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联邦编号a-0719,梅塞科里安。”对方的声音冷硬如机械,“尊敬的部长阁下,您好,我是联邦总领局的工作员,现在我要对您进行回访。”
  “嗯。”
  “您今天在安抚测试评分表格里再次给出了s,请问是否为您的自主意愿?”
  梅塞喉结滚动:“是。”
  “那么好的,我将记录。”
  通讯器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根据监测,您的生理指标在测试期间出现异常波动,您的心率峰值一度达到危险阈值,而且尾钩活性持续亢进,请问您是否受到胁迫?”
  梅塞突然笑起来:“胁迫?”
  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沾着未干的蜜和汗,黏腻得让人想起夏尔抚过他眼尾的拇指。
  尾钩不耐烦地砸向床板,金属支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我是雄虫,他是蜜虫,你以为他还是曾经那个无所不能的夏尔少将吗?是我用翅膀困住他,是我咬破他的嘴唇,他什么都做不了,你该问问夏尔有没有受到胁迫。”
  “如果你问我爽没爽,我倒是可以回答你。”
  “很爽。”
  “夏尔的蜜很甜,他认真安抚我了,我很享受。”
  通讯器陷入诡异的沉默。
  梅塞能想象到总领局那些官僚面面相觑的模样,他们大概正盯着监控屏上夏尔唇角结痂的咬痕,绞尽脑汁思考这算不算“受到胁迫”。
  “那好吧,您给出的s评分已录入系统。”
  对方最终干巴巴地说,“根据《战后安抚条例》,您有权申请特殊抚恤,是否需要更多的蜜虫来帮忙?”
  “不需要,别来烦我,我讨厌蜜虫。”梅塞猛地掐断通讯。
  虫翼在身后簌簌展开,又颓然垂落。
  午后的寂静里,他听见自己心脏撞击肋骨的闷响。
  那瓶蜜的甜味还黏在齿间,混着血腥气发酵成某种酸苦的东西。
  夏尔永远不会知道,当蜜糖顺着喉管滑下时,他的尾钩就很不听话了。
  就像当年在黎明战役的炮火中,他拖着半截残肢爬过焦土,突然看见指挥舰上猎猎翻飞的银白军旗。
  那时候的夏尔站在舰桥,整个人被晨曦镀成金色,他举着望远镜望向虫族溃败的阵地,眉头都没皱一下。
  梅塞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眼眶发烫。
  他死死攥住衣角,机械腿的液压管发出“哧”的漏气声。
  裤子又脏了,自从他残疾以后,连生活都无法自理。
  “骗子!”他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喃喃,“你明明说过…”
  说过什么?梅塞怔住了。
  夏尔从没给过承诺,那个s评分是他自己鬼使神差打下的。
  就像此刻尾钩上挂着的透明液体,不过是生理反应催生的可笑产物。
  他慢慢蜷缩起来,虫翼覆住身体。
  到底还是他输了,他没有为难夏尔,他该怎么面对虫族?
  他们会笑话他吧?会笑话他尾钩没用,虫也没用。
  可是这怎么能怪他呢?
  是夏尔太聪明。
  夏尔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有手段,没有公开道歉,而是私下里安抚了他,三言两语,就让他心甘情愿臣服。
  他甚至为了夏尔的名誉,在联邦面前百般辩解。
  梅塞在第一军校学习的时候,熟读书籍,知道人类的军事战术上似乎有个说法叫做“以退为进”,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成功。
  比如那两个s级评分。
  所以,这些温柔的安抚,是属于夏尔获胜的智谋,还是夏尔某一瞬间也动了真情?
  梅塞连赌都不敢赌。
  “夏尔,这世界上还有比你更可恶的人吗?”
  梅塞不甘心地喊他的名字,手继续劳动。
  他的尾钩仍不甘心地蜷曲着,在腿侧蹭出一道湿痕,颓废地一蹶不振。
  -
  黄金蜂再一次解决了一个试图刺杀夏尔的雄虫,擦了擦虫翅上的血。
  他站在血泊里,虫翅优雅地展开,金色的纹路在泛着冰冷的光。
  “又一个不知死活的蠢货。”
  黄金蜂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虫翅上的血迹,动作轻柔得像在擦拭一件艺术品,他的指尖沾着血,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衬得他肤色更加苍白,近乎病态。
  他低头看着地上那具雄虫的尸体,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甜蜜而扭曲的笑容。
  “真是可怜啊……明明知道夏尔是我的,却还是忍不住来送死。”
  黄金蜂蹲下身,指尖轻轻划过尸体的脖颈,那里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他沾了一点血,放在唇边,舌尖轻轻舔过,眼神陶醉而痴迷。
  “连血的味道都这么低劣……也配碰夏尔?”
