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蔡你先去。”阮荔将热水盛到桶里,递给小蔡。
  小蔡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挠挠头,赧然地开口道:“阮荔姐,你能不能在外面陪着我啊?厕所有点远,而且里面没灯,我害怕……”
  “走吧。”
  尽管有阮荔陪着,小蔡还是害怕得紧,快速地冲了个澡就出来了。
  轮到阮荔,刚开始洗没两分钟,小蔡就接了个电话,是之前轮转的财经新闻部门有个采访细节需要与她再沟通一下。
  小蔡语气为难。
  “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好了就回来。”
  待小蔡走后,阮荔边冲着头上的泡泡,边思考着明天的采访拍摄安排。
  黑暗里人的思路似乎特别清晰,她又增补了两个要点进去,直到——
  门外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先是门把被握住,然后缓慢地往外拉。
  “小蔡?”阮荔迟疑地喊道,同时小心翼翼地把挂在一旁的睡衣赶紧穿上,顾不得没清洗干净的头发了。
  门外的动静越来越大,却一直无人回应。
  阮荔此时知道门外一定不是小蔡。
  她的心跳猝然加快,扯开嗓子朝着屋子的方向大声呼救。
  厕所离她们住的房子有点远,四周静悄悄的,无人援助。
  仿佛血液翻涌着大脑,喉咙像被人紧紧地捏住,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厕所离屋子的距离有点远,阮荔只能拼了命地大喊。
  拉门的声音越来越大,脆弱的木门不堪一击,被生生地撞开。
  阮荔惊恐地藏到角落里,紧紧地抓住靠在墙角的木棍,双手直颤抖,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克制住自己紧张的呼吸。
  刻意放缓的脚步声,越走越近,男人开口时声音粗粝沙哑。
  是今天下午村口的那个男人!
  “人呢?”
  阮荔缩在角落里,一点声响也不敢发出,瞪着一双眼睛关注着男人的动向。
  男人的身体越靠越近,嗓子里发出尖锐的怪笑。
  阮荔双手颤抖,小心翼翼地撑着墙角站了起来,双眼一闭,用尽了全身力气举起手里的木棍朝着他的头一挥——
  却被男人右手生生地挡住,力度被突然化解。
  男人顿时暴怒,伸手掐住阮荔的脖子。
  阮荔感觉喉咙一阵剧痛,呼吸被遏制住,在失去意识之前,手扣住墙面,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用膝盖踢男人的下面。
  男人痛得低嚎一声,松开了钳制住阮荔的手,阮荔大口大口地呼吸,慌张地推开男人往外跑。
  她拼了命地往外跑,村子里晚上没有灯,看不清路,她跌跌撞撞地往前奔。
  男人很快反应过来,骂骂咧咧地追了上来。
  阮荔踩着一块石头,被石头绊倒,膝盖摔在石子路上,单薄的裤子被细碎的石子磨破,雪白的膝盖变得血肉模糊,她顾不上,从地上爬起来接着跑。
  因为男人和女人体力的悬殊,距离被不断地拉近,阮荔脚下一个踉跄,她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她知道这一次彻底没救了。
  男人抓住她肩膀的一刻,不远处闪起摩托车的远光灯,明亮尖锐的光线划破夜晚漆黑的夜空,直逼两人。
  阮荔睁大了双眼,直直地看向前方,心中燃起一丝不切实际的希冀——
  一位身型高大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从远处走来。
  “给老子把手松开。”冷硬的声音有几分威胁的意味。
  阮荔蓦地被这道声音击中,心头微颤,有几分不可置信。
  “你他妈谁啊你?”男人手仍然紧攥着阮荔的肩膀,啐了口口水。
  话音还未落,穿着冲锋衣的男人快步走到他身边,抬手捏住他的手腕一拧,男人倒在地上直嚎叫。
  “老子是你他妈大爷。”勾云野脚上穿了一双马丁靴,重重地踩在男人的背上,碾了碾。
  经过阮荔时,他的衣角擦过她的手臂,然后她肩膀上的剧痛骤然消失,空气里有一股似有若无却又熟悉的雪松味。
  勾云野将身上的黑色冲锋衣脱了扔在阮荔身上,身上只着一件单薄的黑色圆领毛衣。
  他语气冷淡地说道:“穿上。”
  她没有想过,两人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形下重逢。
  他与记忆中的样子并无太大变化,瘦了些,头发理得短了些,五官轮廓更加锋利。
  只是眼睛里的戾气令人望而生畏。
  时间过得真快啊,原来已经六年了。
  第2章 重逢
  男人被按在地上,嘴里发出痛苦的哀鸣。
  这种情况下,阮荔没有矫情地推脱,利落地拾起冲锋衣穿在身上,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原本淡淡的雪松味此刻变得浓烈,肆意地充斥着鼻腔和喉咙。
  勾云野从裤兜里掏出电话,接通后语气不耐地说道:“罗寅,这出戏就是你送给我的见面礼?”
