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万家那两个老婆子都是三十好几才生了那两个万老三,相信她也能,可能贵子就是来得晚,她的儿子也得三十几才能得呢。
  柳丛香吃好饭进屋放碗的时候,柳欺霜正在抓面,她看都没看一眼,家里的杂面和白面是分开放的,白面不是他们能动的东西,料想那小东西也不敢动的。
  “明天去万家有点眼力见,别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胡吃海塞,要是桌上有肉也别多吃,尝个味儿就行,别让旁人以为家里虐待了你,看见个荤腥就像猫儿见了鱼一样。”
  “我知道。”村里孩子十几岁就会出去帮工,但出去帮工除非是去地主家干活儿,不然是没有银钱拿的,只会管饭罢了。
  村里人平日里也没甚好唠的,路上碰到也好屋里串门也罢,说的无非就是谁人去谁家帮忙,干了多少活儿吃了人家多少东西之类的小话,村里的钟有珍因着长了一张大嘴,老被人说嘴,说她一人要吃三人的粮。
  柳欺霜自是不想自己有个饿死鬼投胎般的名声,况且还是去万家帮忙,不对,他不是去帮忙的,是去做工补偿的,哪会有饭吃,他娘想多了。
  但是。
  去万家吃不了,在家还是能的。
  等到他娘一出了灶房,柳欺霜就往白面口袋里伸了手,狠狠抓了两把白面到盆里,今天他娘吃了腊肉,他和阿爷也要吃点儿好的。
  包谷面里加了白面,味道果然好了不少,爷孙两个每人面前有碗菜汤,中间的土碗里放着好几个淡黄色的苞谷饼,因着不是油水煎出来的,外皮有着一层焦黑,但两人浑不在意。
  包谷面很难磨得细,里头还有掺杂了包谷皮,有了细腻的白面中和,没了膈口的口感,还有一点儿腊肉香味在里头,爷孙两个吃得香得很。
  最后一口汤水喝下肚,柳欺霜打了个饱嗝,但却憋了下嘴,很是遗憾的样子。
  这几日他爹不在家,他胆子大了不少,今日不止偷偷抓了白面,还想倒点儿香醋蘸菜叶吃,厚皮菜的嫩叶子蘸香醋最好吃了,可惜他阿爷怕他被打不让他倒,按他说先吃了又能怎样?
  他娘要打就打呗,顶多是给他胳膊背上或是头顶来几拳,他又不怕他娘的拳头。
  饭后,柳阿爷去菜地里忙活了,菜地里还有最后一茬娃娃菜,要摘回来嗮菜干。
  柳欺霜收拾好锅碗出来,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下来,他娘已经收了手里的笸箩准备进屋,他去墙角拿了扫帚往茅房去了。
  眼下天气一天热过一天,他阿爷在牛圈里肯定越来越难受,他阿爷咳嗽好之前,牛圈都得勤快打理,等从万家帮忙回来,他再编一床草甸铺地上,应能隔开大多虫蚁。
  先如此应付一下,等到从姜家拿了药,阿爷咳嗽好了,就能搬回干爽干净的柴房去了。
  第7章
  确认了阿爷收起来的点心已吃下肚,柳欺霜才打了水洗了手脚上床休息。
  他迷迷糊糊快要进入梦乡之时,突然觉得院子里有些异动,吓得立马睁开眼睛,却是听见他爹的骂声在院子里响起。
  “这瞎了眼的贼老天,惯会折腾我徐家。”
  黑夜里徐仕凡的声音尤为刺耳,也更是吓人。
  “怎么就回来了。”这下睡意是彻底没了,柳欺霜都来不及去想他爹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好要帮着干几天的吗,便已经下意识双手合在胸前对着老天一拜。
  他十分诚心的祈求老天,一定要将他爹方才的话听了去,好给他几个报应,连天老爷都敢骂自要给他教训的,一边小心注意着外头院子的动静。
  感觉他爹往茅房去了,他也没空和天老爷说话了,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吓得立马翻身起床,也赶紧往茅房去了。
  “阿爹,你怎么回来了。”刚到院子里柳欺霜就开始喊人,好确认一下他爹在干嘛。
  他爹声音立马响起。
  “老子什么时候回来还得你同意吗,整日就知道碍老子的眼,怕是这事儿也是你个背时鬼方的。”
  徐仕凡的骂声不断响起,但他好像也不只是在骂儿子,柳欺霜原本是听他阿爹在骂人,觉得他爹是在外头受了气,怕他将一身火气发到阿爷身上,这才赶紧起床,想着他爹要打人出气就打他,打了他,也就没力气打他阿爷了。
  听见了茅房里一声声咕噜咕噜的猪叫声时,柳欺霜惊的睁大了一双眼睛,脑子里闪过了一瞬的惊喜,连他爹骂的什么也没管,赶紧往茅房去了。
  他家猪崽在半月前被伯母和堂哥背走了啊,怎么又让他爹给背回来了啊?
