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67章 城南小吃街爆炸案
  夏果心口先是汩汩地涌上甜液,继而开始发苦,撕扯着疼。
  人软塌塌的,越想越觉得难受。
  当初沈世染那句话,在夏果心里砸下去的时候是带着沉甸甸的重量的。
  如今充分了解了沈世染的个性,知晓了他的心意再回看。
  又发觉只是个委屈小孩儿的要强反应。
  在意,酸楚,委屈……他品尝过无数此类的情绪,因而深切懂得那其中的底色是什么。
  暗暗计较,维持颜面,负气挑衅……他领会其中的心酸,所以清楚那都是少年人难以启齿的在意。
  少年人面皮如薄冰,很多东西表现得晦涩含蓄。
  那已经是离年少的朦胧好感差之毫厘的微妙情绪。
  只要再发生那么点临门一脚的小摩擦,就可能看清自己的心意。
  原来青葱年少的那些年,他曾经离沈世染的心动那么近……
  岁月像个叫人又爱又恨的渣男,走过时被细碎的疼痛折磨得度日如年,恨不能一刀斩断往前的时光。
  恍然回过头去看那流淌的金色光河,又感叹白驹过隙。痛觉恨意都已平熄,残存的只剩温柔和可惜。
  一念败落,竟就这样仓促错过了许多年。
  夏果长长地叹了口气。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轮到他对沈世染生出抱歉。
  沈世染不清楚他在想什么,把手抻入他的发丛,闭起眼睛轻轻缴着揉着。
  夏果身上没有酒气,但抱在怀里的时候,整个人软塌塌的。一种——竭近崩盘的状态。
  做什么都不对,什么都不做也不对。
  夏果不明白,青天白日,为什么偏他要活的这么难。
  他喊沈世染,“过来一点,我看看你。”
  沈世染靠近过去,夏果仰头,猫咪一样在沈世染脸上脖颈上嗅嗅,说了一句古怪又惊悚的话。
  “你身上的气息好干净啊沈世染,一点血腥味都没有。”
  沈世染自嘲地轻笑,回问了他一个更可怖的问题:
  “如果有天我不这么干净,沾上了血腥气,你会嫌弃我吗?”
  夏果撑起身子,帮沈世染理顺被他弄乱的衣襟。
  把他干净美好的阿染重新整理成体面的样子。
  “别那样,求你。”
  他望着沈世染的眼睛,撇了撇嘴,似笑似哭的表情。
  “我们再玩一次坦白局,好不好?”
  每条船都奔向自己的岸。
  但不是每条船都能够侥幸靠岸。
  一些撞成残肢碎片,一些被洪浪淹没。
  这一去风浪滔天,过往经历让夏果清楚自己从来不是幸运的那一批——他的船,多半不会有平静明媚的明天。
  他把故事讲给沈世染听,自私地,逼沈世染来做那个明事理的人。
  唯有得到允许他离开的指令,他才能狠心走远。
  “怎么玩。”
  “我说,你听,把我从前隐瞒的东西统统告诉你——”
  夏果认真望着沈世染,浅色的瞳仁里有了闪烁的真实,“说到你不想听的,就打断我。”
  沈世染转开眼睛。
  窗外街巷雨水漂泊,树木枝干萧条地摇摆。
  终于还是不得不面对这个时刻。
  他哑声答应。
  “好。”
  “我瞒着你,在外面养了——”
  沈世染攥在夏果腰上的手猛地一紧,“我不想听这个,说别的吧。”
  夏果愣了下,反应过来什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摸摸沈世染的脸,垂下头笑得收不住,“你真的好傻好可爱啊。”
  心细如发,远距离的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却辨不出近在眼前最浅显的东西。
  “不过这个可以听的。”夏果说,“我瞒着你,在外面养了——”他刻意拖长音。
  沈世染没再制止他,但眼神并不和他交汇。
  “两只猫。”夏果说。
  沈世染猛地看过来。
  眼睛稍稍张大了些。
  然后喉结动了两下,没有发出声音。
  夏果又笑坏了。
  真的好单纯好可爱,像个不染尘埃的小孩。
  他纵纵鼻子,学沈世染对他那样,惩罚式地咬了下沈世染的鼻尖,恶人先告状。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嗯?我在你眼里是那么浪的人么?”
