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给给给,我错了我错了,廷哥……”
  “你答应了?!”孟献廷双眼放光。
  “……”
  “嗯?”
  孟献廷紧张兮兮地抱着他,不怀好意兼不好意思地晃了晃人。
  林些深深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怔怔看定眼前的人,轻轻叹了口气,缓缓点了下头。
  一个机会而已。
  他应该也不会失去什么。
  无论眼前的人是出于好奇、觉得新鲜、单纯想玩玩体验一下同性恋,还是出于亏欠、觉得愧疚、对自己多年的感情提供补偿……
  哪怕那个人下一秒就后悔,哪怕他明天一早就故伎重演,逃之夭夭……
  他都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像是给当年那个奋不顾身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自己一个迟到多年的交代,又像是给某个平行时空苟延残喘还坚持爱着那个人的自己一个可能的结果。
  反正……
  殊途同归,到头来,结局都是一样的。
  最终,他们都会分开,会不再联系,会分道扬镳,会相忘于江湖。
  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那为什么不能试一试?
  即使结果注定会不尽如人意,即便又将会是一次惨痛收场。
  但至少他可以给曾经戛然而终的七年暗恋画上一个完整的句号,至少他今后可以抱着这段不留遗憾的回忆跟过去的自己握手言和,宽慰他说——
  你看,年少无知做的梦,即便有朝一日实现了,也不一定会是美梦。
  他会勇于吸取高言上的教训,他可以从一开始,就做好随时结束的准备。
  当一个人做好随时失去的准备,那他就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何况……
  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从那个人覆上唇来的那一刻,从他没有当机立断推开那个人的那瞬起,他就已经输了,输得一无所有,输得彻彻底底。
  要不然……
  明明有千万种方法可以提早结束这个吻,拒绝这个人,他为何不负隅顽抗?为何不垂死挣扎?为何仍旧被动承受,甘之如饴,却偏偏不忍心亲手结束这终年梦魇,杀了这要命魔头……
  怎么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呢。
  呵,林些,你可真是一个悲观的浪漫主义者,一个失败的机会主义者。
  可他也想自渡,也想被爱,也想在这样无人知晓的夜里,被爱了多年的人亲吻……
  如他所愿——
  孟献廷再一次吻了上来,带着前所未有的霸道和温柔,占有和珍重,专横跋扈,细水流长。他摩挲在林些发间的手轻柔地探上他的耳廓,指尖下移,揉捻着他软糯的耳垂,不知疲倦。
  林些像是终于放下了心里那道拉紧太久快断了的闸门,万千情思,一拥而至,他只得逆来顺受,笨拙地接纳。
  孟献廷蓦地腾出一只手,笨手笨脚地解开了他颈前睡袋的拉链,然后单手展臂,将他的大斗篷睡袋罩上了林些的肩膀。
  林些就这样被完全卷进孟献廷温暖炽热的怀抱,任凭他凛冽强势的气息耀武扬威地将自己层层包围,密不透风。
  天昏地暗,耳鬓厮磨。
  轻薄的鹅绒睡袋宽大蓬松,裹着紧紧拥在一起的两个人。
  在他们头顶,万丈苍穹广袤浩渺,无垠星海遗落眼眸——
  所有含混不清,闪烁其词,都在此刻,化为乌有。
  他为他作茧自缚,他被他画地为牢。
  夜色旖旎,灯火摇曳,树影婆娑,在一阵忘乎所以的喘息纠缠声中,孟献廷的咕哝软语再次轻荡在耳边——
  他重复:“林些,你说爱过我。”
  “嗯……”
  “那你可不可以再爱一次。”
  第45章 杞人忧天
  下山的路是孟献廷开的,因为林些已然被他亲懵了。
  孟献廷搂着林些举步生风地回到车上,二话不说就把人直接按在副驾驶座上坐好。怕他冷,睡袋还给他裹得严严实实的。
  扣好安全带,关上副驾车门,孟献廷像一个给老板兢兢业业开了几十年车的司机一样自觉,一路小跑,跑回驾驶座。坐好以后,他一板一眼地调好符合他身高腿长的座椅位置和后视镜角度,然后只听“嘀”地一声——
  是孟献廷长按车门旁的按钮,保存主驾座椅记忆的提示音。
  林些:“……”
  “忘了问了,”孟献廷回过头来,冲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存在‘2’了可以吗?你是‘1’吧?”