  “阿爹,你买了猪崽回来吗。”柳欺霜明知故问,料想这猪也不是买的,他爹走的时候只背了一袋粮食拿了一吊钱,哪里有钱买猪崽回来,他那边的阿爷阿奶可不会给他们一文钱。
  他在奢望他爹和那边吵了架,将自家的猪要回来了。
  徐仕凡这会儿正心烦,儿子便只是出个声都能让他恼火,他抬脚就往猪圈门一脚,骂道:“哪有钱买?你堂哥伤了腿,你伯母要伺候他,没空打猪草煮猪食!”
  哦,果然是奢望啊。
  原是堂哥出事了,那他爹没错,是他方的,他没少偷摸骂徐耀祖,希望老天有眼,让他继续方徐家一家子。
  徐仕凡是真的觉得窝火,家里猪崽给弄走也就算了,而今还得帮忙养着,虽说猪食垫圈草不用他操心,可家里哥儿管着这头猪,旁的活儿时间就少了,他现在大了用处多着呢,光是去山里寻摸东西就能给家里挣不少。
  越想越觉得生气,徐仕凡正想给刚进了茅房来的哥儿几脚好顺顺气,他婆娘听着声音也出来了。
  “凡哥,是你回来了吗。”柳丛香声音较平日温柔了不少,话落人也进了茅房,哼哼唧唧欲言又止的摸黑拉着徐仕凡出去了。
  两人刚出去,柳丛香的声音又在院子里响起,她让柳欺霜给她烧过热水再去睡觉。
  “好。”赶紧应了,柳欺霜方才还以为一顿打逃不了,如今只用去烧锅热水高兴得很,便是短短一个字也带着欢快。
  他走后,方才一点动静不敢有的柳阿爷才忍不住咳了几声,再往脸上抹了一把。
  “霜霜啊,快些成亲吧,找个护得住你的,快走吧。”
  ......
  烧开水用易燃火势又大的柴草最快,一会儿功夫柳欺霜烧好了一锅热水,赶紧溜进了自己房间。
  再次躺在床上之后,柳欺霜开始担心去万家的事生变,心底还惦记姜家要的枇杷花,他心里事情多一时也没能安睡。
  待到他娘那时常在黑夜里响起的奇奇怪怪叫唤声响起,他下意识捂了耳朵,小声冲着天老爷道:“他骂你是贼,你不要给他送娃娃噢,不只是小子,哥儿姐儿也别给。”
  睡意来临时,柳欺霜又补充了一句。“我喊你皇天大老爷,你给我个打得赢我爹的相公吧。”
  他觉得光不给他爹后路也不行,还得给他点助力,他是小哥儿气力本就比不得汉子,他爹娘还不给他吃肉,力气就更小,要想收拾他爹,得等到他爹五十往后,他哪里等得了啊。
  再说了,真要等到他爹五十好几再收拾,给他爹享福的时间也太久了,这样不行。
  惦记着万家的事,柳欺霜隔日刚好卯时便醒了,他瞧着一片漆黑的房间,知晓时辰还早,可也不敢再睡,就怕他爹醒了不让他去万家,放轻手脚赶紧穿衣起床,背了背篓拿了镰刀准备出门了。
  刚出了院门,柳欺霜就听见他阿爷咳嗽声响起,他自己也受过凉也喉咙难受间断咳嗽过,他知道咳起来有多难受,有时候一声还没咳完下一声又来了,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心肺都要咳出来,实在是难受得很。
  他只是一阵阵就觉得难受,可他阿爷每日卯时就开始,几乎要咳上一个时辰,白日里也有难受的时候,这如何受得住啊。
  柳欺霜带着心事走了老远,仍能听见隐约的咳嗽声音,他突然就不想去山里浪费时间了,想着不然还是大着胆子管万家要点枇杷花吧。
  万家婶婶人好,同村里那些拜高踩低惯爱捉弄人的村人不一样,应该不会故意为难他。
  他早点弄了枇杷花回来,他阿爷也能少受些罪。
  二三月少有好天气,大多时候天色都是雾蒙蒙的,眼下又是月末,天上更是没有一时月色映着大地,柳欺霜却也管不了那么多,摸黑去了万家。
  到万家时,天色仍旧没有一丝光亮,柳欺霜也不敢敲门打扰,索性直接就往万家院门口一坐,靠着万家院门小憩。
  万家虽是土墙屋,可他家墙面不知糊了什么东西,瞧着和石砖房一样整齐,干干净净没有什么坑坑洼洼的,而且屋子立的高看着也就气派了。
  他家不止屋子讲究,还建了坚实高大的院墙将屋子围了起来,家里院门用了沉重厚实的木门,院门口铺了平整的石阶到路边,院门上头还盖了宽大的门头,瞧着像个小亭子似的,不管天晴下雨,在院门口都有遮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