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傅灵让人牵来一匹温顺的蒙古马,马儿身姿矫健,毛发雪白,乌眸水汪汪的,很有灵性。
  她又让人在地上摆了十个雕花白瓷瓶。
  贵女们虽学过骑射,不过是略通皮毛,没一个擅长的,所以无需策马奔驰,骑着马溜达时,投出箭矢即可。
  魏婉清投壶时准头一向不错,十个箭,投进去六个,当即迎来满场喝彩,廊下的铜铃被风吹得铃铛响,她翻身下马时,脸上的笑意都多了一分。
  傅灵投中五个,其他人也有好有坏,投壶是她们玩惯的,虽然骑着马,倒是都投进了,最差的是傅灵的庶妹,傅晴,也投中两个。
  顾怡和陆晚是最后投的,顾怡喜欢投壶,平时也就她和武安侯府的陈琦能和魏婉清打个平手,今日她发挥一般,比魏婉清少了一个。
  很快便到了陆晚,她身上没什么力气,翻身上马时,琥珀还扶了她一把,魏婉清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她一笑,好几位贵女也跟着笑了起来,还有人戏谑道:“灵妹妹,你这位嫂嫂,不会连骑马都没学过吧?也是,上元县算不得什么大地方,听说她爹爹不过是个县令,买不起马也委实正常。”
  魏婉清忙对傅灵说:“都怪我,我是想起旁的事,才忍不住笑的。”
  说完看向陆晚,“陆姑娘勿恼,她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有笑话你的意思。”
  陆晚抬眸看她一眼,少女正一脸歉意望着她,眸中却难掩敌意。
  一副等着看好戏的姿态。
  陆晚原本还没打算出风头,说句不谦虚的,她习武多年,虽中毒在身,没什么力气,准头却在,这么近的距离,闭着眼都能投进去,这会儿,也没多说什么。
  马儿抬蹄朝前走去,她接住琥珀递来的箭矢,五支箭一起掷了出去。
  魏婉清轻蔑一笑,这是自知射不中,索性自暴自弃了?下一刻,脸上的笑,便僵在了脸上,只见,五支箭仿佛长了翅膀,一个个皆朝瓷瓶飞去,稳稳扎了进去。
  好几个贵女都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包括傅灵,还以为看错了,下一刻,便瞧见,她又将剩下五支,轻飘飘甩了出去,五支箭再次飞向瓷瓶,又投了进去。
  大家看得瞠目结舌。
  傅灵也一脸呆滞,顾怡兴奋地尖叫起来,“陆姐姐,你也太厉害了!怎么这么牛?”
  “家父为官清廉,两袖清风,我幼时可玩的东西不多,投壶便多玩了玩,熟能生巧罢了,算不得厉害。”
  这哪是熟能生巧就行的,许多男子都未必有这一手。
  顾怡兴奋极了,扯着她,“不行不行,姐姐要教教我。”
  陆晚被她拉去了一旁,留下的众人仍一脸不可思议,连傅灵都忍不住瞄了她好几眼,根本没想到,她还会这一手。尤其是那随手一抛的姿势,动作漫不经心的,透着股随意,却又说不出的飒爽。
  这还是动辄睡大觉,不过多走一些路,就气喘吁吁,娇娇弱弱的人吗?
  傅灵一脸的怀疑人生。
  女子也是慕强的,陆晚露的这一手,震惊了不少人,好几个贵女都巴巴凑了过去,一口一个陆姐姐,也教教我吧。
  魏婉清身边几个贵女都忍不住跑了过去,她不由咬紧了唇。
  瞧主子神色难看,魏婉清身边的小丫鬟,小声说了一句,“没成想她这么会投壶,傅姑娘也是,明明和您要好,却选了她擅长的。”
  魏婉清没吭声,余光瞥见傅灵震惊的神情,脸色稍霁,早知就不让傅灵邀请她了。
  邀请陆晚的提议正是魏婉清提的,她既好奇陆晚长什么样,也想让陆晚丢人,才让傅灵给她下了邀请函,谁承想今日的赏花宴反倒让她大出风头。
  一场赏花宴办得还算热闹,一直到午时众人才散去,秦氏耳目众多,宴会上的事自然传到了她耳中,听完丫鬟的禀告,她脸色便沉了下来,怒道:“武安侯府一个庶女,竟张狂至此,参加着府上的宴会,还妄议府上的主子,真是好教养。”
  李嬷嬷窥了一眼她的脸色,说:“只怕还是为了巴结那位。”
  她口中的那位正是魏婉清,魏婉清的兄长在禁军任职,姑母又是淑妃娘娘,风头正盛,她和傅灵又是打小的交情,这些年不知给傅灵灌了多少迷魂药。陈茜敢议论陆晚,不过是摸准了傅灵不喜这个嫂嫂,反而会站魏婉清。
  可惜秦氏属意的儿媳人选并非魏婉清,魏婉清的姑母二
  十年前入了宫,三皇子便是她所出,若与郑国公府结亲,等于和三皇子宁王绑在了一起,他们国公府可不想和皇子们沾边。
  她冷笑一声,矛头对准了傅灵,“这丫头越发没规矩了,陆晚已嫁入国公府,便是国公府的一员,她这个蠢货竟坐视旁人嘲笑嫂子,荣辱与共的道理还用我教?来人,将她给我喊来。”
  说到最后,手里的茶盏都重重放在了桌子上。
  丫鬟大气都不敢出,忙领命退了下去。
  李嬷嬷上前一步,顺了顺她的背,劝道:“夫人莫要动怒,姑娘才十四,多教教就好了。少夫人倒是个处变不惊的,不仅镇住了场子,还一一反讽了回去,众人就算笑话,也该笑话武安侯府才对,夫人勿恼。”
  秦氏神色略缓和了些,这会儿倒是有些理解老爷为何会选这丫头了,遇事不慌不忙,还能反将回去,不是那等软柿子,只可惜身份太低了些。
  秦氏叹口气,“煊哥儿又一早出去了?”
