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
  包厢里一切如常。
  桌边少了一个不知趣的二百五,众人玩起来反而更惬意。
  温听宜是屋里唯一一个女生,酒侍专门给她送来一杯草莓代基里。
  几乎没什么度数,温听宜拿它当饮料喝,时不时含着吸管嘬两下,在一旁默默观察。
  桌上摞着五颜六色的筹码,她不知道这帮人是玩真的,还是朋友间随便玩玩。
  如果是玩真的,这里简直就是深藏不露的销金窟。
  跟筹码沾边的事情向来是需要运气的,她自认手气不好,就不入局了。
  陆斯泽爽朗地笑了笑,借机揶揄某人:“不怕啊,你要是输了,全算程泊樾的。”
  她怔住。
  别,她可不敢这么邪恶地盘算。
  温听宜坐得端端正正,老实巴交地说:“不了,我真的不会玩。”
  话音刚落,她余光瞥见程泊樾弯起了唇角。
  下一秒就听见他好整以暇地说:“让陆斯泽教你,要是教不会,你就往死里揍他。”
  他说话时,低沉嗓音逸出轻碎的笑,慵懒又活泛。
  让她随便输,还用为她撑腰的语气鼓励她揍人,坏得没边,又好得没底线。
  室内暖光勾勒他棱角分明的脸庞,连阴影都染上了蛊惑人心的暧昧。
  温听宜心神渐乱,眼睫无意识垂下,指腹摩挲着酒杯边缘。
  不知他是在开玩笑逗她,还是真的打算让她随便玩。
  她不想得寸进尺,摇摇头说:“万一让你输光了,就不太好。”
  说话时,对面的贺连禹本来想点烟,程泊樾不动声色扫他一眼。
  他定了
  定神,就这么干咬着烟,放下金属打火机笑着问:“有什么不好?程泊樾会凶你吗?”
  “......”
  凶不凶倒是不知道,但她对自己的牌技很没把握,小声自嘲说:“我玩牌必输,会让他倾家荡产的。”
  突然间,大家都不说话了。
  她愣住。
  难道她说错什么了?
  紧接着,众人忽然愉悦地笑了起来。
  倾家荡产,这词太严重了,被她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出来,又乖又搞笑。
  陆斯泽笑得肩膀都在颤,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哎哟,你信我,从来没有人敢让他倾家荡产,正好了,你能做第一个吃螃蟹的。”
  难怪周婼说陆斯泽是狗,这人还真有点狗,就爱满嘴跑火车,无意间害别人接不住话茬。
  温听宜一时哑然,抿抿唇说:“不,我不敢吃。”
  身旁,程泊樾懒散静默,目光没什么焦点,好像在一瞬不瞬地看她,又好像在百无聊赖地等待别人发牌。
  贺连禹逮着机会,开玩笑地数落某人:“樾,你平时是不是对听宜妹妹很凶啊?看她这么怕你。”
  程泊樾一只胳膊撑在桌边,拳峰抵着唇,眉目染着一层倦意。
  “对她——”他默了默,慵懒缱绻的语气接着上句说,“凶不起来了。”
  空气安静下来。
  不是尴尬的沉寂,而是一种不愿打扰气氛的、很上道的静。
  大家好像都看出来程泊樾对她不一般了。
  温听宜忽然明白了他今晚带她过来的用意。
  兴许是为了让谣言不攻自破的。
  别人已经能看出来,程泊樾不是不待见她,而是觉得她招人喜欢。
  至于是哪种程度的喜欢,就算不明说,别人也能从他纵容的行为里猜出一二。
  温听宜尽量控制住呼吸,心跳隐隐加快,若无其事地嘬了一口酒。
  一层果味在舌尖化开,甜滋滋的。
  片刻,新的一局开始。温听宜偷偷瞄一眼程泊樾手里的牌。
  手气真好,难怪每次都赢很大。
  两人坐得很近,她的白色马丁靴侧边抵着他的皮鞋,壮着胆子轻轻碰了碰他,羡慕地说:“你运气好好。”
  程泊樾感受着桌下怯生生的碰撞,掀开手里的暗牌,懒腔懒调地说:“也就今晚好点儿。”
  不知他是故意谦虚还是随口一说,温听宜垂眸拨了拨吸管,有意安慰他,柔声呢喃:“今后每一个晚上都会好的。”
  “那得看你在不在我身边。”
  他话里没什么情绪,朦胧的暧昧却像雾一样,在她耳边荡开,突如其来,直击心坎。
  意思是有她在,所以他运气才好吗?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无疑会让人上瘾贪恋。
  招惹他,真不是件容易事。温听宜保持清醒,慢半拍咬住了吸管。
  程泊樾手里过了一轮牌,偏头看过来。
  女孩子微低着头,默不作声嘬着一杯粉色甜饮,脸颊泛起浅浅的红晕,不知是打了腮红,还是被酒精酿出来的。
  他抬手摸她的脸,试探温度,拇指又贴着她脸颊摩挲两下,有点好笑地问:“喝上头了?”
