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他接通,说待会儿有事,没时间去会所。
  于是几分钟后,贺连禹和陆斯泽出现在他办公室。
  程泊樾坐在沙发上,气定神闲系一只腕表,听陆斯泽一五一十把事情说了。
  贺连禹全程锁眉沉默,陆斯泽一点面子都不给发小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都这年头了,你弟还敢开老鼠仓,这不找死吗?”
  贺连禹无言以对,抚着额头接了个电话。
  弟弟贺航正在审讯室里接受调查,给哥哥打电话时哭着狡辩:“那些账户真不是我的,让他们去查,随便查!”
  贺连禹无语至极:“要是真查出什么东西,你可以从家里滚出去了。”
  弟弟急得要死,终于半推半就地承认:“哥,我错了,那些钱我一分没花!我真错了,我给爸打电话,爸已经不理我了,哥你给我想想办法,让泊樾哥出手帮我行不行?”
  到底是亲弟弟,贺连禹于心不忍,殷切地看了一眼程泊樾。
  这人置身事外,眼皮都不抬一下,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像在给谁发消息。
  哪里像是有意愿帮忙捞人的样子。
  没办法了,贺连禹狠不下心,用情分求助发小:“樾,小航说......”
  程泊樾起身走向书案,从抽屉里取出一只新的腕表,摘下手上这只。
  似乎觉得不搭。
  陆斯泽点了根烟,给贺连禹使眼色,摇了摇头。
  贺连禹没辙了,只能对电话里说:“行了,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狠下心直接挂了。
  家里对弟弟太溺爱,其实捞个人不算什么,但贺父刚调任,不好明面上出手。
  私下再想想办法吧,反正现下的路都断了。
  贺连禹知道,程泊樾不会为任何人铺路,更不会给任何人善后。
  他甚至不关心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哪怕证据链还不充分,仍有挽救余地,程泊樾也不会被所谓的发小情分绑架,做自己懒得做的事。
  陆斯泽吊儿郎当歪在沙发上,安慰似的,给贺连禹甩了根卡比龙香烟。
  又捻起一支,想递给程泊樾。
  但他看都不看一眼,自顾自把腕表系好,又看了一眼手机。
  陆斯泽和贺连禹对视一眼,都觉得蹊跷。
  贺连禹清楚地记得,程泊樾十七八岁时烟瘾最大。
  现在简直脱胎换骨,说不碰就不碰了。
  一方面为了缓和气氛,另一方面是真有点好奇,贺连禹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抽烟的?”
  陆斯泽插嘴:“嗐,他早就不抽了。人家家里有个女孩子,一闻烟味就咳嗽。”
  说着,他鬼使神差地扫了程泊樾一眼:“诶?你今晚约会去啊?”
  程泊樾单手插兜,站在桌前回完最后一封邮件,将电脑关机。
  淡淡说:“陪她看一场舞剧。”
  她?陆斯泽差点没反应过来。
  哦,陪温听宜啊。
  程泊樾离开后,另外两个也麻溜走人。
  陆斯泽回到车里抽烟,特别纳闷:“诶,你说,他会不会担心自己吓到她?”
  贺连禹搭腔:“她?你说温听宜?”
  “是啊。”
  贺连禹:“这话怎么说?”
  “唉,你不知道吗?毕竟他在感情里有点——”陆斯泽斟酌片刻,啧了一声,“有点不一样。”
  两人对视着,忽然都讳莫如深地笑了笑。
  的确,程泊樾有点跟常人不一样的掌控欲。
  虽然他没谈过恋爱,但两个发小了解他,多多少少能瞧出冰山底下深埋的异样。
  陆斯泽看得最透:“说实话,他但凡遇上个喜欢的,绝对不会让对方逃出他的手掌心。要不是现在一切正常,我还真担心他某天会搞什么囚禁play。听宜妹妹待在他身边,确实是件危险事儿。”
  安静半晌,贺连禹轻笑:“他烟都戒了,还有什么改不了的?”
