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看来这世上没有白占的好处。
  兰渊急着去魔教,不想和她计较太多,更何况她就算再蠢,这会儿也能看出岁闲在明月宗里绝对没经历过什么太好的事,否则,她怎会性情大变到如此地步。
  那么,是当初那个带岁闲走的女人把她带到了明月宗吗?
  “我,那天看到的女人是明月宗的人,是……明月宗的宗主?”
  兰渊终于明白过来。
  江湖上的人说,明月宗的宗主,性情古怪,喜怒无常。
  虽不比魔教教主厉害,但绝对也是一个麻烦人物。
  她竟然是亲眼看着岁闲被明月宗的人带走。
  她当初在想什么?
  她那时候,好像真的觉得岁闲只是一个和她萍水相逢的路人,对方去哪里她无权干涉。
  兰渊心里一紧,在后来的路上也就格外地沉默。有意思的是,等到了下一座小城里,岁闲没有去找酒馆和客栈,嘴上说着“害怕再遇到那种临时加盖的”,然后找了一个更加破旧的,看上去绝对是风雨飘零,随时会倒塌的破庙。
  庙里最结实的大约就是那尊观音像了。话说天下的观音像大概都是一个样子的,而兰渊看了看,发现这庙里的观音看上去更悲悯一些。
  “这晚上要怎么睡?”
  “谁让你睡觉了?你晚上就和我以前一样,守着别人睡吧。”
  以前,住在破庙里的时候,岁闲会盯着看兰渊很久,会偷偷地帮她处理伤口。
  所以她要兰渊对她做同样的事。
  兰渊照做。
  最后苦恼的人却是岁闲。毕竟,别人有没有睁着眼守着你一夜,在你睡着的情况下,那你是看不到的,为了确保兰渊是在守着自己,岁闲只好硬撑着不睡着,借机悄咪咪地睁开其实已经困得沉重的眼皮,偷瞄兰渊有没有端端正正地坐着,看着自己。
  兰渊果然是说到做到的。
  后来是岁闲闭上眼,心里叫苦,觉得这法子反倒是把她自己坑得太惨,连觉都睡不好。也不知是在折磨兰渊呢,还是在折磨她。
  心里正叫苦时,岁闲感到自己的手腕上一沉。
  然后是谁的衣服袖口被撕裂,接着布条被轻轻缠到岁闲划了个口子上的手腕上的声响。
  岁闲屏着呼吸,等兰渊把这一切做完。
  时间漫长,虽然……好像不过就是一瞬。
  兰渊做完了,就退回到她原本坐着的地方,若有所思地继续看着岁闲。
  岁闲打算悄悄翻个身偷看的时候,听见兰渊忽然说:
  “既然睡不着,那还是别睡了。”
  第29章 多少楼台烟雨中(9)
  噫,是被发现了吗。
  岁闲心里一凛,旋即又觉得这不算什么大事,被看破了就被看破,承认了也不算什么太过丢人的事情。于是,她心一横地彻底睁开眼睛,想要出声。
  赶在她发出声音之前,有什么东西踉跄地摔在地上。
  不,不是东西,是一个人。她在地上姿势颇有些狼狈地滚了两圈,然后抬起头,先是冲兰渊给了一个有些讨好又有些尴尬的笑。
  兰渊仍是坐在那里,一动未动,说:
  “你到这里多久了?”
  “我可是比你们到得早!”
  兰渊这话倒是提醒那姑娘了。她站直,舒展自己已然落了不少灰的蓝布衣裳,一双眼开始四处打量起来。
  当她转过脸时,岁闲看清了她的样子。
  其实她不是什么多好看的姑娘,甚至可以说是平淡无奇,不过那眼神真是清澈,比她们这两个经历了许多事的人要清澈得多。她坦坦荡荡地望着别人,让你不忍生出任何要对她作恶的心思。
  “我是盈安,我在这里……已经躲了很久了。”
  姑娘报上了姓名,而岁闲也不打算再装睡了,坐起来。对面的兰渊看到了她的动静,略略扬了一下嘴角——那动静极小,小到你不去细究,都无法察觉到。
  这个叫盈安的姑娘,就这么和她们在这个破庙里,住了一晚上。
  本来这也没什么,天亮了,她继续躲她的,岁闲和兰渊继续赶路就是。但真等天亮了,这个盈安就扒着破庙的门框,摇死人胳膊一般晃着那已然不堪一击的门,眼巴巴地看着那两个人。
  后来是兰渊最先忍不住了,走上前去问她道:
  “你知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
  “是啊,是啊,我们两个老家伙要去见阎王,你可别跟着去送死!”
