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五日了,他没派人上门找她清算,也没上门来捉拿她,应该是感受到了她的一腔诚意。
  那想法刚从脑子里飘过,阿金便拿了一封邀请函,进来禀报:“娘子,知州府来了信函,要七娘子今夜去知州府赴宴。”
  钱家众人心口一提,齐齐看向钱铜。
  钱铜问:“我一个人?”
  阿金:“除了咱们家,听说还邀请了朴家,和几个布商...”
  第63章
  宋世子和沈公子的身份一恢复,扬州但凡有点地位的富商,在知州的邀请函发出来之前,便递了帖子,想拜访宋世子,主动请朝廷的人前去彻查鞭策。
  朴家的人也不能再装聋作哑。
  三夫人落网的第二日,朴家驻守在盐场的朴二爷便到了,亲自带着帖子上门,请求拜见世子,为三夫人的事当面与世子请罪。
  宋允执一个都没见,一一驳回。
  今日是朴家二爷上门来的第三回,终于有了转机,王兆把受邀的帖子递给了他,问道:“今夜世子会召集扬州富商前来探讨,届时还请朴家能来个说得上话的人。”
  朴家二爷察觉出了他话里的敲打。
  意思是当朝永安侯府的宋世子,不知道值得他朴家的哪一位主子前来相见。
  言下之意,也是在说他朴家二爷的身份,只怕还不够。
  朴家二爷当下跪在知州门口,摆明了朴家的态度,“得知世子造访扬州,家主早已来了书信,他驻守海峡,一时赶不回来,要我朴家上下不可怠慢了世子,至于三夫人所为,家主明言,让世子明察,我朴家一心效忠朝廷,若三夫人当真以下犯上,冒犯了世子,朴家人绝不姑息,任由世子处罚。”
  他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漂亮至极,这是要断其尾,舍弃三夫人了。
  王兆也听出来了,朴家家主不会来扬州。
  家主不来,就他朴二爷?朴家三房的权力集中在大房手里,只有朴家家主说得上话,朴家如此打发世子,是不是有点太过于敷衍?
  朴二爷看出了王兆脸上的质疑,忙道:“家主夫人已从海州出发,正在赶来的路上,今夜定能赴世子约,届时当面与世子赔罪。”
  ——
  大夫人于当日傍晚到的扬州港口,她坐马车时间一长,又吐又昏,唯有走水路,但水路绕,花了三日多才到了扬州。
  一同回来的还有三公子朴承智。
  船只靠岸,三公子搀扶着大夫人出了船舱。
  看着眼前熟悉的港口,朴大夫人心生免不得生出感慨,时隔两年,她再次踏上了扬州这块土地。
  两年前为了斩断大公子的痴恋,她带着大公子搬迁到了海州,特意避开钱家七娘子,并下令,朴家不得告诉七娘子大公子的行踪。
  两年过去,扬州已经大变样了。
  四大家仅剩下两家,钱家成为了三大家中唯一的幸存者。
  三夫人上回赶去海州,便是告诉她,钱家的七娘子再也不是之前那位吵着要见大公子,与其私奔的天真小姑娘,此女本事了得,相继打垮了两大家,一旦为朝廷所用,只怕会成为朴家的劲敌,甚至取代朴家。
  是以三夫人建议,以大公子的婚事为诱饵,让钱家七娘子去刺杀宋世子。
  无论成与不成,朴家都会是受利的一方。
  她答应了,就像当年逼着他们分开一般,又逼着两人重归于好。
  结果却并没有如他们所愿,如今钱七娘子没死,宋世子也活得好好的,反而把三夫人自己搭了进去。
  前几日老二被朝廷张文通缉的消息,刚传回来,大夫人还曾质问过三夫人到底怎么回事,三夫人临走之时同她保证,定会把二公子完好无损地带出来。
  二公子没带出来,接着又一个噩耗。
  当年家主把三夫人调来扬州,便是看上了她做事爽利,性子泼辣,能镇得住二公子,谁知道一个接着一个,都落入了朝廷的手里。
  大夫人至今不明白到底出了何事。
  三夫人在明珠港安排的那场刺杀,只有她身边的亲信知道,可如今那些亲信要么死了,要么与她一道都被关在了知州府。
  报信的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道宋世子查出了卢家灭门案背后的真相,抓了二公子指使暴打钱二爷的几个打手,一番拷问后,供出来了二公子。
  这样的证据,本不足以结案。
