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他牵沈世染的手,放在嘴里咬他指尖,用了点力,惩罚他逞强,咬得沈世染抽气“嘶”了声。
  “上去吧。”夏果说。
  沈世染脚下绊了下,不得不撑住了背后的栏杆,很快调整成玩世不恭的痞气姿势,没事儿人似的对夏果扬扬下巴。
  “我看你上车再上去。”
  夏果早几分钟联络了司机,话音落地,车子的灯光刚好顺铁门的缝隙进来。
  夏果往门外撇了个眼神,合着沈世染轻松的口吻,“可以上去了吧?粘人精。”
  沈世染勾下头笑,维持着步幅,上了楼。
  到楼梯转角的时候,他忽然间转回头,隔着转角的高差,蹙眉看了眼夏果。
  头开始剧痛。
  木质的栏杆,转角,夏果静默又漂亮的脸……
  这场景……
  夏果抬起眼睛看沈世染,几乎没忍住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他强撑着,命自己冷静,装看不穿沈世染在疼,笑着问他:
  “……怎么了?”
  沈世染摇头,苍白地说“没什么”,又叫夏果,“你等我下。”
  夏果在楼下等了几分钟,沈世染出来。
  怀里揣着很厚很厚一叠资料,像是画稿,看厚度,得有几百张的样子。
  沈世染在最后一阶步梯上站定,叫夏果,“过来点。”
  夏果过去,猝不及防被沈世染抬手摘掉了脑后半拢起来的发束。
  漂亮的黑发散下来,微卷的弧度,脑后最长的发尾偎在肩上,显得他整个人气质沉淀又温柔,又好像遭受了很多的苦,每一根发丝都纤薄脆弱,看得人心疼。
  沈世染没把手里东西给夏果,安静地,用手掌裹着夏果的后脑,手指缠进去,感受长发丝丝缕缕从指间滑过,如水般细腻柔韧的流动。
  夏果整个人像被施了定魂咒,口不能言地张嘴望着沈世染,直到沈世染压下腰,食指按进他的发丛,触摸到那条被头发遮盖着的,蜿蜒的疤痕。
  夏果过电般地颤了下。
  沈世染抚摸那里,问夏果,“这又是怎么弄的?”
  “做过,”夏果吞咽着,他脑子顿住,因而不敢说话,怕被听出端倪惹出更大麻烦,“做过,一场,开颅手术。”
  沈世染手指随他颤了下,定在那里不动了。
  隔了会儿,他恢复,手指自上而下触碰那道不平整的疤痕,估量长度。
  “疼吗?”
  “不记得了,”夏果摇头,想想又说,“手术不疼,醒来很疼。”
  “还有哪里有伤?”沈世染又问。
  “没有了,”夏果忙答,想想又说,“……别的,都是些皮外伤,没大碍那种。”
  沈世染呼吸截停了下。
  他偏开眼,单手把夏果拉进怀里。
  他本来也比夏果高些,隔着一级台阶,夏果的脑袋就被按在了他的胸口。
  沈世染心跳得很重,一下一下,紧叩着夏果的耳膜。
  透过沈世染的骨头和血肉,夏果听到沈世染干哑地说:
  “我还以为,你从前过得很好。”
  夏果不知道该说什么,觉得委屈,被这样压在胸膛处抱着,让他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被人心疼的小孩。
  其实不是不委屈,只是没人疼。
  当有人心疼了,他原来也是会有痛哭出声的欲望的。
  为过去蒙的那些冤,捱的那些疼,受的那些伤,为彷徨无措的单恋时光……
  原来有好多事,值得他认真委屈地哭一场。
  沈世染搭搭夏果的后脑,叫他“小夏。”
  夏果说“嗯”,偎在他怀里没有动。
  沈世染便笑了,捏了下他的后颈,问他,“到底谁是粘人精?”就凭这抱一抱就感动得快要哭出来的软甜劲儿,时不时还要回归人设cosplay一下黑道霸总,沈世染实在觉得好笑,“粘人成这样,往后还怎么跟我耍威风?”
  夏果无语地抚了把脸,让自己重新建起人样,攥着沈世染的腰隔开点距离,“专门倒回来一趟就为了损我两句?”
