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她站在街头,耳边是车水马龙的喧嚣,天色还未黑透,霓虹灯次第亮起,将人影拉得老长。
  手机握在掌心,微微泛着汗。
  她脑海里反复过着刚才那通电话里听到的每一句话,也回放着整个案子推进的过程。王伟的退让太过突然,律师那边也是意外得不像话。
  那些关键的资料,她从未在系统里上传过,纸质副本也都锁在律所档案柜的最底层。
  所有的进展,除了她自己和王伟那边的律师,连霍斯庭都并不知情。
  可这案子,却像被人无声地从背后推了一把,异常顺利。
  她垂下眼,指尖轻轻摩挲着手机边缘,心里有些烦躁,她最讨厌别人在她自己的领域多管闲事了。
  就算没有这个人,自己也能靠本事赢下来的。
  晚上,霍斯庭和沈砚舟在酒吧碰了面。
  两人坐在吧台边,灯光昏暗,酒杯清脆地碰了一下。霍斯庭看着他,语气平静:“你这么出手帮她,以她的性格,未必会领情。”
  沈砚舟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淡淡道:“我知道。要不我说让你保密。”
  他停顿片刻,又补了一句,语气低沉:“我只是担心她的安全。总不能真当个法外狂徒,把那姓王的绑了扔河里去。”
  第40章
  酒刚过半,霍斯庭像是随口问了一句:“你跟简初,以前就认识?”
  沈砚舟没立刻回答,盯着杯中液面出神。几秒后,他慢慢开口:“认识。”
  霍斯庭挑了下眉,语气不疾不徐:“老相识?”
  沈砚舟抬起眼看了他一眼,神色平静,却像是第一次认真去面对什么。他缓缓道:
  “她是……我的初恋。”
  两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安静下来。
  沈砚舟低着头,盯着酒杯里晃动的琥珀色液体,忽然觉得——
  这种话,好像也没那么难以启齿了。
  甚至还有点轻松。
  霍斯庭没有催促,只静静等他往下说。
  沈砚舟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带着点苦意,也像是叹息:“我们那时候还在伦敦,两个人,谁都没说清楚,误会了一堆。”
  他语气淡淡的,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我以为她是拜金的,她以为我不过想玩一场短暂关系。”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又笑了下,嗓音低哑:“后来她先走了,我也没追。自尊心作祟吧。现在想想,那会儿的自己,真不怎么像个男人。”
  霍斯庭听完,挑了下眉,没客气:“你现在对简初这样,也挺不像个男人的。”
  这话说得直白,但沈砚舟却没反驳。他只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眉目松了些,像是终于卸下了什么。
  “以前我不愿意承认,也说不出口。”他顿了顿,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但我现在,至少可以说出来了。”
  “我就是喜欢过她,不管她有没有喜欢我。”
  霍斯庭沉默片刻,慢慢将杯子推了回去,动作很轻,神色却不像刚才那么紧绷。
  他像是终于明白沈砚舟的心,也终于放下了某种担忧。
  “那你要是真想把她追回来,”霍斯庭语气淡淡,“就别再摆出一副救世主的架势。”
  “她要的不是你一挥手就解决掉她的人生难题,而是你肯站在她身后,在她想迎头上撞的时候,告诉她你撑着她。”
  沈砚舟没说话,指尖轻轻摩挲着酒杯,眼神沉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低声道:“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也挽不回什么了。”
  霍斯庭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不轻不重:“人这辈子,有些错失是命,有些是性格,性格虽然一时间难改,但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是哪一种。”
  沈砚舟今晚跟霍斯庭聊完之后,豁然开朗,喝完最后杯中酒,沈砚舟告别了霍斯庭,独自走回国贸的公寓。
  自从简初搬走以后,沈砚舟就很少回这套公寓。
  偌大的房子像被抽了魂,连回音都空得发冷。白天还能靠着工作撑过去,到了夜里,哪怕是最习惯独处的人,也难免觉得寂静过了头。
  他以前从未察觉——
  原来这房子,是因为她在,才显得有烟火气的。
  沈砚舟没让阿姨收拾她的房间。不是特意叮嘱,只是每次阿姨问,他都说“不用动”,说得太自然,像是她还会回来似的。
  沈砚舟开门进来。他没开灯,直接走进了她曾住的那间卧室,月色斜斜地落进来,照出床上微微凹陷的痕迹。
