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燕云渡也不似先前那般疯癫的模样。
  郑文基以为他们不会再有交集,各自安好,度过属于各自的人生。
  但是现在——
  他看着失明的陈让,还有他一靠近,或者声音一大,身体就忍不住哆嗦的陈让。
  郑文基内心溢满了苦涩,他擦了擦自己的泪水,声线却是毫无变化,道:“你们是不是要去暑期项目呢?”
  “可惜了,我家里有事情,不然我也想和你一起去暑期项目的。”
  “阿让,你不要去……”
  郑文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郑文基。”燕云渡从厨房探出头来,漂亮的眼眸一眨一眨,里面惹了一地细碎的金光,“过来帮我一个忙。”
  郑文基顿了一下,应道:“欸好。”
  把手中的土鸡蛋塞给了陈让,起身去了厨房。
  客厅只剩下陈让和江喻。
  江喻摸了摸鼻子,那股威压还刻印在骨子里,他现在有些抗拒和陈让讲话,但是陈让拜托他的事情还是要做到。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陈让,陈让察觉他的靠近,身体抖的更厉害了。
  “我很快说完,你不要害怕。”江喻抬头看了看厨房,郑文基正帮着燕云渡做东西,他低下头来,调出手机的视频,想给陈让看,视频放了一会儿,陈让都没有反应,他才反应过来陈让已经失明了,根本看不了他的视频。
  “先前你拜托我的那件事。”江喻轻声道,将视频快进到一个地方,“这里是一个人影,是他将监控安到你的宿舍,很隐蔽,除了专业的人士,一般的人根本找不到买这种监控的途径。”
  言外之意,监视你的人很有可能是有权有势有钱的。
  “……”
  陈让脑海中不由得浮现那个男人的声音,小声地啜泣起来,强力压下尖叫的冲动,让混乱的大脑紧绷着神经听着。
  “多,多少个……摄,呕,摄像……头?”
  江喻沉默了下,他根本不敢说,在陈让靠着的那面墙,用特殊的仪器一搜,整面墙毫无缝隙的,密密麻麻,全是红色的点。
  江喻在去查找的时候,整个人都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凝视着面前失明的清秀青年,很难想象到底是怎样的人,有怎样的执念,才会做到这种地步,这个青年,到底是招惹了谁?竟然落到这个地步。
  “你说,江喻。”陈让强撑着精神,吸了吸鼻子,无神的眼睛空洞洞地望着江喻,竟然让他的身体一瞬间起了凉意,“我可以支撑得住。”
  “蜂窝状密排理论,”江喻顿了顿,面色凝重道:“少说也有快一百多个……”
  其实的数目比这个还要多得多。
  江喻起初排查的方法很普遍,能发现的摄像头不多,还是奚抉一句话点醒了他:“阿让和我经常走这个路线,这些日子他不在,我可无聊了。”
  路线?
  江喻想到,他规划了陈让最经常走的几条路线。
  在最后计算总数的时候,他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单单是在宿舍,甚至在陈让固定时间排便的厕所、食堂吃饭的位置、兼职的地方、去图书馆外面喂小猫的位置,甚至在荒废的花园都发现了不同数量的摄像头。
  这得花费多少的人力、财力,还得对陈让有多少的了解和耐心,才能做到这个步骤?
  这已经不是普通人了。
  已经是处于精神病人的范畴,甚至已经触及了法律的界限了。
  “……”
  “我发现这个人影,高个子、有点像……”燕云渡的名字还没有说出来,陈让忽然捂着耳朵,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破碎的抽泣声。
  “啊——!”
  他的手指死死抠着自己的太阳穴,整个人被电击般抽搐起来,向后蜷缩着。
  “是他,一定是他……”破碎的句子含糊不清,陈让的眼球不正常地快速转动,仿佛从虚空中看到了什么可怖的画面,膝盖受损的他根本没办法站立起来。
  ——小母狗是不会直立的。
  “他,他在看着我,他,他要来了。”陈让苍白着神色,冷汗浸透的刘海黏在煞白的了脸上,每一次抽气都带来整个胸腔的震颤,“听声音,是他,他要来了……”
  江喻被他吓到了,整个人僵在那儿一动不动,耳边是安静的,没有任何的声音。
  “都是摄像头,都是……”陈让失焦的瞳孔放大到极致,声音陡然拔高成凄厉的哭嚎:“滚开,滚开!”
