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衣着光鲜的莫家夫妇坐在他的对面,仰首挺胸,自然地接受着身边下人端茶倒水的服侍。
  莫夫人笑着对他说:“你以后就住在这里。”
  边阔连忙低头道谢。这时,一道脚步声出现在旁边的楼梯上,他看过去,只见一个和他差不多年龄的男孩站在楼梯旁,正皱着眉打量着他,眼神算不上友善。
  但从衣着打扮和气质上来看,这毫无疑问就是莫家夫妇的独子,莫铭朗,一位货真价实的大少爷。
  “小朗,”莫夫人站起来,脸上出现温柔的笑意:“来,认识一下。这就是边阔,以后他就住在我们家了,你们要好好相处。”
  边阔有些紧张,手掌在裤子上蹭了蹭,局促地站了起来。
  莫铭朗眯着眼睛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转身就要往楼上走。
  “莫铭朗!”莫夫人的声音提高了:“你的礼貌呢?”
  莫铭朗的脚步顿住了,几秒后,他不情不愿地走到了边阔的面前,与他握了握手。
  他们的接触很短暂。
  边阔想要向他笑一笑,唇角却紧张到弯不起来。他是怎么了?他明明早就学会了怎么在形形色色的大人面前卖惨装乖,可现在在一个同龄人面前,他竟然笑不出来?
  太奇怪了。
  不过没过几天,边阔就明白原因了。莫铭朗是他遇见的第一个,他想要做朋友、变得更亲近的人。
  这件事说起来也是挺奇怪的,面对那些他不喜欢的人,他都能笑得一点儿不作假,面对他真正想要接近的人,他却紧张的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更别说笑了。
  真没用。
  不过他们毕竟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一同相处的机会还是很多的。
  可边阔无论怎么样试图向莫铭朗示好,莫铭朗都只会给他冷眼。慢慢地,边阔模糊地明白了,莫铭朗讨厌自己这个突然闯入了他生活的人,一点儿都不想跟他有什么关系。
  一个格格不入的、出身贫寒的孤儿,却想要和一个家世显赫的大少爷拉近距离,这的确很不应该。
  于是边阔识趣地远离了莫铭朗。
  他以为自己和莫铭朗不会再有任何在老宅以外的交集,直到那年,他被一帮吊车尾的不良学生堵在厕所里,只因为他们听说新入学的莫家大少爷很讨厌自己,于是想要给自己个教训,以此向莫铭朗示好。
  那时候莫铭朗突然的出现简直像是梦里的情节。
  少年已经有了一米八的个子,他冷着脸接下了本来向边阔的脸去的拳头,然后一脚踹在那个人的肚子上,力道狠得直接让那人倒在了地上,痛苦地蜷成一团。
  莫铭朗看都没看边阔,只冷冰冰地用不屑的语气道:“我最瞧不起的就是你们这些搞霸凌的败类。”
  后面直到毕业,都没人再敢来找边阔的麻烦。
  莫铭朗讨厌他,却还是保护了他。
  那天晚上,边阔做了个出格的梦。
  不应该的。
  就算他那么多次偷偷地看莫铭朗,那么多次控制不住地想要接近莫铭朗,也不应该。那种痴迷或许不是朋友,但也不该是那种……关系。
  对了,是兄弟。
  他一定是把这个朝夕相处的、比自己小了一点的男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弟弟,才会那么关注他。
  可在二十六岁的现在,在莫铭朗正搂着他不住亲吻的现实里,一个声音在边阔的脑海里血淋淋的质问——
  只是“弟弟”吗?
  第17章 最后一次
  四周很安静,十分符合夜晚拥有的静谧。
  开放式厨房的柜台旁,两个男人拥在一起,吻得难舍难分。
  莫铭朗必须承认,边阔给他的所有东西都远超他的想象。
  荒唐的是,他竟然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着能让人感觉如此之好的事情,他不知道究竟是这件事本身就能让人感觉如此好,还是因为和他做了这件事的人,是边阔。
  大概率是后者。
  莫铭朗知道自己亲吻拥抱边阔的方式有些粗暴,在两人亲密无间的时刻里,他根本无法再将自己丑陋的、无法克制的占有欲粉饰分毫。但让他惊喜的是,边阔完全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反感或不悦,恰恰相反,边阔顺从地靠在他的怀里,双颊粉红,迷茫地看着他,带着满满的信任。
  一种扭曲的满足感在莫铭朗的胸膛里膨胀。
  他微微俯下身,一把抓住了边阔的腿,将他抱了起来。边阔从他们接触的唇缝间溢出一声惊呼。
  莫铭朗笑了笑:“别怕,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你的卧室在哪里?”