  但宋世子毫不犹豫地张榜,公然通缉二公子,加之三夫人一直寻不到二公子的踪迹,怀疑人就是知州府内关着,一时关心则乱,于五日前清晨召集人马去知州府劫狱,被沈家小公子抓了个正着,从其手中逃出来,又被宋允执当场擒住。
  满盘皆输。
  赔了夫人又折兵。
  大夫人在船上的这三日,歇得并不安稳,下了船面色憔悴,心情也不太好,见到朴家前来接应的仆人,当头一句斥责,“朴家的两个主子入了狱,你们倒是自由得很。”
  仆人们垂目不敢说话。
  大夫人也没功夫在此处理家事,带着三公子快步朝着接应她的马车走去,走到一半,便看到了马车旁正立着一位少女。
  她穿月白色的素面窄袖褙子,素色腰带,夕阳的余晖下,把她身上轻薄的生绢染成了绚烂的金色,恍如身在一片金山之下,冲大夫人一笑,行礼道:“晚辈曾说过,待大夫人回到扬州,晚辈定会前来相迎。”
  来人正是钱家七娘子。
  大夫人此时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她,最想见的人也是她,上回两人在海州分别之际,演绎出了一番真情,恍如一对化解了恩怨,关系融洽的婆媳。
  大夫人没想到还会再见到她。
  既然她人没死,海州的那一段承诺便无法抹去。
  真是天大的讽刺,此时大夫人看到她,突然有了一种当年她那番辛苦搬家海州,实乃多此一举的羞辱感。
  她实在恨不得她早些死了。
  三夫人的计划堪称天衣无缝,为何最后她进去了,钱家七娘子还安然无恙,此时清楚内情的人只有她钱七娘子,大夫人压住心底的反感,对其笑了笑,“七娘子有心了。”
  “伯母不必见外,都是自家人。”钱铜看了一眼她身旁的三公子,彷佛当真把自己当成了朴家人,热情招呼道:“既白也回来了?”
  三公子从见到她便露出了笑容,此时听她主动招呼,便回了一礼,笑着道:“七娘子安。”
  “好些年没见过你了?长高了不少。”钱铜将其打探了一番,夸赞道:“越来越英俊,颇有你兄长当年的风范。”
  大夫人听她毫无避讳地提起大公子,脸色微微一变,她还真是不见外。
  三公子今年已满十六,跟在大夫人身边,应酬着朝廷和王府的关系,见过不少世面,同样的温润但他没有大公子身上的稳沉,多了几分刻板的礼数,他含笑道:“既白是有好些年没见到铜姐姐了,铜姐姐也是愈发的光彩照人。”
  “行了。”大夫人打断:“先上车。”
  钱铜让出了身后的马车,解释道:“今日宋世子下了邀请函,宴请了扬州大小十来个商户前去约谈,朴钱两家都在内,路上我遇到朴二爷,得知大夫人今日到港口,想着一道接上大夫人再去赴约也不迟,二爷已先到了知州府,让我带话给大夫人,速速前去,还请大夫人坐我的马车。”
  朴大夫人愣了愣。
  她从海州回来,便是为了去见宋世子。
  此时宋世子邀请各大商家,必然与他朴家有关联,大夫人不能错过,正好她有事要问钱铜,转头与身旁的三公子道:“你坐后面的马车,我与钱七娘子聊聊。”
  待两人坐上马车,朴大夫人便直接问了:“三夫人是怎么回事?”
  钱铜没有立马回答,递给了她一盏茶,“我记得伯母有晕车的毛病,特意备了此茶,能缓解些症状。”
  当初她到海州,没敢喝她的茶,此时大夫人也不敢喝她的东西,敷衍地答道:“早好了。”
  “如此甚好。”钱铜无视她别扭的神色,非要与她拉近关系,“伯母身子骨好,我也放心了。”
  朴大夫人很不习惯她的接近,又不得不忍耐,倒是想说因她没有完成朴家提出的条件,这门亲事便不算数。
  可世子的身份已经暴露,再去质问,便等同于告诉她,朴家一早便知道了宋世子的身份,想借她的手杀人。
  事已至此,大夫人唯有吃哑巴亏。
  她不想听她胡扯这些没用的,再次问她:“三夫人为何落入了宋世子手里?”她不信以三夫人的处事,会行劫狱这样的昏招。
  大夫人问完,便见钱铜抿着唇,一脸怨气,“此事我也想问问三夫人,到底她想作甚。”
  “她催着我快些解决了七姑爷,好与大公子定亲,我答应了,打算把人引到海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其处理掉,谁知没把他引来,倒是把朝廷的人惊动了,您猜如何?咱们要杀的七姑爷,摇身一变,成了当朝命官宋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