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对面的灵珠子又白了她一眼,暗道:惺惺作态!
  扶摇茶他,他不在意。但是在扶荔面前茶他,绝对不可饶恕!
  而扶荔已经拉着扶摇,简单说了一下太乙真人新创了机关术,自己推荐她做传人的事说了。
  “机关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扶摇有些好奇,但她更关注的还是,“修习机关术,可以成仙吗?”
  同样是没有修行的天赋,扶月很早就认清了现实,并立刻把目标转移到了修人间富贵上,帮着扶荔打理峨眉山脚兢兢业业。
  并且,她在五年前已经成婚了,娶了一个比她小八岁的美少年,只可惜两人至今都没有一儿半女。
  扶摇却一直不肯死心,快三十岁的人了,依旧兢兢业业地打坐吐纳。
  但没天赋就是没天赋,这么多年下来,也只修得些许微薄的灵力而已。
  虽然实话很残忍,扶荔还是直言:“不能。但学好了机关术,便可以凡人之躯,做出比肩仙神的伟业。”
  听说不能成仙,扶摇立刻就露出了抗拒之色。
  扶荔见状,轻轻叹了一声,说:“既然你不想学,就算了。我总结了一套更浅显的修行之法,你就留在我身边,继续修行吧。”
  毕竟,机缘这种事,须得双方都有意。若是不情不愿的,缘也能变成劫。
  扶摇闻言,立刻欢喜地应了,拉着她询问修行之法。
  见她依旧痴迷修仙,扶荔心道:果然是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她让灵珠子先去陪着太乙真人,自己则是带着扶摇去了前面的屋子,把那套修行之法写在了桦树皮上。
  “太乙老师右边那间屋子是空的,等会儿我找人给你收拾收拾,你往后就住在那里吧。”
  对于住处,扶摇是不挑的。
  她也没找人帮忙,自己把屋子收拾干净,又拉住来求见的小石问了到哪里去领床榻、卧席等日用品,自己去领回来铺好了。
  等她整理好屋子出门,小石也正好领了扶荔的命令,从太乙真人那里出来。
  扶摇上前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去?可有我能帮忙的?”
  她痴迷修仙是一回事,却从来没忘了自己身为家臣的职责。一般情况下,都是白天做事,晚上打坐。
  或许上天对她这种锲而不舍的人,总是要多几分温情。扶摇虽然在修行上始终没什么建树,但一晚上的打坐,却总能让她神清气爽。
  方才在太乙真人那里,小石已经知道她是扶荔的家臣,自然不会跟她见外,闻言便道:“那就走吧,我正好要带人开辟一块合适的场地造纸。”
  两人相携而去,小石正要自我介绍,不想扶摇先说:“吾名扶摇,随主君姓戴,不知这位妹妹如何称呼?”
  小石顿了一瞬就笑了起来,可算是遇见一个比她更自来熟的人了。
  第92章
  “我叫小石,是首领登位之后提拔的随侍,平日里做些上通下达的琐事。”
  扶摇道:“那就是近臣了,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好话谁不爱听?
  小石顿时喜笑颜开:“借你吉言,借你吉言。”好感度瞬间拔高。
  扶摇顺势拉住她的手,露出五分亲近之色,“主君已经决定将我从峨眉调至锦江,日后咱们有的是共事的时候。
  虽说你是地主,我是后来的,但彼此同僚都为主君效力,若是我有哪处做得不到,还望你多加提点。若我有不懂的地方请教,也望你不吝赐教。”
  小石:“……好说,好说。”
  ——作为扶荔的随侍近臣,她不是第一次被人恭维,却是头一次遭遇扶摇这种恭维法。无论语气、神态还是言辞,都十分文雅随和,拿捏得恰到好处。
  她明知对方是在恭维自己,却半点都不能看轻对方,甚至还有点受宠若惊。
  自从扶荔在锦江部办了扫盲班之后,小石和松童一样,都是最早把三千常用字认完的那一批。她日常又接触多了扶荔那里的文书,在整个锦江部,都是数一数二的文化人。
  天长日久,她难免生出几分骄傲之心,甚至隐隐觉得,中原那些诸侯门下的大夫、卿、
  士,也不过如此。
  可是,当扶摇这个旧臣出现在她面前,只是三言两语,就让她意识到自己以往的骄傲是多么的可笑。
  原来一个人的学识修养,真的是能体现在方方面面的。
  忽然之间,小石有些自卑了。
  扶摇眼明心亮,一眼就看了出来,表面上却不露声色,挽着小石的手臂,欢喜地说:“原来你是如此平易近人,我还担心像你这般少年得志的,难免会目中无人呢。
  看来主君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能被她看重的人,不说个个都品德高尚,也绝非痴愚浅薄之辈。”
  一向心态好的小石,也被她夸得难得不好意思,红着脸只是说:“哪有,哪有?”
