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寄长风 第20节
  “江医生,你回来了。”
  江茗雪歉疚地说:“对不起,我昨晚没看手机。”
  言泽敛眸,低声说:“不用道歉。”
  是他非要去找的,是他不希望她和其他男人住在同一间屋子里的,即便那个男人是她的合法丈夫。
  明明昨天上午,他看到两人疏离的距离,还在心中暗暗庆幸,他们之间或许没有感情。
  然而,老天当天晚上就浇了他一盆冷水。
  许妍告诉他们,江医生今晚要住在容承洲的宿舍,他知道后第一时间给她发消息。
  哪怕电闪雷鸣,他也能将她安全接回来。
  但她没有回他消息,更没有接他的电话。
  她第一次没有回他消息。
  是因为留宿在其他男人的房里。
  他疯了一样冲到大雨里,在芦苇从里绕了半个钟头才找到空军基地,可是大门已经紧锁,他进不去。他像是一头行尸走肉走回去,坐在医馆门口等她回来。
  大雨滂沱,砸出一个个水洼。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冰冷刺骨。
  没有人知道,在她彻夜未归的昨天晚上,他坐在医馆门口受了多久的煎熬。
  明知道她是有丈夫的女人,他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
  为什么?
  明明是他先接近的她,她却要选别人做丈夫。
  年轻男人拳头紧握,指骨因为用力而明显泛白。
  江茗雪以为他在忍耐淋雨的难受,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猝不及防被烫了一下。
  她拧眉:“怎么发这么高的烧?”
  言泽却浑然不在意,炙热的手紧紧攥住她的手心,口中低低呢喃着:“江医生,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只要能回来,他就还有机会。
  结婚又如何呢?和其他男人同床共枕又如何?
  他愿意等她离婚。
  眼前的男孩就像一只淋雨受惊的小猫,惹人恋爱。江茗雪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轻声安抚他:“阿泽,没事了,我回来了,不要担心。”
  待他心情平复了一些,江茗雪喊来柏东帮他换一身干净衣服,喂他喝了姜汤和退热药,把他扶到床上休息。
  安顿好言泽后,江茗雪终于得空上楼换衣服。
  容承洲亲手吹干的衣服被沾湿了,只好换一套新的,只是有些可惜。
  她将脏衣服放在一处,脑海中浮现出言泽今日的神情,忽觉有些奇怪。
  他从前性格特立独行,但行事张弛有度,这还是第一次在她面前失态。
  究竟是为什么呢?
  还有言泽闭口不谈的身世,又是什么呢?
  以及他手里紧紧攥住不愿松开的项链,又是谁送的呢?
  ……
  言泽身上有太多她无法破解的谜团,江茗雪之前秉持着尊重学徒个人隐私的原则,从不会冒昧过问。
  但是今日,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放纵宽容他们了。
  江茗雪抽回思绪,查看手机信息,才发现容承洲半小时前给她发了消息,但她没看见。
  【c.z】:我到基地了。
  她打字回复:
  【江茗雪】:抱歉,刚刚在照顾发烧的学生,才看手机。
  然后引用他的消息又发一条:
  【江茗雪】:好的。
  另一边,容承洲刚好带队做完一组训练。
  平时一天都想不起来拿手机的人,今日不仅将手机随身携带,还破天荒地看了好几回。
  邢开宇盯着他看半天了,在一旁故意笑话他:“容上校,都快成望妻石了,嫂子才回去多久啊,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跟人聊天啊,看来昨晚的浓情蜜意没有满足你啊。”
  容承洲抬眸,无情开口:“飞鹰四队今天有十公里长跑,你去带队。”
  邢开宇:“……”
  一巴掌懊悔地拍在嘴巴上。
  呸、呸、呸,每次都是你这张臭嘴啊——!
