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但现在的孟薄桥倚在沙发靠背里,眼神似有若无地落在电视上,显得有些呆滞。牙齿无意识地咬着下唇,好像在压抑什么情绪。发丝也无力地垂下来,整个人都透着颓唐。
  会看见这样的孟薄桥,梁溯应该要负很大责任。
  从小到大,梁溯全身上下像没有任何关于恋爱的细胞。一些青春期收到的情书与礼物,第二天就被他原样退回。有关于异性或同性的游玩邀约,梁溯也严词拒绝。
  她常常怀疑,梁溯会不会孤独终老。
  温闻鸢在青春懵懂时期,有了第一个男朋友。那时她曾开玩笑地问梁溯,什么时候给自己找个嫂子。
  而梁溯盯着课本,轻轻摇了摇头,眼也不抬地回答:“恋爱关系很复杂,我搞不懂。不过也不需要。”
  因此,刚发现孟薄桥在偷偷和梁溯谈恋爱时,温闻鸢的心情很复杂。
  在她看来,孟薄桥或许要做很多妥协与忍耐,受数不清的委屈,才能和梁溯这种刻板、无趣、不怎么说话更不说爱的人建立稳定关系。
  但多年过去,温闻鸢还是第一次看见孟薄桥表现出失落赌气的情绪,尽管这早已经在温闻鸢的意料之中。
  再合衬的情侣,也有吹眉瞪眼,词不达意的时刻。原来孟薄桥和梁溯也不例外。
  温闻鸢心里有了答案,没再继续追问。她把樱桃放到地上,让它乖乖去一边玩,又伸手拍了拍孟薄桥的肩膀,劝说:“我哥这人就这样,闷葫芦一个。他嘴上不说,心里很在乎你的,你别跟他置气。”
  说完温闻鸢掏出手机调出梁溯的号码,举在孟薄桥面前晃了晃,问:“我让他来接你吧?”
  “不要。”孟薄桥将突然受了惊,伸手抢过她的手机,握在手里,眼睛空洞地看向屏幕上梁溯的号码。
  呆了一会儿才低着声,如同呢喃般说:“他不会再来接我了。”
  温闻鸢闻言笑了笑,说:“怎么会。”
  她觉得孟薄桥大概是气过头了,俗话说床头吵架床尾和,可能明天一醒,就又会看见孟薄桥抓着手机,甜蜜地和梁溯通话。
  身边人吵架就是麻烦,温闻鸢不太会当金牌调解师,只能说:“我家没有客房,只能委屈孟部长睡沙发咯。”
  孟薄桥松了口气,把手机还给她,慢慢将身体继续陷在沙发上,感激地说:“多谢收留。”
  孟薄桥借用了浴室洗澡,他刚从短途旅程归来,行李箱里什么都有。
  温闻鸢省了帮他拿这拿那的力气,窝在沙发里,拿出遥控器把电视剧调到最前面,悠哉地享受下班时刻。
  手机屏幕亮起来,温闻鸢拿起来看,发现是梁溯打来的电话。
  “孟薄桥在你那里吗?”没等温闻鸢开口,梁溯便单刀直入地问,声音带着几分焦急。
  “在啊,洗澡去了。”温闻鸢很少看见他哥的这一面,有些新奇,于是反问:“把人惹生气了,还不来接?”
  梁溯在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没回答,只是问:“他有不开心吗?”
  温闻鸢觉得梁溯是真的笨,怪不得会惹人生气,只能说:“谁跟男朋友吵架了会开心?”
  这次对面沉默地更久,直到温闻鸢怀疑通讯出现问题,想要挂掉电话检查。梁溯低闷沙哑的声音才通过电波穿到她耳朵:“我已经不是他的男朋友了,以后你不要当着他的面说这种话。”
  温闻鸢愣住了,像听见不可思议的事情。
  如果让她给身边认识的伴侣评分,梁溯与孟薄桥差不多可以达到90。
  孟薄桥的坏脾气,梁溯全盘接受,而梁溯大多时候流露出的木讷寡言,孟薄桥也从未抱怨。
  他们像不算匹配的锁与钥匙,可能一开始不流畅不顺滑,但在一起久了,也已经成为对方不可分割的另一半。
  类似“分手”这样的词汇,好像永远不会在两人的恋爱词典中出现。
  怪不得今天的孟薄桥如此反常,温闻鸢开始责怪自己的神经大条,想了想还是问:“怎么搞的啊?”
