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她的迟疑,正是因为这件事牵扯的东西太多了。
  她不敢确定,他会坚定地和她站在一起。
  他没有立刻回答她,她只听到听筒里面传来的嗞嗞电流声,静默了许久,她才听到他沙哑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如果对这些错误和弊病视而不见,谢氏只会越错越远。所以不管是为了凡凡,还是为了谢氏的未来,有些事情我都一定会去做。”
  阮荔的眼眶红了,她喜欢的少年身上压着沉重的不属于他的担子。
  她抬头,只看见小卖部沾满蛛丝的灯管下,无数的飞蛾在前赴后继地扑撞向唯一的光源。
  她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她深吸一口气对着电话说道:“薛叔叔、我们是不会向他们妥协的,不管其
  他人撤不撤诉,我们都会接着起诉。”
  “好。”勾云野说道,“如果有什么地方需要我的帮助一定和我讲。”
  “挂了。”阮荔没有再说其他的话,仓促地挂断了电话。
  她一路小跑着回到家里,薛叔叔和阮茵兰还没有回来,她轻手轻脚地把门关上,恢复如初。
  勾云野的话给了她信心,不管过程有多难,耗费的时间有多长,他们都将还薛迎凡一个清白。
  那天晚上之后,他们又没了联络,但是却各自朝着自己的目标努力。
  勾云野在凌晨的街角坐到天明,看着天边泛白他才起身回到家里,把收集的几位患者的资料以谢氏股东的名义提交到了国家药监局,申请官方介入调查。
  勾云野准备亲自去找那几位患者家属详谈,他买好了机票,刚刚走出小区,走到旁边一条僻静的小路旁时,身后传来几道咆哮的摩托的引擎声。
  他还来不及回头,后背处就传来重重的来自棍棒的打击,后背的钝痛顺着脊柱传导到天灵盖,勾云野一阵头晕目眩,闷哼一声栽倒在地上。
  吴利和晏寻穿着骑行服,翻身从摩托车上下来,他们头上戴着头盔,吴利一只脚重重地踩在勾云野的胸口,使劲碾了碾。
  勾云野的喉间涌起一股热意,他控制不住地朝着吴利的鞋一咳,竟从喉间吐出一大口血。
  吴利维持着脚踩在他胸口的姿势不动,缓慢地蹲下身,极其愤怒地掐在勾云野的脖子上,他咆哮时额前的青筋突起:“勾云野,你他妈还敢告到药监局去!他们告诉我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
  “没有想到吧,你提交的资料全部被老子拿回来了。”吴利脸上又显几分劫后余生的得意。
  吴利朝着地上吐一口痰,继续朝着勾云野说道:“老子真是没有搞懂,这不是你自己家的公司吗?自己举报自己是几个意思?”
  胸腔、口腔、鼻腔里都充斥着血流的感觉,勾云野有点呼吸不过来,他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晏寻穿着厚重的马丁靴,踩在勾云野的手臂上,他使劲在碾了碾,勾云野的手臂的皮肤很快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出血迹,皮肉撕裂。
  “上次在山上老子摔得可比这重多了,在家躺了快两个月才出门。”晏寻咬牙切齿。
  吴利在勾云野脸上扇了两巴掌,狠狠地说道:“勾泉让我教育教育你,他说不要太过了,他现在到底还顾及着你是他亲儿子。”
  “不过依我看,再过几个月他可就不会这么说了。”
  “瞪什么瞪,好奇怎么回事啊?那我告诉你吧,我姐的孩子还有三个月就出生了,还是个男孩。信不信到时候老子弄死你,勾泉都不会管你一点。”吴利张狂地说道。
  “我都不知道该说你理想主义还是骂你傻逼,起诉没用,向药监局申请调查更没用。sd能够成功上市,走到今天,成为治疗药效最好的靶向药,它就没有任何问题。那几个死了的人是自己命不好,sd任何问题都没有。”吴利拍了拍勾云野的脸说道。
  “别白费力气了。”吴利怜悯地看着勾云野。
  吴利一脚重重地踢在勾云野的肋骨上,晏寻在另一侧给了一脚,一群人骑上摩托车飞驰而去。
  勾云野捂着剧烈疼痛的肋骨坐起来,喉咙血腥味翻涌,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吊着一口气从包里掏出电话打了120,说完后手机垂落在地面上,他浑身没了力气,倒在地上望着天,五脏六腑都在疼。
  护士把治疗盘放到勾云野的床头,大声地说道:“还要不要你的命了,针头回血了!”