  岁闲恶作剧似的帮腔,不过她说的倒也是实话。去见魔教的教主,那就确乎和见阎王没几分差别。
  盈安听了,咬咬嘴唇,点点头,接着肚子发出极为响亮的声响。
  于是岁闲和兰渊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朝盈安伸了下手。
  走在路上的时候,岁闲忍不住地在想,她和兰渊什么时候这么有默契了,居然只是对望一下,就都知道,她们是想带这个姑娘去吃一顿饭。
  第30章 多少楼台烟雨中(10)
  这地方偏远,实在是没什么吃饭的地方。至于一些小馆子,尽是吃酒喝肉,乌烟瘴气的汉子在里面,盈安死活不敢进去,往兰渊和岁闲身后缩。
  兰渊四处望了望,最后领着这两个人到路边的小摊上去吃饭。
  有意思的是,兰渊看了看,发现这个老板应该是身负武功的人,不过,他一句话也不说,只低头煮他的面。
  当初兰渊找回岁闲后,便是带着她先去摊子上吃了东西,两个人也许是都想起了往事,坐在那里闷闷的都不太讲话,只是可怜了盈安,夹在她们中间啃着饼,啃着啃着发现气氛很不对劲,有些啃不下去,缓缓地抬起头想说些什么,最后胆怯地给自己灌了杯水,闭嘴。
  “成了,你也算是吃饱喝足,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吧。”
  兰渊付了钱以后就起身,岁闲颇有默契地紧随在后,然而,两个人站起来后,袖子皆是一沉。
  那个叫盈安的姑娘伸出两只手,把她们两个人的袖子各拉住一个,拉得紧紧的,眼睛也死死地望着她们:
  “别走,你们走了我会很害怕。这样吧,我来和你们交换一些东西,怎么样?”
  岁闲对此倒是有些感兴趣,见她往自己这里看来,盈安便道:“我知道你们是去魔教的,最近来这座城里的人,都是要去魔教那边的人。”
  知道这些实在算不得什么稀罕事,毕竟每次江湖上的正义人士出去,每次都是敲锣打鼓热热闹闹的,尤其是要去找魔教麻烦的人,走了两步路以后,大约全天下的人就都知道他们要去干嘛了——魔教连探子都不用派出,就能知道那些正派人士的动静。
  不过盈安接下来的话让兰渊眯起了眼睛:
  “你们知不知道,要去魔教的很多人,都在这座城里?”
  兰渊和岁闲是昨天到这里来的,来时天色已经不早两个人没有多转悠,并未发现城中有什么别的正派的人——如果有,至少,那些人统一穿着的衣裳她们应该是能认出来的。
  现在兰渊想顺着盈安的话来问一些事情了,不过在她之前,岁闲抢先开了口,眼里闪着兰渊不曾见过的,浸着寒意的光:
  “你,今年多大了?”
  “十九。”盈安有问必答,坦荡荡的。
  “我看你这聪明的样子,倒不像是十九岁。”岁闲转过脸,看向兰渊,“倘若这里有那些人,但我们没看见……那么……”
  兰渊明白过来了,这就意味着,那些人出了事情,还没来得及去见那个魔教的头子就出了事情。
  眼下她们似乎只能通过这个叫盈安的姑娘来获取一些消息,可是,这个姑娘值得信任吗?她们两个谁也不敢肯定。
  最终盈安很老道地叹了一口气,说这样吧,我们回那座破庙里。
  然后不待这两人跟上地,盈安敏捷地蹿上破庙的房梁,捣鼓着扔下一卷已然破了些洞的宣纸,还有几根毛炸得厉害的毛笔。
  兰渊和岁闲谨慎地踏进这里时,听见盈安说:
  “我是被魔教的人追到这里来的。你们想去见她,可我绝对不想见她。”
  “你们知道吗,魔教有一个秘密。”
  有些人说,魔教的教主已经疯了很多年,或者说,在旁人看来,她像是突然脑袋被什么东西给撞了,傻了很多年。
  比如说有人半夜看见教主对着镜子开始梳妆,打扮好了就搂着镜子睡觉。到了后来,她突然开始找画师。
  她要他们画一个人,可是她却不肯说出要画谁,更别提说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了。
  “那么,你能画出吗?”兰渊猜到了一些,问道。
  盈安答道:“我可以,倒不是因为我有什么本事,而是我和她还算有点交情,知道她记着谁。”
  说到这里,盈安的眼里忽然雾蒙蒙的:“我一直觉得,有些人,该忘了,就得忘记。”
  兰渊扭头问岁闲道:“你知道你们的教主是这个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