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裴渊紧紧地回握住齐曜,在他掌心挠了挠,压低声音道:“怎么,被夫君迷住了?”
  “胡说八道。”齐曜扭过头,红透的耳根暴露了他的口是心非。
  礼官高声唱令,二人携手入殿,正欲行礼之际,天象陡然异变。只见一道白光自云端倾泻而下,伴随震裂天地的霹雳轰鸣,一声长喝骤然响彻金殿——
  “且慢!”
  第75章 你愿意做我的道侣吗
  白衣人逆光而来,缓步入殿,眉眼明艳迫人,姿容俊逸非常。他长身玉立,衣袂翻飞,气势如长河浩荡,不可阻遏。
  “我来,替人来收你的命。”
  此话一出,四下哗然。
  裴渊回头望去,恨得眼中一片猩红,咬着牙从喉咙中挤出两个字:“贺、吟。”
  “原来阁下认识我?”
  贺吟沉吟片刻,微微侧头,也不知是向谁说,“或许你所说之事……有几分可信。”
  片刻后,有一只红色的毛团从他头发里钻了出来,踩在他左肩上扬眉吐气道:“你信我,就对了!”
  不待贺吟回话,余光忽见一缕剑光破空而来,他身形一矮,险险避开。只听“轰”的一声,剑气斩落在他身后的柱子上,将其劈得寸寸崩裂,碎石四溅。
  “你们二人坏我大事,我必叫你们今日有来无回!”裴渊衣袖鼓荡,掌心灵力翻涌,化作一片气浪,随剑冲向贺吟。
  贺吟眉目一沉,剑锋翻转,光华万道,剑气如雨点般洒下,将气浪撕得粉碎。两人瞬息交错,剑锋激撞,爆裂声在殿中回荡不绝,震得瓦片簌簌落下。
  一旁想要上前的侍卫皆被掀翻了出去,百官更是吓得面无血色、抱头鼠窜,一时间整个大殿乱作一团,再无半点吉色。
  裴渊身形如电,几步便欺近贺吟身前,手腕一翻,剑便脱手,自行向前刺去,直取贺吟咽喉。贺吟剑锋斜挑,银光破空,将此剑震散,顺势倒逼回裴渊胸口。裴渊仰身避过,脚下一踏,整个人借势倒翻,反手祭出一道灵符,化作火蛇狂舞,扑向贺吟。
  火光映照下,贺吟神色冷厉,剑势陡然一变,剑气凝成片片冰柱,贯穿火海,直逼裴渊而来。
  殿外风雷大作,剑气余波席卷四方,二人你来我往,势若惊涛,杀意纵横,恍若天神交战。
  虽说此时的贺吟刚从忘尘洞而出,身负反噬之伤,战力远不如前,但沈樾之仍是错估了裴渊,他凡人时便已有如此修为,竟能与少年神君打个平手。
  沈樾之飞到一旁,长出一口气,心道幸好贺吟还是来了。
  一切要从一个月前,沈樾之刚刚通过回溯,回到这具躯壳里说起。
  沈樾之知道,裴渊所做的这一切大抵都是为了那位大齐太子。为了救回心上人,裴渊一定会要求他再次使用回溯。
  眼下若要以修为对拼,他大抵是打不过裴渊的,毕竟在现世,裴渊屠遍仙界,天下再无敌手。但回到过去就不一样了,若能回到裴渊还未飞升时,一切便都将出现转机。
  沈樾之打定了主意,孤身一人去了蓬莱仙洲,在断崖上静等他来。
  正如沈樾之所料,裴渊要求回溯,他将计就计带着裴渊一起回到了大齐三百七十九年。他与裴渊回到了不同的地界,借此机会,抢得了一个晚上的时间。
  但回到过去,他也不过就是一只凤凰幼鸟,只能求助于他人,思来想去,他不愿拖累族人,可选之人便只剩下贺吟了。
  沈樾之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便抓紧时间做了一份传音,可到了发的时候却犯了难,这个时候,他的法力是远远不够将传音送去贺吟那里的。
  这该怎么办才好?
  情急之下,他灵光一闪,对地用传召术跺三下,放了三束红色烟火。不多时,一只狸花猫出现在不远处的草丛里。
  “妙妙,你果然来了。”
  狸花猫瞪着一双绿眼,警惕地问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和元卢的联系方式,是元卢告诉你的吗?”
  “没时间向你解释那么多了,你只要知道,我既然知道这个方式,就是你朋友……元卢不会将这个秘密告诉会害你的人。”
  沈樾之将传音送到了狸花猫面前,两只翅膀一合,拜了又拜,“现在我求你帮我办一件事,你去找一个名叫忘尘洞的地方,将这个转交给里面的人,可以吗?”