  他坐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躺下去,枕在她原先用的那个枕头上。
  上面还有点她留下的味道。洗发水混着玫瑰护发油,很淡,但还是熟悉的。
  沈砚舟闭上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能听见她在客厅翻找遥控器时咕哝的声音,或者是凌晨她蹑手蹑脚从厨房倒水回来时不小心磕到桌角的闷哼。
  他一动不动地躺着,像个病人。
  第二天清晨,沈砚舟醒来时,还是有些恍惚,他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用的是简初之前用过的杯子。
  回到办公室,他让助理黛西,把所有关于年度商业法律峰会的资料都拿了过来。他以前对这种社交场合不屑一顾,但今天,却格外认真地翻阅着嘉宾名单。
  当他在名单上看到特邀嘉宾:简初,衡德律师事务所时,他去参加峰会的动机便有了。他想去看看她,以一种新心态,去看看那个独立发光的她。
  与此同时,简初正在呼家楼那间小小的公寓里,为峰会的发言做最后的准备。她的生活已经完全步入正轨。
  年度商业法律峰会的举办地,选在了北京金融街的丽思卡尔顿酒店,空气里都弥漫着精英阶层特有的野心味道。
  简初今天穿了一身剪裁精良的白色西装套裙,长发挽成一个干练的发髻,只在耳边留下了几缕微卷的碎发。
  她坐在“跨境并购的法律风险与对策”这场圆桌讨论的嘉宾席上,身边是几位业内成名已久的大律师。
  她是最年轻的一位,却丝毫不见怯场。
  当主持人将一个关于“敌意收购中的毒丸计划”的棘手问题抛给她时,简初只是平静地拿起话筒,声音透过音响,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宴会厅。
  “毒丸计划本质上是一场商业博弈,但法律必须为这场博弈划定底线。”她的语速不疾不徐,逻辑清晰,
  “我认为,关键不在于毒丸本身,而在于启动它的时机和决策程序的合法性。如果董事会的决策无法证明其符合商业判断规则,那么无论设计多么精妙的方案,最终都可能被股东的集体诉讼所推翻。”
  她的观点犀利而精准,既有理论高度,又切中实务要害。话音落下,台下响起一阵由衷的掌声。
  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的霍斯庭,看着台上的简初,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骄傲,如今,已然能独当一面,光芒四射。
  而在会场的最后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沈砚舟安静地站着。
  他没有坐到前排的主宾席,只是像一个普通的观众,远远地看着她。他看着她在台上从容不迫、侃侃而谈的样子,那份自信和专业,让他觉得熟悉,又无比吸引。
  与此同时,宴会主厅外的社交区里,张素心端着一杯香槟,踮着高跟鞋在人群中游走。
  场内人来人往,她身上的那套暗红色礼服是托熟人临时借来的,款式艳丽却略显过时,和场内那些举手投足皆是从容的太太们比起来,气质格格不入。
  她靠着一个富太太的人情,搞了一张入场卷才挤进这个圈子。
  张素心的目标明确——宏丰集团的董事长夫人,林婉茹。
  她等人群中费尽心思地等机会,终于见林婉茹在角落的休息区坐下,身边只留了两个保守份子的熟人。她连忙理了理耳边的卷发,抿了下唇,脸上堆起一个尽量温和谦卑的笑容,朝对方走过去。
  “陆夫人,您好。我是简初的妈妈,我叫张素心。”她声音柔和,语调略低,姿态放得极低。
  林婉茹正与友人说着话,闻言只轻轻抬了一下眼皮,目光从她脸上滑过,又落在那套过于艳丽的礼服上,停了一秒。随即,她微微一笑,笑意很礼貌,也很疏离:“你好,张女士。”
  张素心不敢多等,忙接着说:“我们家初初,最近多亏了陆也照顾。那孩子,从小性子倔,什么事都闷在心里,连受了委屈也不肯跟人说。我这当妈的……看着都觉得心疼。”
  林婉茹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没有接话,神色淡淡。
  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看似得体,其实话都没搭上一句。
  张素心脸上的笑容已经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咬牙挺住,继续说:“陆夫人,我想着,要不咱们找个时间,一块吃个饭?孩子们感情也挺好,我们做家长的——”
  “张女士。”林婉茹终于出声,声音轻柔,却截断了她的话,却带着一股不容错辨的界限感,“孩子们有孩子们的交友方式,我们做长辈的,还是不要过多干涉了。失陪一下,我还有个朋友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