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她不能穿着一身被折腾了一整天的裙子去,更不能两手空空毫无准备地出现在对方面前。
  可她的电脑还在霍斯庭那边,里面是所有背景资料,还有她亲手整理的笔记。她下意识地想打个电话联系,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也一并放在了那只公文包里。
  而那只公文包,刚刚被霍斯庭顺手带走,此时应该在他的房间。
  她必须过去拿回来。
  简初便不再耽搁。她环顾四周,房间里有一把带扶手的单人椅。她走过去,将椅子当成一个临时的拐杖,一步一步,虽然缓慢,但很稳当地挪到了门边。
  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吸收了所有的声音,安静得过分。灯光是温暖的色调,却照得两侧一模一样的房门像是一道道无尽的复制品。
  她记得沈砚舟说过,霍斯庭的房间在走廊尽头,她住隔壁。从她的位置看过去,应该是旁边那扇紧闭的门。
  她单脚站着,腾出一只手,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
  没人应。
  也许是去公共客厅了,或者在休息。简初想着,拿完东西就走,别打扰他。她试着转动门把,门没锁。
  她推门而入,光线从她身后涌进去,照亮了门内的一小片地方。房间里没开灯,窗帘也拉着,比她想象中更暗。
  “霍律师?”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依旧无人应答。
  她皱了皱眉,心里升起一丝不对劲的感觉。这房间的布局……似乎和她那间不太一样。她正想退出去,身后浴室的门,却咔的一声开了。
  简初下意识地回头。
  氤氲的水汽裹挟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门后走了出来。
  男人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水珠顺着他英挺的鼻梁滑落,没入壁垒分明的胸膛和腹肌。他的下半身,只在腰间松松垮垮地围着一条白色的浴巾,边缘岌岌可危。
  空气里那股熟悉的味道,此刻浓得化不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
  简初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她的大脑有一瞬间是空白的,所有的思考能力都被眼前这副极具冲击力的画面给撞得粉碎。
  不是霍斯庭。
  是沈砚舟。
  她走错了。
  她想也不想,猛地转身就要往外走,嘴里下意识地挤出几个字:“抱歉,我……”
  话没说完,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带着一丝慵懒笑意的声音,像魔咒一样,将她的脚步死死钉在原地。
  “简律师,”沈砚舟的声音不紧不慢,却充满了不容错辨的玩味,“是走错了,还是……”
  简初的后背瞬间绷成了一条直线。她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用一句最刻薄的话反击回去,走廊里,忽然传来了霍斯庭的声音,清晰而温和:
  “简初?是你吗?我好像听见你声音了。”
  第10章
  霍斯庭的声音拨挑开了房间里那层由尴尬和暧昧不清的氛围。
  简初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她的大脑甚至来不及去处理羞耻这种情绪,而是以一种近乎冷酷的效率,飞速计算着眼下的处境。
  她,衡德律所的新人律师,在项目期间,深夜,衣衫不整又十分狼狈地出现在客户公司ceo的卧室里。而她的直属上司,就站在门外。
  就在她思索该怎么应对的时候,眼前的沈砚舟,却动了。
  他没有丝毫的慌乱,甚至连脸上那抹玩味的笑意都未曾褪去。他只是闲庭信步般地朝她走近一步,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伸出一根修长的食指,轻轻地、不容置喙地,抵在了她的唇上。
  动作带着一丝凉意,却也带着绝对的掌控。
  “不想让他误会,”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气息像羽毛般拂过她的耳廓,“就别出声。”
  简初的瞳孔骤然收缩。
  随即,她听见沈砚舟转过身,对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用一种略带被打扰不甚耐烦的语气开了口:
  “霍律师,有事?”
