,他站在原地愣了半晌,见时寻又抽了张纸擤鼻涕,才回过神。
  “我也没有给别人做过饭。”他说。
  父母都是科研人员,小时候的方绥知是保姆带大的,可那保姆手脚不干不净,对他也越来越敷衍,方绥知便做主辞退了他。方父方母知道后夸赞他“小小年纪就能做决策”,给他买了很多天文模型,可没有一个人想起再给他找个保姆。
  上帝给了他完美的一切,然后将下厨这扇窗用水泥堵死了。
  上学的时候能在食堂解决,其他时候不是点外卖就是面包牛奶应付一顿。方绥知不重口欲,在尝试了几次都做出黑暗料理后,便放弃了。
  顺遂的人生带给他的是近乎为零的试错耐心。不合适就放弃,这才是他的人生准则。
  兴许是第一次有人来他家,又或许是时寻的表情太过真诚,让他起了下厨的心思。
  他本以为会听到对方客套的吹捧或是毫不遮掩的吐槽,可对方在听到这句话后,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所以说,我是第一个吃你做的饭的人吗?”少年似乎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身体微微前倾着,黑润的眸子里满是欣喜。
  “......是。”
  对方旋即笑开了。
  他从未见到对方笑得这样开朗,仿佛这是什么落到他身上的殊荣一般,幸有容焉的模样让他觉得好笑。
  他忽然想起先前教室里总是有人在背后议论他,很不屑的语气,而且时寻在学校总是独来独往的,除了前段时间那个高个子男生之外,他没有看到他和谁关系近过。
  还有那个高二的男生。
  方绥知想到对方施舍般的语气,涌起吃了苍蝇般的恶心。
  连拒绝巧克力都会让他难过的人,真的体会不到善意底下藏着的嘲讽吗?可时寻紧紧握着这么微小的善意,像攥着救命稻草。
  那笑容忽然刺眼起来,他从里面看出了小心翼翼的讨好。
  方绥知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胸口很闷,在对上少年闪着激动的眼睛时,那种郁闷感更甚,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心口跳出来。他想要恶狠狠地将少年捏扁搓圆,看对方感激的眼神被水蒙蒙的雾气盖住,染上祈求,直到他再也不敢对着别的人露出这样明媚的的笑容为止。
  时寻见他一直沉默着不说话,以为他被自己的厨艺打击到了,善心大发道:“我去做饭吧。”
  方绥知回过神,面前的人笑嘻嘻地看着他,不复学校里沉闷的样子,有些.....可爱。
  心跳得更剧烈了些。
  望着他期盼的眼,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或者说,喉咙被锁住,让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他只想抱住他,如果时寻愿意的话。
  最后,他点了点头。
  时寻起身,方绥知也跟着起。
  不过没有进厨房,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的忙碌的背影。
  少年动作比他熟稔多了,墙上挂着的围裙被他取下来,娴熟地在腰后系了个蝴蝶结。
  腰很细。
  自己的衣服对他来说还是大了,这动作让衣服往一边滑,骨感的肩膀露了出来,在灯光下泛着润泽的光。
  肩峰微微突着,在平直的肩膀上颇为显眼,像是专门供人摩挲的地方;蝴蝶骨顶端暴露在空气下,还没等方绥知细看,对方就将衣服拉了回去。
  腰很细。
  厨房很快飘起一阵香味。
  像个贤惠的小妻子。方绥知暗暗捻了一下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