  ——
  暮色降临。
  温听宜还泡在舞室里,练习《风月渡》的舞蹈。
  给程泊樾发了舞室的位置信息后,目前还没收到他下班的消息,距离舞剧开场也还早着。
  于是她掐着时间,再练一会儿。
  空旷的舞室里,她独自一人踩着曲调节拍反复练习。
  前门不知被谁扒开一条鬼鬼祟祟的小缝。
  几个女孩子聚在门缝外头,眸光熠熠,像往常那样,悄悄围观温听宜跳舞。
  这家舞蹈工作室位于soho,是京城里为数不多的专注古典舞的大型舞室。
  舞室的固定会员大都是十七八岁的学生,家庭条件优越,一半准备艺考,另一半是从小就学舞的爱好者。
  温听宜毕竟是正儿八经舞校毕业,哪怕是基本功水平,都能让他们自惭形秽。
  大家每次见到她,都只敢偷瞄或尬笑打招呼,但私底下都是她铁打的小粉丝。
  舞室里频繁响起轻盈落地的声音,众人的目光凝在她身上。
  她穿一件纯白
  色的软绸练舞裙,整个人像雾一般,形影绰绰,翩跹而舞。
  一系列高难度的舞蹈动作仿佛被她驯化了似的,刚柔并济,行云流水。
  门外的人羡慕死了。
  “她跳得好轻松啊,我突然觉得我也可以了。”
  “那你该去医院治一治幻觉了。”
  “我懂了,努力在天赋面前不值一提。”
  “唉,别看人家这么轻松,私底下也很努力的。她在学校的时候就拿过很多奖了,可惜毕业之后被前公司坑了,近期不太顺。”
  “不过她一直在认真沉淀,应该要好起来了吧,听说她最近在准备电影试镜了。”
  “哇,那太好了,可以在大荧幕上看见我女神了。”
  众人在舞室前门窃窃私语,未注意到,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双手插兜,闲闲地停在了后门。
  后门嵌了块圆形玻璃,玻璃的高度有点反人类,别人站在那里根本无法将视线和玻璃齐平。
  而他的身高正好,甚至还需要低点头,清晰锋利的侧脸线条被皎洁的灯光勾勒,他神情平静,目光轻描淡写地向里落去。
  大家睁大了眼。
  “我去,那是谁?”
  “听宜的朋友?”
  “看着像未婚夫,颜值好配。”
  “别瞎猜,听宜姐姐单身呢。”
  “我去我去,别说话了,人家看过来了。”
  那边窸窸窣窣,程泊樾只淡淡瞥了一眼。
  众人被他冰冷的气场震慑到,纷纷假装路过,坐在走廊摸鱼刷手机。
  温听宜专注练舞,浑然不觉门外发生了什么。
  她将一个高难度转圈动作反复练了几遍,总觉得不太满意。
  但是已经很累了,她喘着气,看一眼时间。
  一小时后舞剧开始。
  程泊樾还没给她发消息。
  该不会放她鸽子吧。
  她闷闷不乐,一边看手机,一边往墙边走去,疲惫地坐到布艺长椅上。
  掀开轻盈飘逸的裙摆,捏了捏酸胀的小腿。
  手机震动。
  程泊樾:[练完了?]
  她快速敲字:[嗯嗯,你下班了吗?舞剧快开始了]
  又给他发了个元气满满表情包。
  程泊樾站在门后,看一眼屏幕里雀跃舞动的卡通小人,又看一眼舞室墙边快要累瘫的姑娘。
  他收起手机,开门进去。
  温听宜以为是保洁阿姨过来清理舞室,一抬眼,撞进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眸。
  她怔了怔。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过来的,看了她多久?
  奇怪,她在千百个观众面前表演都不觉得有什么怯场的,但一想到被他偷偷观察了这么久,她就有点微妙的不自在。
  说不清是害羞还是什么,总之她下一秒就避开他的视线,装作很忙的样子,捏自己的小腿。
  前门那帮小鼠鼠正在暗中观察。
  “嚯!他走过去了,给听宜姐姐捏腿了!”
  “男朋友,肯定是男朋友!”
  “嘘!不要乱猜,万一是哥哥呢?”
  “呵呵,反正我哥不这样。”
  程泊樾坐在她身边,她的腿搭在他身上,被他双手揉按着。
  “好点儿了?”他问。
  温听宜倏然回神。
  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腿是怎么跑到他身上的,刚才他走上来脱下西服外套,一手攥住她的脚踝,她都来不及反应,下一秒再看,就已经是这个极其暧昧的姿势了。
  温听宜不说话,程泊樾也不知道她到底好点没,手里不自觉加大了力道。
  她啊一声:“轻点轻点......”
  程泊樾抬眼看去,她近距离攥住他的胳膊,眼里忽然泛了点生理泪水,委屈巴巴的,好像被他欺负了。
  温听宜咬着唇,红着眼眶控诉他:“你力气太大了,弄得我好疼。”
  一时间,空气静得诡异。
  温听宜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