  梁溯还是没回答,自顾自地说:“明天安全署大概会请孟薄桥去做笔录,问一些关于爸爸遇刺的事。你跟他说如实回答就可以,只是走流程,不用紧张。还有——”梁溯顿了顿,接着说:“盯着他把头发吹干再睡觉,不然他会头痛。”
  梁溯今天格外难沟通,总在回避问题,但谅在他是一位失恋人士,温闻鸢没多说什么,认真答应下来。
  梁溯说了句“嗯”,就挂断了电话。
  孟薄桥从浴室里走出来,抓了抓湿润的发丝。温闻鸢家里的洗发水味道很好闻,他想问问这是什么牌子。
  走到客厅,发现温闻鸢呆坐在沙发上,电视里男女主角在上演精彩对白,她却没在看。于是孟薄桥疑惑地问:“怎么了?”
  温闻鸢回过神,将梁溯在电话里嘱咐的话转述给他。又谨记梁溯的吩咐,进屋把吹风机拿了出来。
  趁温闻鸢去拿东西的间隙,孟薄桥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下意识抱怨:“啰嗦。”
  他不知道梁溯为什么要说一些让人误会的话,说一些毫无意义地叮嘱,好像他真的有多么在乎孟薄桥。
  这很像孟薄桥从购物平台上花重金买到了梁溯的爱人之位,但过了多年还是觉得货不对板,匆匆按下退款键。
  而梁溯是一位认真负责的商家,会满足客户的一切需求,给予完美体验。即使收到退货通知,也会尽职尽责做好售后服务,无论顾客姓甚名谁。
  第17章 谁的家?
  隔天,孟薄桥果然收到安全署的传讯。
  和梁溯所说的一样,负责问讯的警务员全程都没有提出什么尖锐的问题,孟薄桥实话实说,很快就做完了笔录。
  从笔录间出来,孟薄桥迎面撞上了安全署署长——韩彻。
  韩彻穿着一身警服,挺阔的布料彰显出他颀长的身形。大概是刚摘下警帽,利落的碎发微微翘起,在额间散下几缕。
  他左耳钉着三枚交错排列的菱形金属耳钉,和腰间别着的冷银色枪套相互映衬,肆意而张扬。
  他从走廊那端走来,看见孟薄桥,挑挑眉,微微点头致意说:“孟副,多谢配合安全署调查。”
  孟薄桥客气地笑笑,回应:“应该做的。”
  “要不要去我办公室喝杯茶?”韩彻摊开左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韩署长太客气了。但科研所最近比较忙,下次吧。”孟薄桥不愿意在这多客套,便直接拒绝。
  “好的。下次有机会可以叫上梁指挥官一起。”韩彻带着点揶揄的神色,意有所指地说。
  孟薄桥的心一下子攥起来,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了句“好”,便匆匆离开。
  到了室外,空气流通起来,孟薄桥的呼吸才渐渐平缓。
  韩彻和梁溯不熟,和自己更是没说过几句话,按理说不应察觉到他们的特殊关系,想来是因为孟薄桥的梁家义子身份,韩彻才随口调侃。
  有了合理的解释,孟薄桥混乱的心跳平稳下来,准备步行走回科研大楼。
  为了方便跨部合作,联盟内五个部门的大楼都绕着联盟中心主楼修建,呈现五角星型分布。
  只有军部是个例外。虽然在这里有自己独属的军部大楼,但大部分的军官只会在十几公里外的军区基地办公,可谓天高皇帝远。
  因此在从安全署走到科研所的短短几分钟路程中,偶遇梁溯和下属交谈,是孟薄桥完全没想到的。
  梁溯站在中心主楼前,和对面的军官交代着什么。他背对着孟薄桥,身形挺拔,几乎将对面的军官遮住。亮银色的专属飞行器停在旁边,看样子是临时有事过来。
  之前想见见不到,现在分了手却能如此巧合般偶遇。孟薄桥暗暗咒骂自己的烂运气,准备偷偷从旁边的小路绕回科研所。
  结果刚准备转身,梁溯的属下看见了他,低声说了句话。很快,梁溯转过身来,孟薄桥便毫无防备地与他目光对视。
  “孟薄桥。”梁溯出声叫住他,音量不小,让他没法假装没听见,只能呆站在原地。
  梁溯向下属摆了下手,朝孟薄桥走来。他的步子稳健,表情自然,完全不像刚和恋人分手。
  反观孟薄桥,简单的回话都哽在喉头吐不出来,不争气的心跳又开始加速,手不自觉地搓着衣服下摆,眼神飘忽不定、不知道该往哪放。
  “怎么在这?”梁溯走到和孟薄桥一臂距离的位置问。这是一个标准的社交距离,让孟薄桥的不自在好了一点。
  “刚在安全署做完笔录,准备回去。”孟薄桥老老实实回答,又怕气氛尴尬,反问:“你呢?怎么来中心了?”
  “来交会长参选的相关资料。”梁溯很快回答。
  提到这件事,孟薄桥不免为梁溯担心。
  担任五部部长的同时参选联盟会长,这样的举动,在星盟从未有过先例,不知道梁溯会面对怎样的抨击与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