  “没。”沈世染不知想到什么,自愧地摇头,“不是。”
  “为什么要瞒着我。”
  “我之前以为你会不愿意养猫。”
  沈世染不认可,“我自己不也养了狗。”
  夏果笑,“唔,钛合金的。”
  “等下次见面,把猫接回来吧。”沈世染顺着他闲谈,“我们自己的猫,养在外面算什么。”
  夏果没有答应,转过了话题。
  “说说小澈——”他继续坦白,“我叫他弟弟,事实上,他也就只是弟弟。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感情上,就是弟弟。”
  “十八年前城南发生过一起非常惨烈的小吃街爆炸案,小澈,是那场事故的遗孤。”
  沈世染手指微微蜷了蜷。
  而后更稳地扶住了夏果,稳定他的身子,方便他顺利讲完那个横亘18年漫长岁月,从未开口讲过的故事。
  十八年前,2007年·春——
  夏氏老掌柜夏文山名义上退居二线,夏果父亲夏旭贤接手家族生意,大刀阔斧搞起了改革。
  圣火点亮了东方,城市在沸腾中迎接崭新未来,人们对房价的认知还停留在贺岁电影中“2000美金起”也太夸张了的层面。
  夏旭贤认定地产业将在未来5-10年迎来黄金增长期,将大笔资金投入到地皮收购上。
  靠着绝佳的眼界和对时局的精准把控,夏家资产在第二代掌权人手上抵达峰值。夏旭贤带着弟弟串联起整个前后端产业链,采购、经销、门市租赁、互联网开发……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零七年开春,夏旭贤带弟弟夏旭德一同去老宅拜年,顺带向父亲夏文山报备新一年的业务规划。
  夏旭贤预感到房价飞升的节点即将到达,希望当年春夏之交集中资金拿下城南一整条小吃街的开发和经营权。
  那条老街人多且杂,外来务工人员和本地条件差一点搬不进新楼的旧民混居。
  那个年代市场监管还没有那么清晰,很多东西界定模糊,还留有大量类似商住混用的老街市,一楼临街住宅装上一道粗暴的卷闸门就被改造成门面,做起了小本生意,步梯楼上住着拖家带口的贫苦居民,由于楼道狭窄和年久失修,防火系统几乎相当于是摆设,老年住户热衷于在楼道公区储存舍不得丢的旧物和垃圾,再加上外围路面狭窄,商贩占道严重,消防车根本进不去内巷。
  这样商住混用的明火街区必然是存在大量安全隐患的,一旦失火,就像是火星落进了干草棚,必是要把整条街烧成余烬才算停。
  地方上一直将这些难看但养活了许多人的旧城区视作心病,各方施工团队多次提出整改措施,试图扩建街区道路,规范经营。奈何老街区人口密集法不责众,指望一时片刻把事情规制清晰根本不现实。
  “我想集中资源盘下老街做整改,以旧城区为根据地打造新的地产核心。”夏旭贤向父亲汇报,“以南街为样板,花重金打造新城区商业街,带动周边几条老街参与整改。”
  于夏家是开疆拓土的一番业绩,于老百姓也是刨除安全隐患的善举一桩。
  夏老爷子看完预算,眉目深沉。
  这在当时算是政商合作项目,在夏文山看来,公益性质要远大于商业价值,他不是很认可长子的想法。
  “想法是好想法,只是这个资金投入未免有些过大。万一开发过程中遇到阻力拖延了工期,或遇到一些别的什么变数,一时半会儿很难回血,不好这么莽撞。”
  夏旭贤极力打消父亲的顾虑。
  “明年房价一定会迎来一波飞涨,现阶段看起来是激进了一点。但往后延展五年,现在这个点买入等于是抄最低点了。”夏旭贤激动地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您相信我和弟弟,一定不会把事情搞砸的。”
  或许是长子从来稳妥,或许夏文山也同样嗅到了未来的气息,总之事情就这样谈定下来。
  转过年夏旭贤就按照开年前的计划,着手城南老街的商业拆迁项目。
  不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家港资企业不知从何处听来风声,浑水摸鱼搅了进来,仗着母公司输血财力充沛,跟夏旭贤打起来价格战。
  几番亮牌,谁也没有拿下土地开发权,地价却被凭空做高了大半,开发预算远远超出了当时夏家所能承受的极限。
  胜败兵家常谈,夏旭贤虽然不耻港资公司的恶性竞争手段,却也不得不认下这个结果,放弃了城南的开发,重新规划资源另做打算。
  “谁也没料到,事情会在这时极限反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