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晏子洲。他愕然转头,看向李晋阳。
  李晋阳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依旧是那副冷淡矜贵的模样,但握着晏子洲的手却温暖而用力。他看向那个啤酒肚男人,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张总眼神不错。我们确实形影不离,有问题?”
  那张总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似乎没料到李晋阳会如此直接,一时语塞,“呃……没……没问题……就是,呵呵,两位倒是……坦荡。”
  “关系正当,自然坦荡。”李晋阳淡淡道,随即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晏子洲脸上,语气瞬间柔和下来,甚至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宠溺,“洲洲,饿不饿?先去吃点东西?”
  这变脸的速度和那声亲昵的“洲洲”,让周围一圈人都傻了眼。
  晏子洲心脏砰砰直跳,一股滚烫的热流从两人交握的手一路涌向四肢百骸。他压下翻涌的情绪,挑眉看向那张总,“张总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吧,我听说贵公司最近项目出了不小的问题?还有闲心关心别人的感情生活,心态真好。”
  张总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李晋阳低笑一声,非但没觉得晏子洲惹事,反而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附和,“嗯,洲洲说得对。”他牵着晏子洲,无视了脸色难看的张总和其他目瞪口呆的宾客,径直走向餐区。
  所过之处,人群下意识地让开一条路。
  走到相对安静的角落,晏子洲还处在震惊中,低声问,“你刚才……”
  李晋阳拿起一小块蛋糕递到他嘴边,眼神温柔,“不是说好了吗?以后不用你逼。”他顿了顿,“谁让你不高兴,我就让谁更不高兴。以前是我不对,总想着避开流言蜚语就能保护你,却忘了和你站在一起才是最好的保护。”
  晏子洲看着眼前的人,那双总是藏着复杂情绪的眼睛,此刻清澈而坚定,里面只映出一个他。
  他低头就着李晋阳的手咬了一口蛋糕,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一直甜到了心里。
  “哼,算你识相。”他耳根微红,嘴角却高高扬起。
  不远处,几位原本还想看笑话的宾客面面相觑,最终没人再敢上前自讨没趣。
  “李晋阳。”
  “嗯?”
  “你低一点。”
  李晋阳听话地弯了弯腰,晏子洲直接吻了上去,“给你的奖励。”
  那一刻李晋阳觉得,或许他可以选择站在他的太阳身边,与他一同光芒万丈。
  第79章
  探视室内光线冷白,金属桌椅冰凉,固定在地面上。李晋阳独自坐在那里,脊背挺直,西装革履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镣铐轻微摩擦地面的声响,刺耳又沉重。
  门被打开,李蕴华走了进来。
  她穿着统一的囚服,往日精心打理的头发失去了光泽,简单地束在脑后。面容憔悴了许多,眼角的皱纹深刻,但那双眼睛,在触及李晋阳的瞬间,立刻迸发出一种恶毒的光芒。
  她在对面坐下,手腕上的铐环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两人之间隔着一道透明的隔板,沉默在冰冷的空气里蔓延了几秒。
  最终,是李蕴华先嗤笑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打破了死寂,“真是稀客啊,李总日理万机,还有空来看我这个阶下囚?”
  李晋阳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平静无波。他没有回应她的嘲讽,只是淡淡开口,声音在这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冷静,“看来你在这里适应得还不错。”
  李蕴华像是被这句话刺痛,嘴角抽搐了一下,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托你的福!李晋阳,亲手把自己的亲姑姑送进来,感觉如何?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李家列祖列宗要是知道出了你这么个六亲不认、冷血无情的东西……”
  “他们或许会先问问你,”李晋阳打断她,语气依旧平稳,“是怎么把李家百年基业,当成你个人贪欲的垫脚石的。”
  李蕴华的话语戛然而止,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嘴唇哆嗦着,却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词。
  李晋阳身体微微前倾,隔板映出他冷峻的眉眼,“李蕴华,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你自己选的。没有人逼你挪用公款,没有人逼你转移资产,更没有人逼你践踏法律的底线。”
  他的每一个字都清晰而冰冷,砸在李蕴华的心上。
  “你怪我冷血?”李晋阳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更添寒意,“当你把公司的钱源源不断输送到你的境外账户时,你想过那些依靠公司生存的员工吗?当你为了掩盖罪行试图把黑锅甩给项目部那几个老臣时,你想过亲情两个字吗?”
