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妻的第八年 第68节
  故而说爱不爱的,她定是谈不上有什么感情。
  可看着他毫无生气的模样,她又有些难过。
  贺星芷最后咬着牙用了六十六的积分,权当做是用了补偿她的积分来换了瓶还魂丹。
  只是如何喂药给他变成了一件难事。
  她指尖捻着药丸,放在他的唇上,却又喂不进去。
  贺星芷有些心急,索性膝盖撑在床沿边,一手撑着床在琢磨。
  屋内快叫她热出了一身汗来,“怎么才能吃下去嘛。”
  贺星芷嘀咕着总算是将药丸塞了进去,又抬起他的脖颈试图让他咽下。
  她顺势垂下头瞥了眼宋怀景的面庞。
  明明他正沉睡着,她却总觉得他正皱着眉。那高挺的眉骨压着眼睫与紧闭着的双眼。
  她从前竟与他有过许多亲近……贺星芷心中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正出神,贺星芷未发觉宋怀景的眼皮微动,还保持着撑着半边身子在床上的姿势。
  手腕上突然传来一道温热的触感,紧接着她被宋怀景欺在身下,他的掌心险些要抵在她的脖颈上时,他顿时敛起脸上的凶狠,目光也变得如往常那般温和。
  只是他的呼吸却变得急促起来,是梦吗,否则贺星芷怎会这样贴近他。
  宋怀景悬在她脖颈上的掌心渐渐向上移,贴在了她的脸侧,“阿芷……”
  第50章 蜜麻酥
  雨水砸落在屋檐迸溅起细碎的水花, 在砖瓦上落下密集的啪嗒声。
  梅雨季潮湿的水汽从窗缝渗入,将屋内沾上一层黏腻的湿润热意。
  宋怀景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衫传来,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间。
  他的掌心近乎能完全覆盖住她的脸颊, 掌心、指尖悄然贴在了她的脸上。
  贺星芷显然怔住竟做不出任何反应,她此时脑子里唯一在想的是国师不是说宋怀景都快要死了吗, 为何如今还有这般力气, 险些将她当做在他昏睡时要谋害他的人将她欺压在床榻上。
  在她差点以为就要被宋怀景掐住脖颈的一瞬间,他顿时露出了懊悔以及惊讶的神色。
  那险些触碰到贺星芷脖颈的手也贴在了她的脸颊上。
  他的指尖摸过她的眉骨,轻轻落在她的眼角上, 紧接着宋怀景像是浑身失去力气了那般, 将脸埋在她的颈间。
  “阿芷……阿芷, 我定是在做梦了。”
  宋怀景低喃着,每说出一个字时,唇齿间的热气都扑在她极其敏感的脖颈上。
  是梦吧……宋怀景贴在她肩上的指尖微微发颤。
  他总是很难很难梦到贺星芷, 哪怕在睡前无数遍回忆他们的过往, 回想阿芷的面庞, 回想她的说话的声音。他都很难会梦见贺星芷。
  唯独每次都在他将要死时才会在他的梦中出现,在他第一次生出自戕的念头时,在他当年为了李成璟险些死在五皇子手下生命垂危时, 在他此时已全然放弃生的念头之时。
  宋怀景只感觉自己昏迷了很久很久,他还记得自己受伤到全身感知不到疼痛时对贺星芷说的话,也记得贺星芷是先他一步昏迷了过去。
  他好不容易说出口的真相, 但宋怀景只觉得贺星芷定然是没有听清, 这世上连老天也不愿意让他们在一起。
  思及此,宋怀景只扯着唇角苦笑了一声。
  贺星芷只觉得有些晕乎乎的,昏迷一天一夜仿佛让她大病一场,加之又因记忆混乱使得她的意识还未彻底清晰, 连四肢都没力动弹。
  她只觉得热得身子好像在发胀,肌肤的每一寸都极致的敏感,身上泛着不正常的热,她大抵是在发热。
  宋怀景的膝盖抵在她腿侧,弯腰贴近她的时候,耳边只听得见布料摩擦发出窸窣声响。
  他侧着头,高挺的鼻梁刮蹭过她颈侧的肌肤,她只觉得好似有一处柔软贴在她的脖颈上。
  他的身上泛着好闻的气息,檀香、松木香、抑或是他身上本来就有的香味,夹杂着药物的味道,被此时潮湿的空气裹挟着钻入她的鼻腔。
  贺星芷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肌肤的敏感让她总算反应过来,双手抬起猛地推开了宋怀景,连跑带跳地下了床。
  “宋大人!”
