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总之劝也好,求也好,总得让他接受我、原谅我,不然家里的日子还怎么过的下去?”
  家里最小的儿子,经此波折,倒也长大了许多,说起话来头头是道。
  沈母心觉有理,又拿姜砚没了法子,便也不再反对,忧心忡忡地把餐盘交到沈郁手中。
  沈郁接下重任,倒与旁人不同,进门劝两句,劝不动,他也不走。
  第一天就陪了姜砚12个小时,而姜砚情绪稳定,不会胡乱发脾气,他就絮絮叨叨地,跟小时候一样,蹲在哥哥床头陪他聊天,给他讲故事。
  那几日照料下来,男人终于愿意吃些饭了,尤其听沈郁所说,姜砚还主动开口和他说了几句话。
  家里人都高兴起来,以为姜砚病情好转,尤其是沈为,当即便想冲进他房间里,拍拍自己好兄弟的肩膀说:“你小子,吓死哥了。”
  但沈郁拦着人:“你不能去,他好不容易才被我哄好的,你一去,万一他不高兴了,又要怎么办?”
  沈为扬手往他后脑勺上糊个巴掌:“老子跟姜砚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还能没你跟他处得好?”
  沈郁总之是不许:“不管不管,姜砚是我哄好的,你们谁都不许去招他。”
  沈母自然帮着家中幼子,尤其想着这次事情结束,姜砚愿意沈郁凑在一块儿最好。
  于是那时也帮着把沈为从姜砚的房门口给赶走,沈郁照旧雷打不动,每天进出送饭,陪伴,绘声绘色地讲姜砚恢复的情况,信誓旦旦地说。
  “他很快就能和大家一起吃饭了。”
  但沈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尤其瞧见沈郁这几日珠圆玉润,好像还长胖了不少。
  明明大家坐在桌子上,他也没见这小子吃了多少,这到底怎么回事?
  那日趁着下早班,回家正好赶上沈郁给姜砚送饭,沈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溜到姜砚房间门口。
  他耳朵贴在房门上,没听见什么说话声,又望了望旋转楼梯下,母亲忙着和阿姨准备晚餐,没空上来阻拦。
  男人猛地推开卧室房门,果然看见沈郁趴在床头柜处,大口往嘴里塞着原本给姜砚准备的饭菜。
  沈为是早有准备,但撞见这场面,心头还是一惊,他甚至害怕惊动长辈,没敢摔门,轻手轻脚将房门合上后,又往前来掀开空无一人床铺被褥。
  男人嘴角抽搐:“姜砚人呢?”
  沈郁可怜巴巴地,又往嘴里塞了两口饭:“找温书眠去了。”
  沈为就知道,他就知道……男人绝望扶额,气得跳脚。
  他手指头伸过去,恨不得把沈郁的脑袋给戳开,看看他是不是跟姜砚一样疯了?
  男人压低嗓音,暴躁怒吼:“你就这样放他走?去缅甸?你知不知道那边有多危险,你会害死他的。”
  沈郁不懂这些,他撇着嘴,像小仓鼠似得,把埋在餐盘里的小脸儿给抬起来,委委屈屈,两眼圆溜溜地转。
  那时被亲哥骂完,又扒拉两口饭后,他才解释:“可是姜砚说,如果找不到温书眠,他也活不下去。”
  第24章
  开往北部的小皮卡,车身颠簸在碎石子路,烈日酷暑烤得人情绪焦灼。
  姜砚头戴破草帽,灰头土脸地隐匿于被挟持带往电信园区的人质群中,显得几分心不在焉。
  距离温书眠被人带走已两月有余,他完全失去了那狐狸的消息,连他是生是死都不确定。
  在明知有人恨他入骨,欲杀之而后快的前提下,却仍能轻易放手……
  狐狸明明那样信任他,不留余地的把身家性命全部托付在他手上。
  无论出于任何目地,任何人,都没权利做出要拿温书眠的命,去换沈郁性命的决定。
  可他却……
  是他亲手把那狐狸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里,让他一辈子陷入泥潭,逃不出来。
  在那样生杀予夺的环境中,若让皮克斯坐实他有反心,对方能存活下来的几率又有多大?
  姜砚简直不敢想,他心里堵着一团,难受得紧。
  “到了,所有人,按顺序列队下车。”
  “别睡了,都别睡了,动作麻利点儿”
  男人正走神间,运载人质的皮卡车停在北区门口,司机从驾驶舱内跳下。
  他抄起根木棍顺着车沿边,“哐哐”敲了一圈儿,把人全打下来。
  期间动作粗鲁,毫不留情,仿佛那一车人在他眼里连牲畜都不如。
  “来来来,都往这边站,上交身份证登记。”
  “挨个儿往册子上写好自己的名字,然后就到我这里来领工牌。”
  “往前走,都往前走,怎么都磨磨蹭蹭地?”