  边阔脸上露出一丝犹豫和迟疑,又显然被这句话背后隐含的意思所诱惑,正在脑海内进行剧烈的挣扎。
  莫铭朗读出了他心中的想法,轻轻叹了口气,安抚地在他的唇珠上啄了一下:“我们不会做得比这更多。”
  边阔闭上眼,点了点头,将脸埋进莫铭朗的肩窝,用沙哑的声音道:“走廊右转。”
  莫铭朗抱着边阔走了过去,以他的能力,抱一个男人并不算太吃力,而且莫铭朗能感觉出来,边阔喜欢自己这么对待他。
  走进宽敞的主卧,莫铭朗连打量一眼室内装饰的兴趣都没有,径直将边阔放到了柔软的双人床上,然后打开了一旁的床头灯。
  床单的颜色是深蓝色,在灯光的映照下,衬得边阔的皮肤近乎雪白,男人英俊的眉眼在这时流露出些许急需保护的脆弱。
  再次相拥时,边阔小声地在他的耳边说:“不能……做更过分的事情。”
  “我知道,”莫铭朗心不在焉地说:“我知道。”
  --
  次日,边阔迷迷糊糊地从宿醉中醒来,眯着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从窗帘的缝隙中投入屋内的阳光,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昨晚没吃药,竟然就这么安然地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诚然,酒精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但更多的,还是……莫铭朗。
  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像是鬼迷心窍一般的行为举止,边阔忍不住地耳热。他动了动身子,想要起床,却发现腰间还沉甸甸地压着一条手臂。
  他的呼吸顿住了。
  似乎是为了应证边阔的想法,他身后传来几声不耐的轻哼,然后搭在他腰上的那只手微微用力,将他向后一拉,令他再次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早上好。”
  男人的声音低沉且富有磁性,语气中还留有浓浓的睡意,显然刚醒来不久。
  边阔的心不理智的狂跳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回一句同样的“早上好”是个不错的选择,但边阔非常肯定,自己没办法维持语气中的冷静。
  酒意已经散去,在清醒的时候,边阔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处理自己和莫铭朗的关系,还有他们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
  昨晚的他一定是疯了。
  但同时,脑海中一道声音对他说:也可能是你压抑了实在太久,直到昨晚,才终于有勇气去面对你真正想要的东西。
  身体很累,却并非疲惫,而是餍足,仿佛身体深处一个他从未注意过的缺口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满足。
  边阔侧了侧头,耳尖红透了。
  莫铭朗在他身后笑了笑,似乎知道他这会儿羞耻的要命,便也没勉强他回应自己,在他的耳朵上亲了下,便松开了他,翻身起床。
  边阔听见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传来,他有些想要回头,但心里的某个部分又在告诉他,他不应该那么做。
  昨晚的一切已经够过分,够越线的了。
  一时冲动可以容忍,但如果放任这个错误继续下去,那就一点儿都不好玩了。
  错误。
  是的,一切都是个错误。他和莫铭朗是不可能的。
  莫铭朗穿好了衣服,趿着拖鞋离开了房间,边阔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失落,爬起身,也开始穿衣洗漱。
  浴室里,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热气翻滚着涌上他的脸颊。
  在二十六年的人生中,边阔几乎没有成为过被谁保护的对象,无论是充满混乱、暴力的孩童时期,还是寄人篱下、疏离冷漠的少年时期,真正出面挡在他面前的,都是莫铭朗。
  就连昨晚也是。
  曾经在楼梯上对他嗤之以鼻的男孩已经成长为男人,那双肌肉结实的手臂可以轻松地抱起自己。
  这一切本该让边阔感觉局促不适,可他唯一感觉到的只有信任和安全。
  似乎他内心的某个部分已经笃定,莫铭朗不会伤害他。
  而且……他是真的很享受被莫铭朗那样支配占有的感觉,仿佛自己是他的所有物。他可以随意地用他想的方式对待自己,而边阔不需要思考任何事情,只需要放松并服从。
  他可以放下一切顾虑和责任,就连过去的那些痛苦也无法再干扰他分毫。
  但那毕竟是短暂的。
  他和莫铭朗不可能有更多的关系了。昨晚的放纵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