  门外的霍斯庭显然是愣了一下,才传来声音:“沈总?抱歉,我以为这是简初的房间,听见里面有动静,过来看看。”
  “哦?”沈砚舟的声音听起来带了点恍然的意味,“她住隔壁。刚才过来我这儿借个东西,可能动静大了点,惊到你了。”
  他的谎言说得天衣无缝。
  既解释了霍斯庭为何会听到简初的声音,又不动声色地将简初的行为定义为有求于他,将一切都拉回了他掌控的轨道。
  门外的霍斯庭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他温和的声音:“原来是这样,那没事了,是我打扰了。沈总您先休息吧。”
  走廊里脚步声渐渐远去。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沈砚舟缓缓放下了抵在她唇上的手,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下唇。那触感,像一道微弱的电流,激得简初浑身一颤。
  她狼狈地后退一步,脚踝的剧痛让她差点没站稳。
  他看着她,好整以暇地转身,走到吧台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依旧只围着那条浴巾,水珠顺着他宽阔的肩背滚落,消失在浴巾的边缘,每一寸肌理都像一件被精心打磨过的艺术品。
  他喝了口水,才缓缓转过身,倚着吧台,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
  那目光里,再没有了方才的戏谑,只剩下一种看透一切又居高临下的悲悯。
  “简初,”他叫了她的名字,声音低哑得像在叹息,“你看,你还是学不乖。”
  他顿了顿,才慢条斯理地,将那把插在她心口的刀,送得更深了些。
  “总是在不该进的门前,走错路。”
  沈砚舟看着简初,等着她的反应。他预备好了欣赏她的溃败,她的眼泪,或是她色厉内荏的辩解。
  然而,简初却,忽然笑了。
  那笑意从她唇角漾开,却丝毫未达眼底。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方才的惊惶和无措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明知故犯的光。
  她动了。
  她拖着那只受伤的脚,一瘸一拐地重新走向他。
  她赤着一双白皙的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到他面前,停下。两人离得极近,近到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刚沐浴完的天然味道。
  “是吗?”她轻声开口,声音又轻又软,像羽毛挠在人心上,尾音却带着钩子。
  话音未落,她抬起手,用纤长的食指,不轻不重地,在他坚硬的胸膛上,戳了一下。
  那一下,带着极致的、明目张胆的挑衅。
  沈砚舟的眼神瞬间沉了下来。他猛地出手,一把攥住了她作乱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你以为你是谁?”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怒意。
  下一秒,他用力一扯,简初便不受控制地,重重撞进了他怀里。
  她撞得他胸口生疼,浴巾外他赤裸的皮肤滚烫得惊人,那热度透过她薄薄的裙衫,两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没有一丝缝隙。
  简初却在他怀里,再一次笑了。
  她非但没有挣扎,反而顺从地仰起脸,直视着他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她伸出另一只没被钳制的手,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勾住了他的脖子。
  然后,她踮起那只完好的脚,微微仰头,将自己的唇,主动地朝他的唇印了上去。
  她的动作,像一场最从容的豪赌。赌的是他会不会失控,赌的是他那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她面前,究竟能剩下几分。
  就在两人双唇即将相触的那一刻,沈砚舟像是被什么烫到一般,猛地松开了她,一把将她狠狠推开。
  “简初,”他后退一步,与她拉开距离,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狼狈和恼怒,“收起你那套,少对我动心思。”
  简初被他推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却硬生生地稳住了身形。
  她看着他,看着他那双试图用冰冷来掩饰失控的眼睛,唇角的笑意终于带上了一丝真实的、胜利的温度。
  她赢了。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身走出了这间房。
  门在她身后关上,她没有回头,径直走向走廊另一头,抬手,敲响了霍斯庭的房门。神情淡定的就像这场插曲从未发生过。
  ……
  卧室内,沈砚舟还站在原地。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那一点点淡而勾人的香水味。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方才抓住她手腕的掌心,那里似乎还留着她肌肤细腻的触感和惊人的温度。
  他预想过她的眼泪,预想过她会为此感到羞耻,唯独没预想过,她也会反客为主。
  她就像一只被逼到绝境断了翅膀的蝶,却在坠落的最后一刻,转过身,用那残破的美丽翅膀,扇了他一记耳光。
  沈砚舟心中那种掌控一切的快感,瞬间褪色,化为一丝莫名的烦躁和空虚。
  晚宴的时间定在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