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今夜你在此处守着朕,”萧拂玉扫了一眼刚沐浴完准备替天子暖床的陆长荆。
  只见青年的神情肉眼可见变得失望。
  果然还是这种比较蠢的男人用起来安心。
  萧拂玉闭眼睡了过去,未再梦魇。
  天蒙蒙亮,萧拂玉慢慢睁开眼,只觉被褥格外热,尤其是脚心。
  他撑着身子坐起,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坐在床尾,漆黑眼珠一瞬不瞬盯着他。
  而他的脚,就踩在男人坚硬如铁的腰腹上。
  陆长荆不知何时被打晕丢在营帐角落,本该守在他榻边的人变成了饥肠辘辘的饿狼。
  一匹对皇位窥伺已久的饿狼。
  “陛下醒了?”
  “沈招,”萧拂玉挑眉,一脚将人踹下榻,“你最好说服朕为何擅自逃回来。”
  “陛下,您的那群禁卫军实在古板无趣,臣一路上快闷出病了。
  押送队伍刚走,那幕后之人不会这么快行动,臣又听闻陛下需要阳气……便回来帮帮陛下,”沈招坐在地上,理了理被他踹乱的衣襟,仰头时眸中挑衅一览无余,“臣的阳气,够么?”
  “到底是来献阳气,还是怕朕半路反悔让你背了罪名回来试探朕,爱卿心里清楚,”萧拂玉半眯起眼。
  沈招能在禁卫军的眼皮底下偷天换日跑出来,只能说明一点——
  禁卫军里也有沈招的人。
  他垂眼瞅着榻边的男人,只觉愈发碍眼。
  “臣自是回来献阳气的,”沈招站起身,漫不经心道,“陛下错怪忠臣,未免让人心凉。”
  “是么,可朕听闻,阳气纯粹者皆是童子,”萧拂玉不怀好意的目光扫过男人腰间,勾唇道,“爱卿如今已是二十四岁的年纪,阳气如此精纯,不会还未经人事吧?”
  “……”
  男人眉头压下,阴晴不定地笑了一下,低下身子凑近天子面庞,“臣早算到会有今日,阳气特意给陛下留着呢。”
  “哦?”萧拂玉抬手,指尖点在男人心口,柔声道,“朕竟不知爱卿如此神机妙算,那不如爱卿再算一算……”
  “算什么?”沈招盯着他。
  萧拂玉指尖上移,搭在男人肩上,低头将唇瓣贴在沈招耳边,“当然是算一算你什么时候能洗脱冤屈。”
  说完他忍不住笑了一声,“爱卿似乎很失望,难道还想算其他的东西么?”
  “……”
  “陛下?您醒了么?”来福的声音从营帐外传来。
  萧拂玉敛下笑意,随手扯过枕边的腰封丢进沈招怀里。
  “此腰封里有朕亲笔密信,不论是否能捉出幕后之人,朕都不会让你真的顶罪。
  君无戏言,爱卿满意否?”
  “臣很满意。”
  沈招将腰封塞入怀里,披上斗篷,转身离开。
  “来福,”萧拂玉随即道,“让谢无居来见朕。”
  “是。”
  来福吩咐完小太监去传话,便进了营帐开始伺候天子起身。
  谢无居赶到时,萧拂玉已穿戴好龙袍,正坐在桌案边执笔写着什么。
  他未曾穿靴,裹着蚕丝足衣的脚踝从衣摆缝隙里探出来,白得晃人眼。
  “陛下,”谢无居被烫得收回目光。
  “上前来。”
  谢无居屏住呼吸,上前几步。
  靠得太近,天子身上的龙涎香愈发甜腻勾人。
  萧拂玉将写好的密令折好,塞进谢无居衣襟里,抬手拽过青年的衣领扯到自己面前。
  “拿好这封信,朕给你七日时间将玄机营的兵调回来,”萧拂玉冷声道,“你是谢将军的儿子,但你更是谢无居,朕知道你不想活在你爹的威名之下,现在朕给你这个机会。”
  “接下来七日朕会让人给你打掩护,你从木兰围场外的山路走,务必掩藏所有踪迹,记住了吗?”
  “臣必不辱使命!”谢无居跪下叩拜,眼神坚定,难掩热切。
  萧拂玉轻声道:“去吧。”
  谢无居捂着怀里的密令离开了。
  玄机营位于京郊外,驻扎了十万护城军,可比营帐外那三千连谁是主子都分不清的骁翎卫可靠得多。
  “陛下……”来福端着醒神茶走进来,压低声音,“陛下既已与沈大人说好,为何又……”
  “你以为朕大费周章,只是为了捉一个心怀鬼胎的皇室宗亲么?”萧拂玉捏着盏盖,轻轻笑了一声,“就是可惜……”
  可惜他还未寻到下一个合适的骁翎卫指挥使。
  可惜这样有用的男人却不能为他所用,还是死了比较安心。
  萧拂玉从不喜欢坐以待毙,既然有人将机会送到他面前,付出一些代价就能铲除心头大患何乐而不为呢?