  温听宜轻咽喉咙。
  当然没有喝上头,只是有种奇怪的微醺感。
  只能怪这杯酒了。
  她避开视线,心不在焉地嘀咕:“本来就不怎么能喝......”
  他对此认同:“嗯,喝醉就开始干坏事儿。”
  被翻旧账了。
  她轻咳一声,声若蚊呐:“怕什么,还没醉呢。”
  本来想鼓起勇气将他一军,却因为顾忌被人听到而压低音量,气势矮了一截。
  程泊樾挪开视线出牌,一笑置之。
  温听宜懵了会儿,又摸不准他的心思了。
  ——
  离开会所时,已经是凌晨。
  上车之后,温听宜揉着眼睛犯困。
  拿手机看了看微信,有点失落,今天还是没有收到林导工作室的消息。
  只有几个温兆文的未接来电。
  她已经拉黑三个号码了,对方总有新的方式打进来。
  温听宜直接关机,沉下心,看向车窗外。
  程泊樾站在会所花园接电话,车子停在他几米之外。
  温听宜降下车窗玻璃,下巴埋进交叠的手臂,趴在车窗边静静望着他。
  程泊樾浸在路灯光线里,听着电话里的秘书认真陈述。
  其实他犯了点倦,站姿却依旧挺拔,搭在手机背面的食指点了两下,一手插着兜,神情寡淡地侧过身。
  半远不近地,他定了定神,对上一双困倦又清润的眼眸。
  她像一只窝在车里探出脑袋的猫,耷着耳朵,明明快要睡着了,却软绵绵地撑起清醒,乖乖等他上车。
  夜色里,他凝住的目光深了一寸。
  “程总?”
  听筒里传出忐忑的疑问,他收回视线,迟了一秒才应:“在听。”
  他的私人号码没几个人知道,一般人打不到他的手机上,天大的事也别想扰他,只能让秘书转达。
  秘书得到确切的回应,放下心继续说:“温兆文先生的意思是,他会派秘书前往京城总部,找周特助谈一谈新能源项目的事。另外他想知道,您哪天有空,他可不可以亲自到总部见您一面,同您商议几件事?”
  程泊樾不置可否,抬手摁了摁鼻梁,兴致索然:“接着说。”
  “......好的。”秘书得不到回答也只能照做,“温先生还说,等老先生寿宴过后,他想亲自上门拜访,然后......把温小姐接回去。”
  程泊樾轻按鼻梁的动作顿了顿,什么也没问,脑海里莫名浮现一双哭红的小鹿眼。
  他低嗤一声,不着痕迹地讽刺:“那就看他有没有本事踏进程家大门。”
  说完就懒得多言,通话挂断。
  程泊樾转头看去,某只爱哭鬼已经趴在窗边打起了盹,脑袋一晃一晃的,像数学课上走神的马虎虫。
  何止走神,温听宜差一点就要去见周公了。
  混沌时听见渐近的脚步声,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程泊樾已经停在车窗前,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
  她睡眼惺松,醒得有点艰难,程泊樾低头打量她,一只手顺势托起她下巴:“刚才吵到你了?”
  “嗯?”她意识回笼,实诚地摇摇头,“没有,我没听见你说话。”
  程泊樾站在原地,也不急着上车,干燥的拇指贴到她眼尾,将她打哈欠时留下的生理眼泪慢慢擦掉。
  动作好轻,像耳边微柔的晚风,掀起她心上的涟漪。
  她想,一定是因为他今晚赢了很多,所以心情格外好,力道也随之温柔。
  温听宜缓了缓神,很小心地扯住他的衣袖,像抓住一份来之不易的心安。
  程泊樾垂眼看着她,目光沉静而玩味,似乎在等她的下文,看她究竟要使出什么小伎俩。
  她温吞抬眸,没底气地问:“你不是说,我喝了酒就会干坏事吗?”
  他挑起眉梢:“嗯?”
  温听宜攥住他的衣袖,双眼凝着一团柔软水雾,犹豫的目光像小蚂蚁攀爬,先落向他坚硬凸起的喉结,又移到他宽阔胸膛。
  最后望着他凌厉的眉眼,声线乖软,坚定又胆怯地警告说:“那你一会儿要小心,我要对你干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