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木盒里是那条完整又残缺的星盟徽章项链。孟薄桥把它戴在脖子上,像孔雀一样伸长脖颈向梁溯展示,像在说:你看,我有多珍视它。
  梁溯过于了解孟薄桥,只在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梁溯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那枚徽章项链,走到离孟薄桥很近的位置,几乎脚尖紧贴。
  他抬手将项链挂在孟薄桥的脖子上,两枚徽章背后紧贴,用手轻轻一按,就合在了一起。
  即使没有暗扣,徽章仍然因为链条的纠缠重新合二为一,变成了阴晴圆缺中的美满。
  “我不想它们再分开了。”孟薄桥低头看着两枚徽章,闷闷地感慨。
  梁溯再次牵起他的手,握得很紧,不像刚刚一样可以轻易松开。顺着力气,梁溯将孟薄桥搂在怀里,孟薄桥就将脸颊贴在他的肩膀。
  过了一会儿,孟薄桥感受到梁溯一起一伏的胸膛,听见他像月光一样温柔沉静的声音:“它们不会再分开了。我们也是一样。”
  在这一瞬间,孟薄桥没有感受到往昔经常体会的委屈、痛苦、失落或伤心。但他的眼泪就在这样平静美好的大结局时刻,夹杂着情绪突然落出眼眶,滴在梁溯的肩头,浸出一小块泪渍。
  梁溯吓了一跳,立马低着头看他。
  事实上孟薄桥也被自己吓了一大跳,被梁溯抓着肩膀观察神色时还在发愣。
  “不开心了?”梁溯低下头,和孟薄桥离得很近,眉头蹙起一小片轻云,有点急地问。
  “没有。可能是太开心了。”
  孟薄桥很少直白地透露真心话,尤其是宣泄真实情感的时刻,他总要拐弯抹角,把话包装八百遍才说出口。
  但此刻,或许是梁溯贴得太近,孟薄桥无所遁形。他轻轻眨着眼睛,嘴唇上下一碰,说出很少讲出口的真话:“我也不想我们再分开了。”
  梁溯没有立刻回话,定定看了孟薄桥半刻,忽然低着头吻上他的嘴唇。
  接吻的间隙,孟薄桥听到齿缝间流传的问句:“孟薄桥,我们结婚吧。”
  第28章 许愿币
  回程时,孟薄桥坐在梁溯的副驾驶,头脑仍然在发懵。
  事实证明,温棠的担心相当多余。因为无论做好了多么充足的准备、知道多少可能发生的动机,孟薄桥仍然在被求婚的时刻瞬间大脑空白,分不清东南西北。
  即使没有正式的场合和精心准备的钻戒,更没有一段发自肺腑感人至深的表白,和孟薄桥在偶像肥皂剧中看到的求婚场合完全不同。可孟薄桥仍然想要将心和手一同交付给他,坐稳梁溯世界里男主角的宝座,
  但在刚刚那一瞬间,趁着孟薄桥呆愣的时刻,梁溯直接拉着他的手出了门,走出电梯坐到车里,好像根本不要给孟薄桥任何拒绝的机会。孟薄桥自然也错失了说“我愿意”的良机。
  透过后视镜,孟薄桥看见静静躺在后座的行李箱,车厢里在播放一首很老的芭乐情歌。孟薄桥思绪飘摇,开始后悔刚刚没有立刻答应梁溯的求婚,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再提起。
  归家的路程比平时更短,孟薄桥还没想好如何旁敲侧击提及结婚事宜,飞行器就已经停下。
  车灯灭了,四周暗下来。这让孟薄桥自然而然地想起两人在一起的那天。
  那时昏暗的灯光夹杂着江风,梁溯攥着孟薄桥的指尖做出初始承诺:“我不抛弃你。”
  此时此刻,窗外的景色从江边变成了停车场,空气自然比当年要闷热许多。梁溯熄了火,没有立刻下车,而是打开顶灯,从驾驶位侧面的抽柜中拿出一个木盒,递给孟薄桥。
  盒子并不是崭新的,大概是被多次抚摸过,边角有了些岁月的痕迹,木料略微被磨平。
  孟薄桥伸手接过来,听见梁溯缓缓地开口:“打开看看。”
  盒子里放着一些玻璃瓶碎片和一个小布袋,周围散落着流光溢彩的石头。孟薄桥有点摸不着头脑,抬起一点头,指着那些小石头问梁溯:“这是什么?”