  她眨着眼,动作的抵触并不是因为她抵触宋怀景这个人,而是觉得他此时大抵是意识不清,才对她做出这样的动作。
  只不过一瞬,贺星芷又回想起那些让人羞赧的梦境,梦里二人的行径远比如今要过分。
  怪不得……怪不得方才她什么反应都没有,身体对他这莫名其妙的贴近甚至也没有一丝半点的抵触。
  贺星芷本还觉得昏迷时见到的画面都是假的,直至此时,她才意识到她从前真的与宋怀景相识甚至相爱过。
  而宋怀景,甚至知道第一次进入《浮世织梦》的她就是现在的贺星芷。
  “嘶……”宋怀景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气,才换好药的右肩被贺星芷这一推,又隐隐作痛。
  贺星芷回过神来,走回床边,双手搁在半空中,想扶宋怀景又怕自己弄疼他,不扶他好似有些不大道德。
  “对不起,我是不是碰到你的伤口了。”
  宋怀景抬起头,本还迷离的双目瞬间变得清明,不是梦,这不是梦。他方才对贺星芷到底做了如何孟浪的事。
  贺星芷到底还是放下了手,“你醒了,我去叫大夫还有国师他们来。”
  说罢,她想要转身出门,手腕却骤然被宋怀景攥住。
  贺星芷回头望向他,他那双黑洞洞的眼眸紧紧地落在自己身上,好像要将她整个人吸入他的双瞳,被他吞咽入肚。
  贺星芷张了张嘴,乱糟糟的脑子扯出一点思绪,在想现下她该如何与宋怀景相处,她自己都搞不清为何多年前的游戏记忆与经历会与如今的交叠在一起,她无法与宋怀景说得清她的事。
  宋怀景眯起眼,无声无息地站起身,一步步朝贺星芷走近。
  贺星芷眨着眼,睁着与八年前如出一辙的杏眼,无波无澜地看着他,直到他不能再走近。
  他弯下腰,双手笼在她的肩头,“阿芷,阿芷,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你是不是记起来了。”
  宋怀景看得出,她望向他的眼神与往日有些许不同,就连二人之间的距离与动作,都与往日不同。
  贺星芷咬着唇,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
  记起来了吗,算是记起来了吧,可是她记得也没多全。
  紧接着她整个人就被扯到一个怀抱中,方才在床上闻到属于宋怀景身上的香气在此刻达到了阈值。
  贺星芷很少被人这样抱过。她只能接受与中学就认识的挚友做出这般肢体上亲近的动作。
  她不太喜欢太过亲密的肢体接触,尤其是与不熟悉的人,拥抱甚至简单的牵手,都让她感觉好像被不喜欢的粘液裹住,让她透不过气来。
  此时她也感觉透不过气来,但不是那种抵触带来的窒息感,而是宋怀景抱她抱得太紧了。
  像是在抓紧不能再丢失的珍宝,生怕自己握得不够紧,珍宝就会从自己的掌心中掉落摔碎。
  贺星芷的双手下意识抬起揪住了宋怀景腰间的衣襟,脸颊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上,隔着单薄的衣衫,她甚至能感知到他胸膛的隆起,挤作一团,再与她的脸颊搓在一起。
  好大,好大的胸……
  她自己也想不到自己此时的唯一想法竟是感叹宋怀景胸肌很大。
  宋怀景松开了禁锢着他的双臂,双手又搭在贺星芷的肩上,他弯下腰将目光与她平视,“阿芷,阿芷,让我看看你,再看看你。”
  贺星芷茫然地眨眨眼,“宋大人,那个……”