  “多根肋骨都骨折了,还不乖乖躺着休息,还在瞎折腾些什么。”护士看到这样的患者气不打一处来。
  勾云野挂断电话,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那几个患者家属还是不愿意提供最关键的资料。
  人死了已成定局,去起诉去纠缠,无非就是得到一些赔偿,最后法院判决能赔偿多少是个未知数,与其费尽心思去追求那个未知的结果,还不如接受谢氏现在的赔偿,这个数对普通家庭来说已经够高了。
  所以他们面对勾云野,仍然缄默不言。
  勾云野闭眼凝神思考,他们敢这么做一定是买通了相关部门的关系,这样一来,他从外部很难找到突破口。
  他咳嗽起来,牵拉着肋骨又是一阵猛烈的疼痛,他眉心紧紧地拧起。
  肖子、林盼盼他们抱着鲜花、提着果篮来医院看他。
  “云野哥,你怎么伤成这样了?”林盼盼眼圈通红。
  肖子见状也咬牙切齿:“你家都是些什么人啊,勾泉看你被打成这样,屁都不放一个?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父亲。”
  “阮荔家里这事说到底也不赖你,他们做的事情你一概不知,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何星也忿忿不平。
  林盼盼眼泪汪汪地看着勾云野,不大高兴地说道:“荔枝姐,知道你被打的事情吗?我要告诉她,她们家不能把所有的压力都压在你身上。薛家是受害者,你难道就不是了吗?”
  林盼盼说着就要拿起手机阮荔打电话,她的手却被勾云野按住了。
  他摇摇头,声音沙哑:“别打。”
  第49章 妄野
  在阮荔被关了一个多月后,终于被阮茵兰她们放出来了。
  他们坐在客厅沙发上垂头丧气,或许是因为起诉的进展不如他们想象的顺利容易,他们也不再提防着她会给勾云野泄露一些什么情况。
  “一群见钱眼开的垃圾,家人死得冤屈他们也可以不管不顾。”薛叔叔坐在沙发上咒骂。
  法院虽然将薛迎凡的案子立了案,但是由于证据不足,庭审时被驳回了诉讼请求。
  薛叔叔现在除了干着急,也别无他法,事情好像陷入一个死循环。
  学校知道阮荔家里发生的事情,再加上大四基本没有课程,学校批准了她一个月的假。一个月过去了,她该回学校了,阮茵兰也没有理由限制她的自由。
  阮荔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回来,她收拾好行李,对他们说道:“我今天下午回学校了。”
  薛叔叔在沙发一角抽烟,没有看她一眼,不耐地摆了摆手。
  这个家里容不下自己,薛叔叔永远也不会原谅她。
  阮茵兰拽着她的手腕将她拖到门外,压低了声音警告:“你回学校了我管不着你,不过你要是铁了心要和他在一起,你想想你妹妹,你能够心安理得吗?”
  阮荔沉默,没说话。
  阮茵兰咬牙切齿:“你们固执地在一起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阮荔知道她要回学校,阮茵兰没有招了,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诅咒他们。
  她不在乎他们说什么,就算她们戳碎了她的脊梁骨,她也不会和他分手的。
  阮茵兰走后,阮荔打开手机,微信、短信接二连三地冒出来。
  她看到最新的微信来自于陶桃,三天前发的——
  【荔枝,勾云野被打住院了你知不知道啊?】
  被关在家里,阮荔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被打、住院,看到这几个字,阮荔脑子有点懵。
  她快速地找到了勾云野的号码拨通。
  电话里面的嘟嘟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荔枝?”勾云野的声音带着沉重的疲惫。
  阮荔听着他疲惫的声音有种喉咙有点滞涩,眼眶发热,她问:“嗯。你在哪儿?”
  “我?”勾云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我正在外面啊。”
  “骗子!明明都住院了为什么不跟我说。”阮荔声音哽咽,“我晚上到你医院。”
  阮荔马不停蹄地收拾好行李直奔机场,等到北城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了。
  他住在vip的单间病房,阮荔先透过门板上的玻璃看见了他,他身上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头发
  长长了一些,他靠在病床床头,怔怔地望着窗外,月光洒在他的脸上,他的眉目间笼罩着散不开的沉郁。
  阮荔轻敲门,然后拧开门把手,走了进去。
  勾云野转过头,他整个人清减了不少,眼里也没了从前嚣张跋扈的傲气与不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