  “不是。”沈世染拢拢他的头,后悔自己没有长得更高一些。
  这个高度差下,夏果仰着一颗被揉乱了发丝的脑袋,张着眼睛望他,满眼都是他,故作凶恶但又不带愠怒地呛他,萌得他心都要化了。
  “这个,送给你。”沈世染说。
  夏果接过那叠很又分量的画稿。
  “我每周,都会画两张写生。”
  有时候是过眼的风景,有时候是想要分享又不知道该分享给谁的微妙情绪。
  更多时候,是那张想不起具体眉目,却始终牵扯他内心疼痛的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重复这个行为,像遵守一场不再记得的约定,一笔笔勾描,补全这些落单的日子。
  那时候并没有想过,会有一天想要把这三年的时光献给谁。
  可夏果在楼道里望他一眼,他就觉得,不要说这三年,如果他记得过去,也都给他,如果他是掌管未来岁月的神明,也都绑定他。
  沈世染说得极其平淡,“我不太会整理这些东西,都随便叠在一起了,往后你帮我保管。”
  夏果攥着他们“每周两次”的约定。
  没办法地垂下了头,几次平复呼吸,还是砸下了泪滴。
  “阿染。”
  “嗯。”
  “你的一切,都可以交给我保管。”夏果在心底对他承诺,再不会把他弄丢,“按你的节奏来,随你的心意。”
  他抬眼,合着泪光凝望沈世染快要藏匿不好疼痛的眼,“我也很会谈恋爱,我会给你最好最好最好的现在和未来。”
  “所以,拜托你,真的不要再纠结去找那些会让你疼痛的过去了,好不好?”
  第88章 爱你
  柒玖睡眠很浅,听到动静惯性起身。
  他以为沈世染今晚会住校,但没有。
  人回来了,折返出去一趟又重新回来,立在门边,手扶着门柄喘气,脸色惨白。
  柒玖刚靠近一点,就看到孩子一头栽倒下去。
  柒玖快步把人扶住,背他去床边小心放下,找退热贴冷敷在他额头上,拧了药瓶去找水,沈世染没等他,磕出药粒大概数了下,仰头干咽进喉咙,无力地摊开手臂仰躺下去。
  难受,他蹙眉,把枕头往下拉了点,掂起脖颈,抬高下巴降低头颅,张着嘴巴大口地喘气,倒坠着让血液回流进颅内,缓解缺氧的闷痛。
  柒玖在他身边就地坐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地望着他。
  沈世染偏过一点头,哑着嗓子说,“别坐地下啊,多脏。”
  柒玖就起身,拉了个矮凳,在他身边守着。
  缓了十多分钟,沈世染嘴巴合上,窒息感消退。
  柒玖把放好的温开水给他,沈世染抖着手喝下去,手拿不稳,水顺着唇边和下巴洒出一些,他抬手擦了,把杯子搁在一边。
  半躺着,目光落在柒玖脸上。
  “你不问我为什么突然又发作?”
  柒玖:“为什么?”
  沈世染摇头,“你没想问。”
  他的眼睛像没有经过岁月污浊的小孩一样纯净黝黑,盯着人看的时候,会让人感到威压,下意识觉得应该交代实话。
  “你知道。”沈世染说。
  静默。
  沈世染盯着自己的“父亲”看了会儿,没多逼他。
  “我遇到了一个人。”他说。
  柒玖点头。
  “爸,”沈世染这样叫他,说了句乍听起来大逆不道的话,“你对我好恭敬。”
  连坐姿都是规整的,沈世染让他坐哪他就坐哪,点头的幅度控制在很小的范围,又保障沈世染可以看清他回应的动作。
  像训练有素的仆佣面对家里的少主。
  沈世染把目光转向窗外,看外边干枯的街景,“我好像在等一个人。”
  “可同时又对另一个人生出了好感,这让我很难消化,厌恶自己。”沈世染说。
  柒玖抬眼看他侧脸,定了定,终是说,“别自己扛着,可以跟现在的约会对象说一下,他会理解的。”
  “凭什么要他理解。”沈世染摇头,“这是我的问题,凭什么要他来背负。”
  柒玖想了想,问他,“你在等什么人。”
  “我不记得了。”沈世染低头,嗓音干哑,“他对我很重要,可我却不知道为什么该死地把他忘掉了。”
  他看柒玖,像是试探,又带了点微不可查的落寞哀求,问,“你呢?你知道吗?知道的话,能告诉我吗?”
  再次静默。
  很久之后,柒玖摇头回答他,“我那时候……很忙,对你关注不够多。”
  他低头,像个犯错的下属。
  “你在外边做什么,跟谁有什么交集,我不大清楚。”
  “朋友呢?”沈世染问,“我人缘差到,连一个被你知道的朋友都没有吗?”
  柒玖还是摇头,“我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