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袁氏没要,“这几个蛋钱,不用你出,这几日我上左邻右舍给你问问,等鸡崽子孵出来了让二丫给你送过去。”
  陶枝又劝:“娘你拿着吧,不然阿奶那里你也不好交代。”
  袁氏“唉”了一声,这才收下。
  “岳母,我这儿还有一件事儿求您,我这回出门没十天半个月回不来,家里就陶枝一个人,我说送她回娘家来住几天她又不愿意,只能求您和老丈人这段时间看顾一二。”徐泽说得言辞恳切,全然不顾陶枝给他使的眼色。
  “难得你有这份心,陶枝是嫁出去的女儿,无事不好回娘家长住的,等她爹得闲的时候让他过去转一转,你一路上只管放心,不用惦记家里。”
  袁氏现在是越看越对这个女婿满意,如今小两口的日子总算走上了正途,她也不用再日日替这个女儿悬心。
  袁氏又多问了徐泽几句分家的事,他也避重就轻的答了。
  眼看着这边谈得差不多,袁氏把怀里睡得正香的孩子放下,让陶桃看着,才带着陶枝去菜园里拔菜苗。
  这会子陶阿奶正在给新栽的菜苗浇水,一起身,见了她母女俩推了竹篱门进来。
  陶阿奶正想问个明白,袁氏不等她开口就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又把还没捂热的五十个铜板交给她。
  陶阿奶一看到钱袋两眼放光,连忙接过去贴身装好,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
  她连连夸了几句乖孙女,“下次再有这样的好事,还交给你阿奶来,也用不上你娘操心,她在家看娃做饭就行,明日我去办,一准儿办妥当。”
  陶枝应了声好,拔了一小把菘菜苗和萝卜秧装进篮子里,这才和陶阿奶告辞。
  “你这就家去了,不留着吃个晚饭?”陶阿奶试探。
  “不吃了,回去早点把菜苗栽上,得空了再回来看您。”陶枝一面往出走一面说。
  袁氏把小两口送到路口上才打转身,陶枝站定回头看着娘亲稳健的步伐,逐渐硬朗起来的身子,心下也踏实了不少。
  眼瞅着徐泽就要出远门,回了家陶枝也总是坐不住,一会子缝足袜,一会子晒鞋子的。
  徐泽蹲在墙头上逗隔壁院子里的大黄狗,他同那狗打商量,“你吃了我不少骨头了,也顺带帮我们家看着点……”
  一天几顿饭下肚,转瞬就到了夜里,陶枝又把他的行李清点了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你都翻了五回了,歇下睡吧。”徐泽说完打了个哈欠,懒懒的往草席上一躺。
  陶枝思前想后,在嫁妆箱子里摸了许久,翻出一锭银子,又把床尾装积蓄的钱袋拿出来装在一起,一并交给徐泽。
  “这些银子你拿着,留在家里我也用不上。”陶枝蹲坐在榻边的脚踏上,把钱袋塞进他的包袱里。
  “你留着吧,我吃喝都有人管的,我不在家你手里不留点银钱怎么行。”徐泽支起身子,一把把包袱捞了过来。
  “都说穷家富路,出门在外处处都要花钱,我在家里吃喝不愁,还是你拿着,我们拢共也没剩几两了。”
  徐泽把钱袋拿出来丢在草席上,陶枝上前捡了起来,又夺过包袱塞了回去。
  她哼了一声,假装生起气来,“你别和我争了,再推三阻四下去天都要亮了,你一早还要赶路呢,快些睡觉。”
  见旁边的人没有出声,总算消停了,陶枝正准备起身回榻上,猝不及防被人结结实实的抱了个满怀。
  徐泽低头把下巴搁在她的肩上,闭着眼强忍着心底翻涌的情绪,低声呢喃道:“有你真好。”
  陶枝这次没急着推开,只任由他抱着,静静的感受着彼此的体温,过了许久,才有些哽咽的回应他。
  “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
  这日,天边才翻了鱼肚白,小院里的灯火就亮了起来。
  一大早还有些冷,陶枝做了两碗汤饼,特地给他那碗加了两个蛋。
  陶枝捧着碗端到堂屋来,两人热腾腾的吃上一碗,浑身立马热乎了不少,额头上还渗了一丝汗。
  徐泽把碗筷收拾了,又把灶房里的水桶打满水,拿着扫帚把院子里扫一遍,正寻摸着还有什么事没做,被陶枝一声“徐泽”给打断了。
  “你出门吧,别误了时辰。”陶枝提着他的行囊站在院门口。
  徐泽眼神一暗,不自然的掸了掸袍子上的灰,走过去接过行囊背上,才看着她确认般的问,“那我走啦?”