  她话还未说完却被宋怀景打断,他蹙眉瞧着她,“阿芷,为何还这般唤我,从前你鲜少会叫我宋大人。”
  大抵是从未预料到的雀跃冲昏了宋怀景的头脑,直至此时他才意识到贺星芷方才摇了摇头,她如今的反应,更不像是知晓他们二人是订了婚的夫妻关系。
  贺星芷挠了挠脸颊,不知如何开口解释,却只见身前的人颤着眼睫,双眸染上一层水雾。
  “我想起来,想起从前与你认识,在你还未考取功名之时。只是后面很多事还是不记得。”
  她垂落在身侧手卷起腰间的绦带,面上有些迟疑。
  贺星芷也不知剧情修复成如何样子,极其不擅长说谎的她只得实话实说。
  宋怀景显然是一怔,眼里闪过失落,不过须臾之间取而代之的是喜不自胜的目光。
  “那阿芷还记得我们有过三书六礼,险些要成了亲吗?”
  贺星芷点点头又摇摇头,“记忆里其实是不记得了,只是……”
  “只是什么?阿芷你别怕,我们慢慢说,好吗?”宋怀景挽起她鬓边的长发。
  前几日,她一直下意识抗拒两人稍近距离的接触,可如今她没有,就连方才在床上他亲吻过她的颈侧,阿芷也没有做出抵触的反应。
  宋怀景此时心下已有了大概的猜测,想来阿芷许是只想起她最初来到这世上时的记忆,也记得自己从前与他相识,但往后再具体些的暂且还未记起。
  “我之前做梦梦见过我与你换嫁衣。”也不知宋怀景的嗓音腔调为何有着一种让她无法抗拒的力量,贺星芷便将这实话说出。
  只是她想起之前还在宋怀景面前说过自己做梦梦见了阴桃花,此时她这话便是在告诉他,这阴桃花就是宋怀景。这总让贺星芷有种在别人面前骂人的羞耻感。
  “那阿芷还记得些什么吗?”
  贺星芷摇头,“其他的都很混乱,我现在想不起来。”
  “没关系,现在想不起来没关系,不舒服就先不要想了。”
  宋怀景将她摁在椅子上,“那阿芷现在是不是有很多想问我的呢?”
  贺星芷皱着眉,只觉得宋怀景这人好似有什么读心术一般,怎么连她在想什么也能看得出来,她摁了摁太阳穴。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为什么不告诉我。而且我是怎么不见了,你又怎么找到我的……”
  她有好多问题,她想知道为什么两条故事线会融在一起,而只有宋怀景一个人记得她。
  此时宋怀景也开口,不疾不徐道:“阿芷我们年少相识,在你十九岁时订了婚。只是在八年前你因为去西域行商,却在路上失踪,死不见尸。后来我找了你许久,你此次像是在这世上蒸发。直至今年春,我才找回你。
  “阿芷,我也想与你说,但我说不出来,我没法告知其余人,你是何人,我又是你的何人。”
  宋怀景说着竟慢慢蹲在她的身前,指尖轻搭在她的掌心上,划至她的手腕,轻轻地圈住了她的手,他仰起头,脸上露出苦笑。
  “我一直在找你,只要你还活在这个世上,我总会找到你的。”
  “可是,只有你记得我,其余人都不记得了?”
  宋怀景面上的神色一僵,随后垂下眼睫,“嗯,所有人都忘了你。”
  贺星芷突然意识到,她两次身份是不一样的,这方天地为了她编造出两套完整的人生,哪怕她明明知道从前的她与现在的她实则为一人,但在所有人眼中,这是两个人。
  而从前的自己实则早就被这个世界抹除了痕迹,只有如今的贺星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