  一猫一鸟对视许久,狸花猫舔了舔爪子,哼了一声道:“我为什么要帮你啊!”
  “妙妙,你想不想知道,我们凤凰为什么会送人尾羽?”
  这一招果然成功引起了狸花猫的注意。
  “你帮我这个忙,我就告诉你。”沈樾之一双大眼睛乌亮亮的,“说话算话。”
  就这样,半是哄半是骗,妙妙终于答应了。
  其实沈樾之心里也有些没底,此时他与贺吟素不相识,贺吟仍在忘尘洞养伤,到底会不会为了一则听起来十分离奇的传音出山,搅入这一场人间的纠葛?
  他只有三分把握,却不得不试上一试。
  好在贺吟还是来了——在裴渊大婚的当日,在沈樾之快要等到绝望的时候。
  贺吟指尖凝气划了两下,束缚着小凤凰的金笼应声而碎,沈樾之终得自由。看到白衣人的时候,沈樾之差点流泪,刚想上前用两只翅膀给贺吟一个大大的拥抱,就被贺吟一指抵住了额头。
  “小鸟,我有话问你。”
  “嗯嗯。”
  沈樾之的目光柔情似水,在贺吟的面庞上迟迟不肯离去。此时哪怕贺吟叫他去死,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贺吟一见这只小红鸟,就感到一种种说不出的亲切,他抑住心头那股奇异的浪潮,冷声问道:“小鸟,你是怎么知道我在神魔大战后五感尽失、落下残缺的?”
  “若我说,你我曾在前世就做过道侣了,你信吗?”
  听了这话,连一向冷若冰霜的神君也没绷住,笑了出来。
  这笑的意思很明显,贺吟是觉得这小鸟张口就来,简直是一派胡言。
  沈樾之垂眸,掩住了眼中的失落,他心底轻轻同贺吟道:你忘了也好。
  裴渊给他下了同生共死咒,若是今日能成功杀了裴渊,他就会跟着裴渊一起殒命。
  他想出的这个法子,原本就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回去这件事。
  贺吟不会在之后与一只红毛小鸟再相遇了,又或者,他会遇到另外一只小鸟……想来高山仰止的神君,是不缺人爱他的。
  更何况,贺吟本身就是一个值得被爱的人,就算没有他,也一定会遇到一轮温暖的太阳。
  “不信就算了。”沈樾之笑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知道曾有人毫无保留地爱过他,就够了。
  “神君,我呢会些卜算的本事,知道你身负反噬,自然也能算出未来的事。”沈樾之歪了歪头,“你若仍有疑虑,就带我去今日太子的婚宴。你神通广大,瞧一瞧太子妃裴渊,便知我所言非虚。”
  这便是一切的由来。
  沈樾之看着两人打得如此难舍难分,飞到了齐曜身旁,压低声音急急道:“太子殿下,你还记得昨夜说过什么吗?”
  “我……”齐曜抓着胸口的衣服,痛苦地喘息着,“我是答应过你,若阿渊真的危害苍生,便会亲手除了他。可是,我觉得阿渊他不会变成那样的人!”
  “太子殿下。”沈樾之苦笑,“你到底是不愿意相信我的话,还是不愿意相信你心中的阿渊,会为了你而让三界沉沦,导致你被迫也沦为祸乱三界的罪人?”
  这话宛如一枚箭矢,正中齐曜眉心。
  “够了!”
  “我对你和裴渊的事所知甚少,但我知道你们走到这一步也很是不易……我不会逼你,就算你不帮我,也是人之常情。”
  沈樾之的声音低沉地道:“但太子殿下,你要明白,若今日不出手,他便会将你拖入万劫不复。到那时,你既救不了他,也救不了你自己,更毁了苍生。”
  齐曜手指发颤,眼底满是痛苦。
  沈樾之逼近一步,“你爱他,所以不忍。可正因如此,才更该由你来斩断。你亲自出手,他才不会在怨恨中堕得更深。”
  齐曜浑身一震,泪意在眼底翻涌,他抬眼望去,殿中裴渊与贺吟打得不可开交,那张熟悉的身影在雷光与火光间显得无比孤绝。
  他与阿渊的幸福,纵然珍贵,却不可拿无辜苍生来换。
  齐曜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无半分迟疑,只有杜鹃泣血的决意。
  “阿渊,你停手吧!” 齐曜凌空飞掠,骤然落在二人之间。
  裴渊方才掷出的剑气倏然一滞,离他衣角仅寸许,便骤然收敛,化作无声的疾风。然而,贺吟的剑势已然收不及,锋芒直中齐曜后心。
  只听一声闷响,齐曜喉间涌出腥甜鲜血,身形顷刻间失了力道,如断线之鸢,自半空坠落而下。
  “阿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