  “……”林些咬着牙点了点头,只恨按钮上为什么没有个“0”给他存,硬邦邦地答,“对,我是‘1’。”
  只听孟献廷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嘴角噙着笑,没有再搭话。
  孟献廷有一阵子没开车,一上来就是开黑灯瞎火的山路,他开得聚精会神,车速不快。车内吹着和煦的暖风,他的心上人端坐于他的身旁,静谧得让他忍不住想入非非——要不是夜里山上实在太冷,他非得把林些的嘴唇当场亲秃噜皮不可。
  他宛如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不太确定地伸出一只手到副驾,想去牵林些的手——
  “啪——!”
  林些一掌拍了回来。
  “好好开车!”
  “噢……”
  孟献廷悻悻收回手,双手握着方向盘,但上扬的嘴角简直可以挂杠铃,他不禁想到刚坐进车里时的林些,在车里暖黄色的顶灯下,莹润透光的嘴唇被他吻得娇艳欲滴,满脸通红,胜过日落时分的七彩云彩,直接红到了耳朵根……
  “孟献廷。”林些叫他。
  “嗯?”
  林些想了想,还是问:“你身体还好吧?呃,没得什么病吧。”
  孟献廷:“……”
  到现在,林些是真的有点怕他身患绝症,离死不远了……
  “……为什么这么问?”孟献廷不知是该受宠若惊,还是该嗔怪他杞人忧天,“我身体挺好的啊。”
  顿了顿,他又斩钉截铁地说:“各方面都很好。”
  林些:“……”
  嗯……那就好。
  “怎么了?”孟献廷满眼笑意地侧头看了他一眼。
  “呃……嗯,就是怕你,”林些含糊其辞,“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孟献廷瞬间了然,忍俊不禁,装可怜道:“噢……早知道,原来只有得绝症才能唤起林些老师泯灭的良知,那不如病死我……”
  林些无情打断:“快呸呸呸!”
  孟献廷装聋作哑。
  要不是他在开车,林些真想给他一肘子!
  正当林些心乱如麻时,他的身前突然又伸过来那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是足以去当手模的好看手型。
  “牵一下吧。”孟献廷像个讨价还价的奸商,“牵一下我就呸。”
  林些:“……”
  什么鬼?!
  林些简直无语。
  不想这个人开山路分心,他像个任人宰割的嫖客,默不作声地伸出左手,三贞九烈地放在孟献廷摊开的手掌上,形式主义地捏了捏他的手心,然后颤悠悠地捏起孟献廷的右手,轻拿轻放地将那只手放回到方向盘上,指尖如雁过无痕般,擦着他青筋微凸的手背而过。
  整个过程有如青春打了个喷嚏,一闪而逝。
  孟献廷:“……”
  原来简简单单拉一下手还能有这么大威力,让人面红耳赤,心鼓大振,孟献廷攥着方向盘半天没再说话。
  林些催道:“快点!”
  “呸呸呸……”
  林些没再吱声,孟献廷的眉眼却早已笑弯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和林些踏出第一步的第一晚被催“快点”竟然是为了让他说一句“呸呸呸”……
  他想到这,不自觉又瞥了眼一旁正襟危坐的林些,看到他的嘴角也微微上扬,孟献廷才赶忙收回视线,专心打轮转弯下山,带着心爱的人回到人间。
  谁知正在此时——
  “咕噜咕噜——”
  “什么声音?”孟献廷一惊,神经兮兮,“打雷了?”
  林些:“……”
  半晌,见孟献廷还是一副警惕探究的严肃脸、洗耳恭听的认真样,不似在开玩笑,林些终于怒不可遏——
  “那是我肚子叫!”
  in-n-out汉堡店。
  “这么晚了还这么多人。”孟献廷把车停在汽车排队点餐的队尾。
  “什么时候都这么多人。”林些头也不抬,双手按着手机,给不久前跟他汇报“登机了”的高言上回微信,以此来躲避孟献廷正蠢蠢欲动又想朝他伸来的右手。
  不是他骄矜自持,实在是转变来得太快,他一时还无法适应,不知到底该怎么和孟献廷相处。
  于是他没话找话:“你确定明早不用我送?”
  “嗯,确定不用,”孟献廷心里暖洋洋的,柔声笑道,“确实太早了,得四五点起,而且在lax。”
  如果可以,他倒是想让林些今晚别回家了,和他一起住酒店,第二天一早还能品尝一下他们酒店的早餐,再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