  “呵……呵呵……”李蕴华低笑起来,“李晋阳,你说得对,都是我选的,我认!”
  “可你呢?我的好侄子?”她一字一顿,“你站在这里,高高在上地审判我,用责任和规则做你的冠冕……可你剥开那层皮,里面又是什么?”
  “你和我,流着一样的血!”她的指甲几乎要抠进坚硬的桌面,“李家的人,骨子里都是冷的!自私自利,唯我独尊!你以为你比我好到哪里去?啊?”
  “你只不过比我更会装!更善于用那副冷静自持的面具掩盖你的冷酷和算计!”李蕴华的眼睛因为激动而布满血丝,“你没有朋友,李晋阳,你从来没有真正信过任何人!你连枕边人都防备!晏家那个小子……他现在被你迷得晕头转向,等他看清你骨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他还会要你吗?”
  她像是找到了最致命的武器,疯狂地攻击着,“你注定众叛亲离!因为你根本不懂得怎么去信一个人!怎么去爱一个人!你和我一样!我们才是同类!是这冰冷血脉里爬出来的怪物!”
  李晋阳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她那些恶毒的话语只是无关紧要的风声。甚至在她最歇斯底里的时候,他的眼神都没有丝毫晃动。
  直到她提到晏子洲,他的睫毛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但也仅此而已。
  等李蕴华喘着粗气停下来,胸口剧烈起伏,用那种混合着绝望和快意的眼神死死盯着他时,李晋阳才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
  “你说得对。”他承认了,如此轻易,反而让李蕴华愣住了。
  “我们亲缘浅薄,天性凉薄。”李晋阳看着她,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或许李家的血脉里,确实藏着自私和冷漠的基因。”
  “可那又怎样?”李晋阳微微侧头,“基因只是子弹,扳机在我手里。”
  “我允许它存在,但不允许它走火。”
  李晋阳拿出一份合同,沿着隔板下方的窄缝,缓慢推过去。
  “签了吧。”
  是《股权转让确认书》。
  李蕴华的瞳孔骤然收缩,她认得出,那是她手里最后8%集团原始股的转让协议。只要落笔,她在李家、在恒远集团,将彻底除名,连带着所有未曝光的境外账户,也会由律师团“自愿”上缴。
  “原来如此……”
  她嘶哑地笑,指甲在纸上刮出刺耳的咯吱声,“你今天来,不是叙旧,是拔最后一根钉子。”
  李晋阳没有否认,垂眸看了眼腕表,“给你三分钟,律师在隔壁等公证。”
  顿了顿,他补上一句,“你也可以不签。”
  “不过我不能保证你还能不能从监狱里出来。”
  “李晋阳,你算准了一切,”她颤声开口,“可你漏了一样。”
  她忽然抬手,把那张纸对折,再对折,塞进嘴里,用牙齿疯狂撕咬。
  纸屑混着唾液吐在桌面,“想要?自己踩着我的尸体拿。”
  她咧开染墨的唇,笑得癫狂,“让晏家那小子看看,你为了股份,连亲姑姑都能逼死!”
  李晋阳凝视那滩碎纸,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情绪,却并非愤怒,而是近乎怜悯的厌倦,“姑姑,我想给你一条活路的。”
  李晋阳起身,就在他要踏出门的那一瞬间,李蕴华突然扑向隔板,镣铐哗啦一声被拽得笔直,“李晋阳!你以为你赢了?”
  “我等着……我在这高墙里,等你众叛亲离、等你夜半惊醒……”
  “等你发现,你跟我,根本是同一副枷锁!”
  “啧,”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从走廊转角处传来,“我就说里面动静不小,果然又是大型认亲现场?”
  季兴言斜倚在墙边,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嘴角叼着根没点燃的烟,一副玩世不恭的少爷模样。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晋阳,挑了挑眉,“没缺胳膊少腿吧?我看她那架势,隔着门都感觉想生吞了你。”
  李晋阳没理会他的调侃,径直走过他身边,语气平淡无波,“东西呢?”
  季兴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银色u盘,在指尖灵活地转了一圈,递过去,“喏,搞定。那边几个账户的最终流向和加密密钥都在里面了。李蕴华藏得可真够深的,差点连我都绕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