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他不在。
  不知为何,她心里莫名地一空,但随即又松了口气。她现在确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她换下鞋子,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将自己扔进沙发里。然而,当她抬起眼时,却愣住了。
  客厅的餐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一份晚餐,用银色的餐罩盖着,旁边放着一杯温水和一小碟水果。看起来,像是有人刚刚为她准备好。
  她走过去,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餐罩,是温热的。
  她缓缓掀开,里面是一份她之前提过一次很喜欢的奶油菌菇意面,旁边还有一份用中式高汤熬煮的蔬菜汤。
  他回来过。
  在她被带去医院检查的时候,他回到这里,为她点好了餐,然后又离开了。
  他没有留下来等她,没有给她当面道谢或感到尴尬的机会。他只是用这种沉默的、滴水不漏的方式,为她安排好了一切,然后将空间和安静,都留给了她一个人。
  简初站在餐桌前,看着那碗还在冒着袅袅热气的汤,看了很久很久。
  眼眶毫无预兆地一热,一滴滚烫的泪,没有任何声音地,砸落在了光洁的餐桌台面上,晕开一小圈水渍。
  她一直以为,沈砚舟的关心,是带着控制和占有的,是霸道的。
  可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这个男人,在她最狼狈不堪的时候,给她的,是她最需要的——尊重。
  他尊重她的骄傲,尊重她的独立,甚至尊重她此刻不愿意见到任何人的脆弱。
  简初缓缓坐下,拿起勺子,舀起一勺温热的汤送进嘴里。
  紧绷了太久的肩膀,在这一刻,终于无声地垮了下来。
  简初是在一阵浓郁的咖啡香气中醒来的。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多了一条柔软的羊绒毯,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昨夜喝下的那碗热汤似乎还在胃里留着余温,驱散了连日来的疲惫。
  一夜无梦,或许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连做噩噩梦的精力都没有了。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咖啡机运作时发出的轻微嗡鸣。
  她坐起身,揉了揉眼睛,便看到那个身影,昨夜那些混乱的、失控的、却又带着一丝诡异暖意的画面,瞬间涌回脑海。
  简初不知道沈砚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西装革履,只穿着一件熨帖的白衬衫和西裤,正背对着她,站在吧台前,用那只完好的左手,有些笨拙地操作着咖啡机。
  听到动静,他回过头,没戴眼镜的他,眉眼间的锐利褪去了几分,显得柔和了些。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有片刻的停顿。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尴尬。
  “醒了?”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声音比平时要低,带着一丝清晨的沙哑。
  简初“嗯”了一声,将身上的毯子叠好,站起身。她走到吧台的另一侧,看着他将一杯刚刚煮好的黑咖啡推到自己面前。
  她没有拒绝,端起来,抿了一口,是他习惯的浓度和温度。
  这时,她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衬衫上。
  他显然是自己穿的,左手的袖扣扣得整整齐齐,但领口最上面的那颗扣子却没扣上,而他受伤的右臂那边,袖口松松垮垮地垂着,袖扣被他放在了一旁的台面上,显然是单手无法完成这个精细的动作。
  那个在商场上无所不能、永远一丝不苟的沈砚舟,此刻,却被一枚小小的袖扣困住了。
  简初放下咖啡杯,偷偷的笑了一下,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绕过吧台,走到他身边。
  沈砚舟的身体瞬间僵了一下,他看着她走近,没有动,呼吸却不自觉地放轻了。
  简初没有看他的眼睛,只是自然地拿起那枚袖扣,然后垂下眼,专注地帮他整理着右手的袖口。
  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微凉的皮肤,他的手腕很清瘦,腕骨分明。
  她能感觉到,在她触碰的那一刻,他手腕的肌肉微不可察地收紧了。
  袖扣稳稳地扣上了。
  她松开手,刚想退开,却发现他领口的那条领带还随意地搭在椅子上。
  她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伸手拿起了那条深蓝色的真丝领带。
  “我来吧。”她说,声音很轻。
  沈砚舟喉结微动,没有拒绝,只是安静地垂下眼,看着她。
  简初不得不又朝他走近一步,几乎是整个人都站进了他的怀里。
  她踮起脚,将领带绕过他的脖颈。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沐浴后清爽的气息,能看到他衬衫下轮廓分明的锁骨,还有他微微动了一下的喉结,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膛传来沉稳有力的心跳。