  “过来呀……我草,姜哥?”
  倒是姜砚运气好,决定只身前往毒窝,也提早知道了黑曼巴团伙几乎被国内警方全线剿灭。
  他不知道自己折返后的身份,还能不能再得到组织的认可,此番生死未定,但总要为了温书眠再试一试。
  这时能遇到瘦猴儿完全是意外之喜,他怎么?
  “我草,我草,姜哥,你……”瘦猴儿瞧见他,同样喜出望外。
  那家伙当即扔了笔,从椅子上蹿起来,他紧攥住男人的胳膊,喃喃地与周围人解释:“自家兄弟,都是自家兄弟,这是我姜哥。”
  姜砚原先在黑曼巴手下时,就曾多次和瘦猴儿执行外派任务,救他不知多少回。
  两人十几岁就在一起,相处时间长,本就有说不完的话,好多事想问,但突兀意识到这样的场面好像不大方便,于是瘦猴儿大手一指,使唤人来:“你,过来帮哥们儿登记一下。”
  “我草,姜哥。”
  他推着人,折返回两人之前的宿舍里,来回反复地确认门内门外都没有第三人后,才特意凑过来问:“温先生不是说你死了吗?”
  温先生?温先生说?他,他能说?
  那就证明……男人有气无力的神色间突然闪过一抹亮光。
  姜砚刚被瘦猴儿按着肩膀坐下,又立刻站起来问:“他在哪?”
  瘦猴儿知道这俩……有点猫腻,他显得迟疑:“不是,姜哥,那什么,皮克斯还在南部。”没走呢。
  而且他现在就跟温书眠在一块儿,人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你们两个就是再喜欢,要不还是收敛点?
  姜砚能从这些细枝末节的线索里,得出温书眠目前平安无事的结果。
  男人心头紧绷的情绪卸下,脚底一软,踉跄着往后撞在茶水台上。
  瘦猴儿本想扶他,但被挡开,姜砚堪堪吐出一口浊气,又莫名笑了声:“他说我死了?”
  瘦猴儿点点头:“是啊,当时皮克斯赶回来,六架直升机盘旋缅|甸边境,不敢往前。”
  “我是运气好,在警方动手的前一天晚上,被黑曼巴交代去办别的事,刚好躲开了。”
  “那时看到新闻,吓得哥们儿腿软,但幸亏我机灵,赶紧弃车逃跑,正好追上皮克斯的最后一支撤离队伍,就跟着一块儿回来了。”
  瘦猴儿问:“姜哥,你是怎么回事?”
  姜砚没回答,反倒问他:“温书眠怎么提到我的?他……他回来的顺利吗?”
  瘦猴儿又检查了一遍四下无人,才敢坐下来:“姜哥,不瞒你说,我以前觉得温先生挺花架子的。”
  “他除了长得漂亮,身边保镖一大堆,细皮嫩肉,身上连条疤都没有,还让皮克斯那么护着,肯定没什么真本事。”
  “但这回,他是真牛|逼。”
  姜砚得知,皮克斯出动直升机只是为了来接温书眠,与他们其余任何人都无关。
  但瘦猴儿偏偏运气好,赶在那狐狸回来之前,先一步汇合进入大部队里,跟着他们全身而退。
  “我看皮克斯那副情种的样子,温先生再晚来一秒,他都能举着枪让兄弟们攻城了。”
  好在狐狸回来的及时,金黄灿烂的麦田被直升机的风力卷起层层麦浪,翻滚不停。
  皮克斯揪紧了心,裹满寒意的冰萃绿瞳死死盯住直升机脚下的来路。
  还记得挂断电话前,温书眠那侧的电话听筒里,只传来些闷声缠斗的声响。
  无论皮克斯怎么喊:“阿因,阿因。”对方都下定决心,不肯应答。
  直到那声刺耳锐利的“嘭”声枪响传来,温书眠才腾出手来直接掐断了他打来的电话。
  “正常来说,一个人的脸上身上全是血的样子,应该是有点狼狈或者恐怖的。”
  “但温先生完全不这样,怎么说……”瘦猴儿搜捕了一下自己贫乏的词汇量,最终找到那句:“有点震撼。”
  在翻滚的黄金麦浪里,在皮克斯有限的耐心中,一颗小小的脑袋终于探了头。
  “温先生抬眼的那个瞬间,我真感觉自己在拍电影。”
  “好像这么多年生生死死的经历,只是一场声势浩大、曲折起伏的传奇剧本。”
  “他出来的时候身上全是血,但没有伤,只身一人杀出重围,全身而退,确实挺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