  他站起身,虫翅轻轻振动,抖落最后一滴血珠,“不过没关系,我会替夏尔清理干净所有的垃圾。”
  黄金蜂微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绣着金线的丝帕,仔细地擦拭着手指,他的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刚刚不是在杀虫,而是在享用一顿精致的晚餐。
  “夏尔只能是我的。”
  他的声音轻柔得像情人的低语,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偏执,“谁敢碰他,我就让谁死。”
  这句话父亲也说过。
  他的妈妈,第二代虫母,只有父亲一个王夫。
  父亲就是这样驱赶了其他觊觎妈妈的雄虫,他和乌利亚耳濡目染,从小就确信,等他有了喜欢的虫,也要占为己有。
  黄金蜂收起丝帕,转身离开,金色的虫翅在暗巷中闪烁,像一场华丽而致命的梦。
  等他回到这里时,他已经再次变成毁容少年的模样。
  他大摇大摆地来到蜜巢,打算和夏尔来一场偶遇。
  -
  夏尔对有虫族暗杀他的事一无所知。
  他已经来到了蜜巢,把第一轮的成绩上报给分配中心,分配中心会根据他两轮的s级评分,确定第二个安抚对象。
  工作员递给他一叠资料:
  “夏尔少将,这次你的任务对象是废墟监狱的典狱长,他叫萨诺古蒂奇,你可以趁这个机会和他搞好关系,万一你真的被关进了监狱,他兴许可以把你放出来。”
  夏尔收好资料,“我对那个没什么期待,后天我会准时去他家。”
  夏尔想马上离开蜜巢,避免碰到乌利亚。
  但是回头就撞见了黄金蜂。
  “对、对不起!”黄金蜂佯装慌乱地后退,声音颤抖,甚至故意让自己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夏尔下意识伸手扶住他,眉头舒展:“是我,小朋友。”
  黄金蜂却贪婪地感受着夏尔指尖的温度,心脏疯狂跳动。
  碰到了!夏尔碰到他了!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尾钩在衣摆下微微颤动,但他死死咬住嘴唇,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可怜,“哥哥?”
  “你这么小,别来这里,咱们出去再说。”
  夏尔牵着他想要离开蜜巢,然而被蜜巢的仆虫们拦下了。
  “夏尔少将,我们血蜂主人听说您搞定了梅塞长官,对您很赞赏,想要立刻就见您,请您去房间等待。”
  夏尔和黄金蜂对视了一眼。
  黄金蜂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黄金蜂捂住肚子,夏尔很体贴地问:“你饿了呀?”
  黄金蜂乖巧点头。
  仆虫们当然知道这是黄金蜂阁下,但是谁也不敢揭穿,小心翼翼地说:“我们给您准备蜜浆,请跟我来。”
  夏尔考虑着黄金蜂还在饿肚子,暂时妥协:“那就走吧。”
  到了房间,乌利亚还没到,黄金蜂抱着蜜罐子就开始喝蜜,夏尔一直也没等来乌利亚,又很困乏,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虫母孕期很容易疲惫、困倦,这是正常的。】
  【睡吧,你需要休息。】
  夏尔没有听见这些叮嘱。沉沉睡去。
  黄金蜂喝光了蜜,忍受着劣质的香味,刚想回头跟哥哥撒娇一下,却发现了奇怪的东西。
  一对雪白的翅膀在夏尔身后若隐若现,落下的羽毛化作繁星点点,像是天使,而柔美的翅膀之下,是一条修长柔韧的银色长尾,全部塞到一边的裤管里,另一边空荡荡的。
  这分明是传说中拥有至高血脉的虫母才会有的特征。
  黄金蜂死死攥住蜜杯,无数念头在脑海中炸开。
  哥哥不是蜜虫吗?怎么可能藏着如此惊人的秘密?哥哥怎么会是虫母呢?
  完蛋了。
  以后只能做哥哥的狗了。
  黄金蜂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尾钩不受控地来回摆动,心脏都快炸了,手足无措,差点哭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
  他喜欢的居然是虫母陛下啊?
  就在他想去碰碰哥哥漂亮的小翅膀时,门外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黄金蜂猛地回过神,慌乱中用披风盖住夏尔的后背和尾巴。
  乌利亚推门而入,猩红的复眼扫过屋内,目光在黄金蜂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却没揭穿他的伪装,反而意味深长地笑道:“和你夏尔哥哥玩什么呢?他已经睡着了,别闹,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