  她的指尖有些发烫,心跳也乱了节拍,但手上的动作却依旧沉稳利落。
  她熟练地将领带交叉、翻转、穿过,一个漂亮的温莎结在她指间慢慢成型。
  简初忽然觉得有些荒唐,不久前,他们还是针锋相对,此刻,她却站在这里,为他整理着装,做着世界上最亲密的伴侣才会做的事。
  沈砚舟全程都没有动,他只是低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看着她纤长的睫毛在晨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微抿的嘴唇。
  当她终于为他整理好领结、抚平衣领,抬起眼的那一刻,正好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那眼神里,不再有审视和疏离,而是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化不开的温柔和专注。
  “看来,”简初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想用调侃来打破这过于暧昧的沉默,她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轻声说,“沈总也有搞不定的时候。”
  “以前没有。”沈砚舟忽然开口,声音低哑,他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轻轻握住了她还停留在自己领口的手。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说道:
  “但现在有了。”
  【作者有话说】
  大家好,关于简初为什么做完笔录可以回到酒店这件事,可能有学法律的同学会有疑问,我在这里解释一下:
  1.在英国,如果嫌疑人配合调查且无即时社会危险,警方常用pre-chargebail或releasedunderinvestigation(rui)。当事人需交出护照/brp,留下联系方式,每次传唤都必须到场。这恰好符合简初上交护照、随传随到的设定。
  2.大卫艾登属于qc级别,有能力为客户谈判surety条款:
  由高信誉担保人(沈砚舟)写担保书,承担若简初违反条件的高额罚金。
  简初交付护照、居留卡,等同押证,失去合法旅行文件即失去潜逃可能。
  这在重大并购、跨境案件里并不少见。
  3.简初是主/被动的双重受害人,刚经历暴力与拘禁。按照英国《警务与刑事证据法》(pace),长时间羁押可能被辩护方或媒体质疑为secondaryvictimisation(二次伤害),反而削弱口供效度。警方让她在医生、律师、担保人三方看护下回酒店休息,既能保全证人状态,也更符合法规。
  所以简初并非凭关系走后门,或者是沈砚舟可以收买条子,而是有律师、有surety、有医疗报告三重合规条件下的常规操作,现实里,只要律师够强势、担保人够分量,这种处理并不罕见。
  第29章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窜过简初的全身。
  她被他握着的手,下意识地想要抽回,却被他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力道,牢牢地攥在了掌心。
  简初抬着头,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深邃眼眸里,清晰地倒映出自己有些慌乱的影子。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来掩饰此刻的心慌意乱,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就在这极致的安静中,沈砚舟放在吧台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沈砚舟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显然对这个打扰极为不满。他立刻松开简初的手,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大卫艾登。
  他按下了接听键,并且,直接开启了免提。
  “沈先生,早上好。”大卫律师严谨而高效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我的私家侦探团队工作了一整夜,已经有了一些初步进展。”
  沈砚舟“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简初的脸。
  “那三名袭击者,背景都不干净。尤其是被刺伤的那个,有多次暴力伤人和街头斗殴的案底。我们有理由相信,他们的口供是为了脱罪而进行的恶意串通。我已经将这些初步证据提交给了重案组的负责人。”
  简初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心神立刻被案情吸引了过去。
  “另外,”大卫继续道,“法医专家的初步分析也出来了。根据伤口的深度、角度和血液的喷溅形态,完全符合一个身高体重都处于劣势的女性,在极度惊恐的状态下,为了自保而做出的反击行为。这为我们的正当防卫立场,提供了强有力的证据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