  江喻想要双手去触碰陈让,却被陈让一掌推开,陈让双手在空中胡乱抓着,似乎是想要抓到什么,“阿渡,阿渡……”
  “救我,救我,我好害怕——”
  “到处都是摄像头,他在看我,阿渡,求求你,你在哪儿……带我走……”
  他的膝盖重重砸在地上,却感觉不到疼痛是的,喉咙发出幼兽般的呜咽。
  直到他被抱入了那个温暖的怀抱,鼻尖萦绕着雪松的味道,他拼命地拱入燕云渡的怀中,哭的满脸泪水,气都喘不上来,泪珠挂在睫毛上,时不时还带着咳嗽,但紧紧抓着燕云渡的衣领不肯松手。
  “怎么哭的这么可怜。”
  燕云渡毫不避讳地在江喻的面前亲了亲陈让的眼尾,将泪珠卷入舌尖。
  “我在我在。”
  “是不想和朋友说话了么?”
  朋友这两个字似乎是什么禁忌词,陈让萧索了下,又有要哭的趋势,呜咽着说:“不要,不要,要回家——”
  “要回阿渡的身边……”
  燕云渡咬着耳朵,轻声笑道:“这才是我的乖宝宝。”
  第60章
  宋管家站在门外,透过半掩的门缝,看见那个曾经连衬衫袖口都要专人伺候的少爷,此刻正在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给坐在床上那名青年套上袜子,甚至细心地用手指抚平上面的褶皱,细长的指节轻轻抚摸在白嫩的脚踝,生怕把青年弄疼似的。
  他家少爷,生来就是尊贵的主儿,卧室上那块地毯是从y国空运的手工丝绒地毯,喝的茶都是武夷山有价无市的茶叶。
  宋管家清晰的记得,在少爷十岁的那年,因为佣人不小心给他的衣服熨烫出了一个折痕,他家少爷眯了眯眼,当场辞退了佣人。
  唯一的继承人,应当是被人捧在云端上供着,何曾需要半跪在那儿,弯着腰去碰别人的脚?
  要是半年前,有人给宋管家描述了这个场景,宋管家只会觉得这个人疯了。
  可现在……
  宋管家不得不再次审视面前的这名青年。
  半年前,他紧急接到一个通知,燕云渡在半年前的游乐园那场大火里受了伤。
  燕云渡是先生和夫人唯一的孩子,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更重要的是——
  宋管家不忍心夫人再次被迫怀孕,生下一个……他的孩子。
  他陪伴燕云渡身边照顾,陪伴在他长大,庆幸的是,少爷没有长成先生那般的模样。
  是个善良温柔的好孩子。
  在这半年里,宋管家从老宅来到这个别墅,这座别墅偏僻,地处茂密的森林之中,连导航都容易迷失在这片森林里,物资都需要直升机送过来才可以。
  宋管家不明白为什么少爷要建立在这么一处偏僻的,与世隔绝的地方。
  在他看见少爷对青年的态度,和那双眼睛的时候,宋管家好像明白了一点。
  “少爷,我来吧。”宋管家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少爷抱着那名青年,那名青年歪头,紧紧靠在少爷的怀中,满脸的乖顺。
  “嗯,你下去准备午饭吧。”燕云渡抱着陈让,顿了顿:“来个番茄炖牛腩,还有炒拉条,炒拉条不要洋葱,加点香菜,在准备一个优酸乳。”
  宋管家愣了一会儿,多年的职业素养让他停止想要问燕云渡的冲动,他应了声是。
  少爷自小就很讨厌看见任何红色的蔬菜,比如番茄,上次有个仆人不知道他的禁忌,煮了一碗番茄鸡蛋汤,燕云渡看见了,面色冷淡的将那碗热气腾腾的汤直接倒在了仆人的身上,造成了烫伤,直接送入icu才抢救过来。
  少爷怎么会让他准备番茄炖牛腩……?
  “阿,渡……”
  陈让声音尖细,面色虽然还是苍白,但比先前要红润了很多,他眨了眨那双无神茫然的无神,伸出指尖,摸到熟悉的下巴,才松了口气,“你不是不吃番茄的么?”
  “昨晚不知道谁拉着我的衣服,撒娇说要吃的。”燕云渡鼻尖蹭在陈让的发间,那里布满了自己信息素的味道,他心情愉悦地勾了勾唇角。
  陈让在那次之后,对于见外人内心有恐惧,眼睛失明,整个人在极度的崩溃之中,甚至有抑郁的倾向,他被迫休学,这半年一直由燕云渡照顾他。
  “阿渡……”
  陈让被燕云渡抱在了椅子上,唇边递来温热的汤,燕云渡吹了吹,喂给他。
  这个番茄的味道似乎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