  没过两分钟,罗寅就打着手电筒从家里跑出来,嘴里还喘着粗气,甚至连衣服的扣子都系歪了。
  看到眼前的场景,他瞪大了眼睛,面色惊异地说道:“刘疯子?”
  “罗村……”男人脸贴在地上,呜咽地哀求。
  “勾总,这……你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刘疯子有精神病,有时候行为疯疯癫癫的,做了什么得罪了您的,还请您网开一面。”罗寅紧张得额头上的汗珠都快掉下来了。
  “误会?你这么觉得?”勾云野轻讽,厚重的马丁靴在刘疯子背上狠狠地踩了两脚,“罗寅,如果你就是这样和稀泥的态度,这个生意我恐怕只能换人做了。”
  刘疯子趴在地上,睁大了眼睛,疯了般的摇头。
  罗寅为难地看向勾云野,“勾总,那您看怎么处理?”
  勾云野没有搭理他,转头对身后的助理说道:“小王,报警。”
  罗寅点头哈腰地对勾云野说道:“勾总,您一路上舟车劳顿辛苦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您今晚好好休息。”
  “罗村长,我不劳您费心。”
  勾云野朝着小王微抬下巴,小王上前把刘疯子押走了。
  勾云野嫌恶地捻了捻手指,抬步往村里走去,目光未曾落在她的身上,他兴许早就忘了她。
  这么多年来,沦陷在回忆里止步不前的恐怕只有她自己。
  勾云野已经走过她的身侧,她礼貌地控制住自己的声线,装得足够冷静,足够淡定。
  “勾总。”
  勾云野的脚步停顿在原地,却依然懒得回头。
  “今天谢谢您。您的衣服我洗干净还您。”阮荔的感谢客气且礼貌。
  “随你。”他冷漠地答道,丢下这两个字就径直离开了。
  罗寅鞍前马后地跟在勾云野身后,丝毫没有要搭理阮荔的意思。
  待他们走后,阮荔喉间舒出一口大气,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此刻才察觉到脖颈处传来的疼痛。
  阮荔回去的路上,碰到满脸焦急的小蔡。
  小蔡看到阮荔头发乱乱的,湿漉漉地披在肩上,身上还有伤痕,浑身狼狈的样子,她一下哭了出来。
  “阮荔姐,你怎么了?都怪我没有跟你一起。”小蔡紧抓住阮荔的手,连指尖都在颤抖。
  阮荔安慰地拍拍她的手,“有惊无险,只受了点轻伤,没发生其他的事情。”
  小蔡哇地一声哭得更厉害了:“那就好,我们赶紧回去。”
  夜里阮荔听着身旁小蔡均匀的呼吸声,她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清醒得过分。
  那件事情之后,她斩断了与北城的一切联系,孤身一人去了南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从头开始。
  她从没有想过这辈子还能与他再见。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阮荔就醒了过来,实际上一晚上她都处在似睡非醒的迷糊状态中。
  她用皮筋把柔顺的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起床。
  阮荔照了照镜子,她本身皮肤白,
  那道掐痕又青又紫,尤为突兀明显。
  这一趟出来没有带丝巾之类的装饰品,阮荔值得把衣服的拉链拉到最上面,隐隐约约只露出一点点痕迹。
  早餐不出意外的又是白水煮土豆和白粥,小蔡倒是适应得快,有滋有味地地吃着土豆。
  吃完出发去村里拍摄,路上碰见罗寅,他正端着盆在喂一条大黄狗,盆里装的是新鲜的土豆和白粥。
  “这多少有点冒犯了吧。”小蔡小声嘀咕道。
  罗寅看到阮荔,把喂狗的盆子放在一旁的土墩上,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从衣兜里摸出了一支药膏,递到阮荔面前。
  “阮记者,昨天的事情真的很对不住,昨天伤得不浅吧,这支药拿去擦擦吧,有助于伤口恢复。”
  阮荔接过药膏看了看,有几分诧异,在贫困山区竟能买到这个修复伤口效果极好的外用药?
  罗寅语气小心翼翼:“阮记者,昨天的事情,对不住啊。刘疯子他的确脑子有点毛病,您看能不能和勾总说说网开一面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