  扶摇嗔怪道:“谦虚太过便是虚伪了,我自问还有几分识人之术,方才所言,绝无半分过誉。”
  小石默默记下:谦虚,过誉,原来可以替换成这两个词。
  她讪讪一笑:“我就是有点不好意思。”
  扶摇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还有事要请教你呢。”
  小石:原来“不好意思”无可替代吗?
  她正色道:“请教不敢当,但凡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心里催促:这话换成你文绉绉的那套,到底该怎么说?你倒是说呀!
  她虽然也有几分城府,但在扶摇面前,却是溪水般清透得可爱。
  扶摇忍住笑,一本正经地点头:“就是要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若有疑惑之处,也尽管问我,咱俩教学相长,同求大道。”
  小石闻言,陡然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先前那些自尊心简直可笑。
  ——人家懂那么多,有东西要问我的时候还能坦坦荡荡。我这种只认识几个字的,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就是……你能不能教我说话?”
  见扶摇面露疑惑,小石有些急切地解释道:“就是……就是像你那样说话,听起来文绉绉的,让人一听就觉得很有学问。”
  扶摇正要借她融入锦江部的行政体系,当然不会拒绝,当即便应承道:“当然可以了。其实这也不难,你要是像我一样多读几本书,自然就会了。”
  说完,她不等小石再开口,便道:“正好我要向你请教蜀中的文字,等你闲暇时,便由我来念书,你来用蜀中文字抄录,你我一同修习。如何?”
  扶摇自幼跟随华镜与扶荔,长在玉苍山上,自小学的是戴国的文字。
  后来扶荔入亳邑做了农官,他们这四个家臣就顺便把京畿之地的文字给学了一遍。
  如今她又追随扶荔在锦江部任职,扶荔还特意为蜀中编纂了一套文字,她当然也要再学一遍。
  这对她来说,原不算什么难事。但被她请教的小石,心里却十分受用,先前那点不自在到这会儿是彻底消散了。
  只因扶摇先前说的“教学相长”,人家先做了样出来。
  见小石整个人都自在了,扶摇才又问:“这会儿是做什么去?你告诉我,好歹在我心里有个底。”
  小石道:“前两天首领命我带人去砍了许多竹子与柘树枝,也没说是要干什么,砍完之后就堆在那里。
  方才首领又吩咐了,仍叫我带着先前那批人去,挖池引水,先按她说的把竹子与柘树皮都剥下来备用。”
  扶摇听得连连点头,追问道:“竹子和柘树枝,都只用最外面那一层皮吗?”
  “对。”小石点了点头。
  两人边说边走,说到这里正路过做竹编的院子。
  扶摇透过栅栏看了一眼,笑道:“原来主君把竹编也带到了这里,那又好了。竹子剥了外面那一层,里面的仍旧劈成蔑子,打磨光滑了编成竹席,春秋天里用正好。”
  小石听的眼睛一亮,拍手笑道:“我正觉得剩下那些扔了可惜呢,你这个主意好。快想想,柘树枝剥了皮还能用吗?”
  扶摇假装沉吟了片刻,说:“那些粗壮的树枝,剥了皮之后还可以做弓,细的就只好烧柴了。不过,柘树叶子可以染布,倒是别白扔了。”
  因蜀地草木资源丰富,还有一种韧性极高的藤蔓,砍下来趁着新鲜用模子固定,等干了之后就是定型的弓,绷上弦就能用。
  因此,这里的人还从没想过,换别的材料来做弓。
  听她说柘树枝也行,小石还有些疑虑:“树枝干了之后,要么极硬、要么极脆,用来做弓,岂不是一拉就断了?”
  扶摇也不对她藏私,笑道:“折树枝砍下来剥了皮,在阴凉处阴干了,用油脂浸泡三日,拿出来再阴干,干了之后再用油脂浸泡……如是反复七次,做出来的弓韧性与硬度兼具,射程极远。”
  “原来如此。”小石点了点头,说,“倒是挺费油。”
  她顿了顿,又说:“但若是能把箭射得远,也不算白白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