  “嗯。”
  陶枝朝他一笑,眉眼弯弯,丝毫看不出离别的不舍之情。
  “你在家好好的……”
  “好。”
  “我遇上好看的首饰给你带回来。”
  “行。”
  “我真走啦……”
  徐泽出了院门,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她。他以为她今日会为他哭鼻子呢,没想到,更不舍得反而是自己,莫名的心里就有些酸涩。
  陶枝向他挥手告别,示意他别磨蹭了,快些出发。
  徐泽咬了咬牙,转身走了。
  终于,在旭日升上地平线之时,那个背着行囊的身影也一并消失在了村道上。
  陶枝松开一直握紧的拳头,指甲的印子分明的嵌在掌心。
  她深吸了一口气,把院门闭上,叉着腰望着这方冷清的院落,像是为自己打气一般,“接下来,就靠我自己啦。”
  第37章
  时值秋分,一场大雨过后一连几日都是晴天,正是冬麦播种,秋粮收藏的好时候。
  陶枝也是忙得脚不沾地,一早把房间屋后打扫干净,吃过早饭又去菜地里看了一圈,等露气消散后,便趁着天好把几床被褥搬到院子里晾晒。
  她特地回卧房换了一身新衣裳,头上插了簪子,点了唇脂,举着铜镜瞧着自己的模样还算得体,才把院门落了锁,往东头的徐家老宅去了。
  行过石板桥,便见到一丛苍郁松柏。
  陶枝久不往这边来,大门前满树红花谢了,结满了鸡蛋大小的石榴,她提着裙摆拾级而上,心中隐隐有些生怯。
  “可有人在家?”
  陶枝进了院子,叩响了主院大门上的兽首门环。
  不消多时,小莲出来迎客,见到是她,忍不住错愕了一瞬,张口结舌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陶枝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鬓发,“大哥大嫂可在家?”
  “在呢,二夫人往里边请。”
  小莲先一步进了堂屋,请陶枝坐下,又到内室回禀给刘氏。
  秋日里气燥,刘氏连日没什么胃口,此时正端着一碗梨汤在吃,听小莲说完,便放下碗用帕子掖了下嘴角,细细整理了衣裙,才施施然走出去。
  “弟妇突然来访,做嫂嫂的也没预备上什么,实在是该打,小莲,还不上茶。”说罢,刘氏笑语盈盈的在陶枝身边坐下。
  刘氏笑起来依旧令人如沐春风,可陶枝见识过这春风满面背后的阴毒算计,再看时只觉得齿寒。
  她定了定心神,勉强堆出一抹笑意,“大嫂,你还是这般体贴,我贸然过来实在是打搅了。只是,我有一事还得见一见大哥才好……”
  “什么事还特地要问你大哥,与你嫂嫂我说不得?”刘氏垂眸,把手里的帕子抖散叠放在膝上。
  “也没什么,眼看着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开始播冬麦,我是想问分家分来的二十亩田在何处,夫君他不理农事,我从小跟着家里下田,倒能料理一二。”
  “原来是为了这个。”刘氏淡淡一笑,招手唤小莲上前,“你去书房请夫君过来一趟。”
  “多谢嫂嫂。”
  陶枝尽力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只觉得嘴角都要僵住了。
  “本就是分给你们的田,还道什么谢,真真折煞我了。”刘氏说这话时言语中尽是自谦,眼神里却满是嘲弄。
  陶枝听她装模作样,一股子的阴阳怪气,心里实在忍不住腹诽了一句,无耻。
  刘氏见她不搭话,一时尴尬,又重新提起话头,“自你们夫妻二人搬走后,家里还真冷清了不少,你也是,这么久了也不过来与我说说话,怕不是要就此和我生分了。他们兄弟二人虽闹得有些不愉快,但咱们妯娌之间也不曾红过眼,你也知道,我在这村子里也没个知心的,咱们又投契,当做亲姊妹来处才好呢。”
  陶枝心下一阵恶寒,她才不要与这蛇蝎妇人做亲姊妹,只盼着徐家大哥快些过来。
  但此时面上又不得不应付她,“大嫂勿怪,我们才买了院子,处处都要修整,竟一日也不得闲,也是今日事事都办妥当了,才有功夫过来问田地的事。”
  刘氏见她言语间冷淡了不少,也懒得再费口舌笼络,“二弟怎么没过来?”
  “他……”
  陶枝只觉得在这所暗藏阴谋的宅子里,说话应当有所保留。
  “他不愿管田地的事,便让我一人过来了,嫂嫂也知道,他出门做事一向不让人过问……”
  “哼,还是死性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