  “是,昨个倒是歇在了少夫人房中。”
  秦氏眉头仍旧拧着,“只歇在房中有何用?成婚几日了,至今不曾圆房。”
  老二像他这么大时,都有两个通房了,他倒好,媳妇都有了,还丢一旁,不管不问,也不知何时能有个嫡子?旁的夫人到了她这个年龄,哪个不是子孙环绕?唯独她一个孙子孙女都无。
  老大走得早,老二又瘫了,唯一的指望落在傅煊身上,他偏偏是个冷情的。
  李嬷嬷劝道:“两人才刚成婚,说句掏心窝的话,跟陌生人无异,夫人再耐心等等就是,少夫人也就身份差了点儿,单论品貌,跟世子爷也算匹配,日子长了,两人总能处出感情的。”
  儿子一向有主意,眼光也高,能不能处出感情还真不一定,秦氏也不能按着两人的头去圆房,最终也只能叹口气。
  同样得知消息的还有傅煊,见陆晚自个能立起来,傅煊便没多管,至于傅灵,当天果然是哭着跑回去的,还被罚了三个月月银。
  陆晚此时已回了清风堂,前脚刚到,琉璃便风风火火赶了回来,笑着说:“主子,奴婢幸不辱使命,选了十个丫鬟,八个小厮,这些个丫鬟都是苦命人,家里穷,从小干惯了农活,不得已才被卖掉的,个个手脚麻利,小厮也很机灵,有两个还会点拳脚功夫,奴婢赶忙抢了过来,就是贵了点,您给的银子,就剩下六两。”
  琉璃边说,边将剩下的六两,递给了陆晚。
  陆晚颔首,“钱花了可以再赚,人合适就行。”
  饶是如此,琉璃也很心疼,主子既嫁入了国公府,丫鬟小厮又是必不可少的,琉璃忍着心疼说:“奴婢按您说的,将人交给了观言,先让他安排在了庄子上,再让观言调教一下。”
  陆晚的嫁妆恰好有两个庄子,她没时间过去,便让观言去看了看,庄子上的管事倒挺忠心,连账本都交给了观言。
  可惜观言不识字,便收下来给了琉璃。
  “瞧奴婢这脑子,险些忘了要紧的。”琉璃从怀里掏出两个账本递给了陆晚,“这是庄子上的账本,是今年的开支,一年下来,应该有两千的盈利,您瞧瞧。”
  陆晚简单翻了一下,庄子上主要有两大收入,一是靠佃租,二是靠着庄子上自种的果蔬,一个庄子,一年有两千盈利,收入已经很可观了。
  几位堂伯,都不像这么大方的人,就算赚到钱,也不可能给她置办这么好的嫁妆,不算古玩字画,单庄子和铺子,都得两万两银子。
  陆晚愈发觉得这笔添妆有些可疑。
  墨砚已去了山东,京城到山东,几百里的路程,打听事情也花费时间,起码得一个月才能回来。
  多想无益,用过午膳,陆晚便歇息了一会儿,琉璃也去睡了会儿,醒来后,才发现琥珀竟不在,也不知跑去了哪儿,她不由嘀咕了一句,“不会逛园子去了吧。”
  平日恨不得寸步不离地跟着主子,来了国公府,倒是懈怠了。
  她也没在意,待陆晚醒后,她便走了进去,亲自伺候陆晚洗漱。
  陆晚歪在榻上看了会儿书,一直到傍晚,用过晚膳才出院子,她在府里转悠了一圈,国公府的夜景同样很美,暮色像浸染了墨汁,天色一暗,便有丫鬟出来掌灯。
  眼前的长廊片刻的功夫就亮了起来,红色灯笼将整个国公府照得灯火通明,一时灿若星河。
  陆晚看似在游玩,目光却落在了灯笼上,留意了一下烛火点燃的时间,散发的味道,好蜡烛燃烧时长久,味道也好闻一些,一路看下来,果真有以次充好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