  要怪就怪沈招的手伸太长,居然连禁卫军都敢插入眼线。
  再不除去,日夜难安。
  “可是陛下腰封里的确写有密信,来日若那厮昭告天下,岂不是让天下人都知道陛下失约?”
  “你是说这封信么?”萧拂玉从袖中摸出一封折好的密信,指尖夹着递于烛火上焚烧。
  猝然亮起的火焰映照在他眸底,又很快黯淡下去。
  “陛下……这……这……”来福心提到了嗓子眼,“万一沈大人发现……”
  “他不会发现的,”萧拂玉抬手,指尖按在铜镜上,沿着自己上扬的唇角轻轻划过,“就像他胆大妄为偷走朕的帕子,以为自己不承认朕就拿他没办法一样,这一次他照样不会将朕放在眼里。
  咱们这位沈爱卿,可自负得很。”
  第21章 朕文明观猴
  萧拂玉说完,瞥了眼角落里昏迷不醒的陆长荆。
  “在围场这几日,多给他找点事情做。”
  来福低声道:“陛下放心。”
  萧拂玉起身离开了营帐。
  今日天气不错,是个狩猎的好日子。
  萧拂玉连靶子都射不准,更别说射那群活泼好动的猎物。
  但他只是坐在马上随意弯弓搭箭,都不须去瞧,就会有骁翎卫满脸高兴地捧着被射好的猎物跑过来,夸颂天子神武不凡百发百中。
  不愧是沈招带出来的兵,个个都会阳奉阴违那一套。
  “行了,今日就到这吧,”萧拂玉随手将弓箭丢进陆长荆怀里,勾了勾唇。
  跪在他面前的骁翎卫抬头偷偷去瞧,只见天子微微挑着眉梢,顾盼之间骄矜神态尽显,纡尊降贵拽着缰绳端坐在骏马上,应是被他们这拙劣的手段哄得还算满意。
  骁翎卫不由松了口气。
  果然如老大所说,猫怎么哄,陛下就该怎么哄。
  天子带着一车猎物满载而归。
  临近夜晚,天色逐渐昏沉,营帐前的空地搭起了篝火。
  最上首的位子还是空的,大部分武将也都还未回来,唯有下首左侧最边缘的宾客席位里,已坐了四五位谈笑风生的世家子弟。
  “江兄,听闻先前的赏菊宴你老子自己病了还非逼着你去。我就好奇了,小皇帝连宁徊之那假清高的玩意都看得上,你不是也挺喜欢装清高……小皇帝怎么没在赏菊宴上看上你啊?”
  此言一出,席间又是一阵嬉笑。
  那被唤作‘江兄’的青年倏然摔了酒杯,面红耳赤站起身,一脚踹翻面前的桌案,恼怒道:“你们取笑我便罢了,还攀扯到陛下身上,这酒我看你们是不想喝了!”
  “江子言,你抽什么风?”被泼了一身酒水的红衣青年站起身,面色尤为难堪,“平日里你也没少编排那小皇帝和宁徊之的事,现在装模作样给我脸色看,真以为老子怕你不成?”
  说着便要撸起袖子走上前,谁知周遭狐朋狗友纷纷跪在了地上。
  “都编排了什么趣事,也说给朕听听?”
  那声音仿佛是块泡在温泉里的玉,还未见到其人光闻其声便酥了半边身子骨。
  红衣青年转过身,猝不及防对上那人蕴满笑意的眸子。
  许是刚沐浴更衣不久,那人眼珠里浸染的水汽未散,格外潋滟招人。
  他一时之间看愣在原地。
  这是……小皇帝?
  可惜这样好看的小皇帝,会看上宁徊之那么个玩意。
  “大胆!”来福细声细气呵斥,“见到陛下为何不跪?!”
  红衣青年回过神,撩起衣摆跪下,低头只能瞧见天子绣着烫金龙纹的衣摆。
  “陛下万安。”他下意识屏住气息。
  萧拂玉垂眸扫过这几人,没让他们起身。
  这群人,身份是一等一的大世家嫡子,族中长辈随便拿出来一个都能压死上云京九成的权贵。
  可性情德行也是一等一的恶劣,在原书里便是一群整日斗鸡遛狗的纨绔子弟。因年少时没少欺负宁徊之,待后来宁徊之得帝王宠信位极人臣,这些人便成了肃清朝堂时的炮灰。
  如今即便宁徊之还未入朝堂,两年前主角受登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整治了这群败坏上云京风气的纨绔子弟,不仅下旨将这群家伙送去国子监,还将国子监结业难度提了两倍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