  数不清是第几次看手机,这次终于收到江茗雪的消息,他眉头渐渐舒展。
  然而待下一秒看清楚消息内容后,舒展的眉头又重新锁起。
  【c.z】:言泽吗。
  江茗雪有些诧异,震惊于容承洲精准的猜测。
  【江茗雪】:你怎么知道?
  时隔半分钟,收到对方的回复:
  【c.z】:他看起来最像容易生病的人。
  第14章
  容承洲收起手机时, 眉头比一开始皱得还深。
  邢开宇的好奇心大于带队跑十公里的伤心,在一边偷瞄好几次都没成功,忍不住问:“咋了这是, 聊个天苦大仇深的, 被你老婆抛弃啦?”
  容承洲不搭理他, 站在篮球架下面, 垂眸沉思。
  但沉思半天没想出来什么结论。
  他抬眸看向邢开宇, 声音沉沉:“帮我个忙。”
  --
  江茗雪今日比平时忙得多, 除了要在前厅接诊,空闲时间还要到后院看看言泽。
  他是她的学生,又是因为找她才生病的, 她有责任看顾他。
  午饭时间, 江茗雪端着餐盘送到言泽房间, 包括午餐和汤药。
  言泽早上喝过姜汤和退热药后已经好很多了, 江茗雪把饭放到床头柜上, 给他递了张湿毛巾擦手:“柏东说你从昨天晚上就没吃饭, 擦擦手先吃点东西吧。”
  “好, 谢谢江医生。”因为生病, 声音还有些虚弱。
  “不用客气,吃完饭再把药吃了, 很快就好了。”江茗雪坐在床边,柔声说。
  言泽端起一碗粥, 拿着勺子慢条斯理地喝着,腕骨微弯成一道清冷的弧度,喝粥时动作极轻,连吞咽声音都隐在呼吸间。
  江茗雪不动声色将他的举止收入眼底。
  “咚咚咚——”
  敲门声音响起,许妍带着邢开宇进门:“茗姐, 邢副队来了。”
  江茗雪起身,礼貌问好:“邢副队。”
  邢开宇拎着食盒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中午好,嫂子!”
  声音朗朗,连窗外嗡嗡的蝉鸣声都被压了下去。
  言泽不由眉头一蹙。
  好吵。
  邢开宇像是刚注意到床上还有个男人,惊诧问:“诶,言兄弟也在啊。”
  “嗨呀,我提前不知道,就给嫂子带了一份饭,早知道我就给你也带了。”他装模作样说。
  言泽端着粥碗,声音疏离而清冷:“谢谢,不用了。”
  邢开宇:“那就行,你有吃的就行。”
  假客气完,随后将目光挪向江茗雪,一脸谄媚:“嫂子,这是容哥让我给您送的,他说你平时不好好吃饭,身体太瘦了,特意让我打了些你爱吃的。”
  江茗雪接过:“替我谢谢你们容队,让他费心了。”
  “夫妻之间说什么谢谢呀。”邢开宇特意加重了“夫妻”二字,眼神有意无意向床上瞥去。
  江茗雪低头接饭盒没注意到,但该接收到的人听出来了。
  言泽懒懒抬眼,回视他。
  琥珀色的瞳孔清亮剔透,直直迎上,没有半分畏惧退缩的意思。
  他们足足对视了一分钟,最后还是见江茗雪坐在沙发上,要在言泽屋子里吃饭,邢开宇才不得不收回目光,急切劝道:“嫂子,我们去前面吃吧,许医生也在呢。”
  “好。”江茗雪觉得在哪里吃都无所谓,只是她等会还要给言泽把脉,看他的恢复情况。
  她看向言泽:“阿泽,你吃完饭记得把药喝了。”
  “好。”言泽若无其事收回目光,望向江茗雪时眉眼柔和了些许。
  但等她转身离开,门渐渐合上,那双眼睛又恢复到以往的死寂。
  他转头端起那晚黑色的汤药,水光倒映着他病态的面容,眼中渐渐生出几分温柔缱绻。
  这是江医生特意为他准备的。
  可是,他不想好起来。
  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