  “亚比战役的时候,军部去一个小星球战备休整。那里傍晚的海边会被浪冲上来很多这样的彩色砂石,当地人称之为星空石。”梁溯的语速很慢,垂着眼睛像在回忆:“跟我们对接的向导说,在他们的文化里,这些是天降的珍礼,可以实现未完成的愿望。”
  梁溯说着凑近了一些,微皱着眉,抬了一下下巴,说:“本来想在溯境的时候给你,装在玻璃瓶里。但被下属打碎了。”
  孟薄桥突然想起自己跟着舰船到溯境时,梁溯接了条信息匆匆出门,孟薄桥跟出去看,便遇到谢暄带着一个小卫兵走过。据谢暄说,这个小卫兵打破了主帅的玻璃瓶,主帅有些生气,于是带他出来领罚。
  当时引发孟薄桥疑问的玻璃瓶,如今千疮百孔般躺在孟薄桥的手掌心,却好像填补了他心底的空缺。
  “很漂亮,外瓶碎了也是很漂亮。”孟薄桥下意识抱怨:“你应该早送给我的。”
  “嗯,下次就学会了。”梁溯笑了笑回答他。
  孟薄桥又拿起旁边的小布袋,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掌心。
  那是一枚有些老旧的硬币,正面雕刻着两只并行的白鸽,右下方是教堂尖尖的屋顶。硬币压着的是一张羊皮,上面写着繁琐而复杂的三字姓名——孟薄桥。
  这枚硬币孟薄桥也有一模一样的,只是表面没那么多摩挲的痕迹,比这枚更崭新一些。
  从溯境回来后,孟薄桥一直将它压在手写笔记的前侧暗兜,隔着笔记封皮厚厚的皮革,不用昭示在阳光下,便可以摸到它的轮廓。
  而承载着孟薄桥寄予的期望与祝愿的羊皮,上面刻着的字迹也和这块不同。
  那是孟薄桥深思熟虑后,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才写下的两个字。和现在他手心中这张羊皮写着的“孟薄桥”不同,是截然不同而息息相关的另一个名字——梁溯。
  孟薄桥的喉头又开始发痒,像哽着多年未诉说的话语。他将这枚硬币攥在手心,拳头狠狠握紧,直到开始发痛。
  沉默良久,梁溯开了口解释:“这是之前在溯境旁边的湖泊拿的,带有祈福色彩的幸运币。”
  听到梁溯的话,孟薄桥这才找回声音,打断他,侧身盯着梁溯的眼睛说:“这个我也有。去溯境的时候谢暄带我去求的。”
  梁溯有些讶异,愣了几秒才回答:“那里确实是溯境的著名景点。”顿了顿又问:“那你呢,许了什么愿望?”
  梁溯的语气很平静,神态泰然自若。但孟薄桥觉得他有些紧张,眨眼的速度比平时要快一些。
  “我拿给你看。”
  收拾东西的时候,孟薄桥把一些较为重要的文件和电子设备单独放在了背包里。他弯着腰在包里翻了一会儿,拿出那本笔记,拆开封皮,找出第二枚收到神灵保佑的信物和记录着沐恩者姓名的羊皮。
  “那个刻刀太难用了。我的名字那么多笔画根本就刻不了,很累的。”孟薄桥将它们举向梁溯,嘴里下意识找好为自己开脱的借口。
  梁溯先是轻轻皱着眉,很快看清了字,便轻笑起来。
  他望着孟薄桥,瞳孔映着昏暗的顶灯,眼神很深,说:“幸好我不怕累。”
  孟薄桥抬起头,与梁溯的眼眸对视,看见他眼里自己的影子,突然福至心灵。传说中的“在沐浴的神灵”,此时此刻降落人间,成为羊皮纸上的每一个人。
  刻字升天,只有缥缈的天空听见,而羊皮纸流转万里,承载多次时空跳跃,传到对方手里才刚刚落地。许着福佑安康的硬币被梁溯握在手里,才算真正的平平安安。
  孟薄桥又望着碎了满盒的玻璃碎片,里面的每一片残骸里都映着此刻的小小场景,记录着孟薄桥和梁溯的此时此刻。
  孟薄桥无可避免地受到神灵指示,开了口叫着梁溯的名字。在梁溯疑问的眼神中,孟薄桥问道:“同性结婚申请,是要工作日才能递交吗?”
  “不是,现在就可以申请。”梁溯打开手机,作势要帮他示范流程。
  “不用了吧。”孟薄桥赶紧握住他的手,打断了他的动作:“明天再说吧。”
  “好吧。那明天我帮你整理材料。”梁溯笑了笑,将顶光关掉下了车,把后座的行李箱搬下来,拉在手里。又绕过车位到副驾驶一侧敲了敲车窗,对着孟薄桥说:“走吧。”
  孟薄桥慢吞吞下车,亦步亦趋地跟着梁溯走到电梯口。却没想到在电梯间遇到了谢岑。
  和平时衣冠楚楚的样子不同,谢岑罕见地穿了一件厚卫衣,带着鸭舌帽和口罩,像是避人耳目离家出走的大学生。
  “梁溯。”谢岑的语气有些紧张,叫的不是“梁部长”或是“梁指挥官”,而是直呼梁溯大名,像是有相当紧急而重要的事要讲。
  梁溯正了正色,问:“什么事?”
  “这个给你。”谢岑说着掏出一枚耳钉递给梁溯。
  孟薄桥侧身盯着看了看,猜测那大概不是一枚简单的耳钉,或许是某种定位器或录音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