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翠儿你没事吧,怎么脸这样白,眼睛也红了。”
  翠儿扶着自家夫人回到房内,又去转身去倒桌上的热茶来给秦玉君暖身。
  今日三夫人看自己的眼神透着一股依恋,一股不舍,平时眼里无光的人,今天眼里暖融融的,让她寒冷的心,有些暖和。
  翠儿不想扫兴,本想说什么,最后反问:“吹了点风,不碍事,姑娘今日遇着什么高兴的事了。”
  秦玉君看着翠儿停不下来的身影,又是倒茶,又是从黄花木的衣柜里,找来一套厚实的衣服放在桌上。
  翠儿原不是自己的丫鬟,是自己嫁进孙家前,继母换掉了自己原本的大丫鬟梅儿,塞进来一个翠儿,声称梅儿要出府嫁人,翠儿是她看好的,做事更加妥帖。
  她知道继母打的什么主意,自然是想通过翠儿来监视自己,可惜孙家这承恩侯府有名无实,孙庆宗又是个酒囊饭袋,整日沉迷酒色之徒。
  继母每每从翠儿这里获得的,都是自己被虐待的消息,渐渐觉得无利可图,更怕被孙庆宗这样的无耻之人缠上,后来,连自己也不让回娘家。
  她成为了无根浮萍,孙府对她越发轻慢,只有翠儿一直跟着她到最后,陪着自己去了东偏院,到生命的终点,陪伴自己最久的都是翠儿。
  翠儿事事周到熨帖,她从来没问她为什么愿意一直留在自己身边。而她上辈子寡言少语,有许多感谢的话未曾说出口。
  再见翠儿,她只想送她出府:“翠儿,你出府去罢。”
  翠儿以为自己犯错,姑娘要赶她走,她跪下道:“姑娘,翠儿若是有错,您说我改,不要赶奴婢出府,若是因为太太,您放心,您的事情我没有如实告知,况且太太现在已经不再让翠儿监视您了。”因为孙家对付氏而言已无利可图。
  秦玉君扶起翠儿:“我知你待我忠心,可这孙府不是什么好地方地方,我出不去,送了你出去,总比两个人都蹉跎在这虎狼窝好。”
  翠儿放下心来,她抬头看秦玉君,总觉得今天的秦玉君怪怪的,往常这样的话,她是绝对说不出来的。
  翠儿见她还穿着鸦青色的斗篷,这斗篷已经半旧,不知在哪里蹭到灰,伸手帮姑娘将斗篷解下,却看到秦玉君内里歪七扭八的衣裳。
  翠儿大吃一惊:“这是怎么了,这衣裳是怎么破的,夫人您今天……”
  秦玉君已经是第二次经历这事了,没了第一次的慌张,她安抚翠儿:“你去找衣裳来给我换上,我慢慢告诉你。”
  上辈子,她只顾掩人耳目,连翠儿她都隐瞒得死死的,还是在孙家被降爵,孙庆宗对她动手,翠儿才隐约知道事情大概。
  翠儿给秦玉君换了一件月白色交领中衣,怕她冻着,也不管好不好看,又拿了厚厚的一件靛蓝色的棉袄给她穿上。
  翠儿不知这两个时辰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心疼她的遭遇,抹着眼泪问:“少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玉君语气平静的把今天的事情复述给翠儿听,翠儿齿冷:“这可如何是好,这孙家怎如此行事,简直禽兽不如,还有那个贼人,怎敢欺辱姑娘至此。”
  从秦府到孙家,翠儿知道,大姑娘都过得太不容易。
  秦玉君苦笑,孙家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横竖自己出事无人为自己出头,讨回公道,她上辈子也是个哑巴性格,孙家连面子都不要了,何况里子呢。
  她问翠儿:“府里今日有何异常,除了我以外,有没有其他人不见了。”秦玉君心中有猜测,自己应是孙家谋划的一步错棋。
  既然重来一世,她便不想再稀里糊涂的过下去了。
  翠儿摇头,不是没有,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她们三房本就仰仗大房过活,何况孙庆宗也不是讨老太太人喜欢的孙儿。
  姑娘本就是个不喜交际的人,嫁进孙家非必要绝不主动出去结交大房、二房的人,就算真有什么事,也是一味忍让罢了。
  她没有什么机会出去交集,别说大房、二房是否有什么人不见了,就连三房其他主子的事情,她都难打听,何况过去秦玉君不让她管外面的事,因为她擅自打听还被她说过。
  看翠儿的脸色,秦玉君想起自己曾经因为翠儿和她说大房二房的事情,责怪过她。
  她当真是这天底下最傻的傻子了,那些事情不知道便不存在吗。
  她握着翠儿的手:“翠儿,往日是我掩耳盗铃,从今以后我们得要对孙府的事情上心些,今天的事情太过反常,我怕我是坏了谁的谋算,轻则被孙庆宗知晓折磨,重则恐怕因此丢了性命。”
  翠儿和秦玉君是同在一叶扁舟上的人,唇亡齿寒,她道:“明白,我和二房的珊瑚有点交情,明天我便去探探她那里。”
  翠儿手微微发抖,秦玉君以为她被自己的遭遇吓到,把自己手里的暖壶给放在她手背上:“别怕,别怕。”左不过和上辈子一样,自己死在东偏院,起码翠儿还活着。
  一股暖流从手上蔓延到心里,翠儿看着今天的六少夫人,感觉和往日很不一样,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一样。
  她看着姑娘苍白的脸,嘴上没有一点血色,这一天发生了太多,她已经承受了太多。
  她下定决心,那件事就不告诉姑娘了,免得徒增烦恼,她在红儿被收用后,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翠儿定了定心神:“夫人,您受委屈了。”
  第3章 索婢
  素尘院,主仆二人报团取暖不提。
  二老爷的东园中,孙宵一脚踢在手下章平的肩上,气急败坏:“你知不知道,今天来院子里的是谁,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少心血才谋划今天这一切,我等这个机会等了多久,你竟然坏我大事!”
  “小人该死,求老爷绕小的一命,小的愿意将功补过,求老爷开恩。”章平砰砰砰的在地上磕头。
  一旁山羊胡子的老者,表情淡然,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说:“二老爷不用生气,依我看来,圣上是因为冬祭祀上的乱子中毒,毒不是我们下的,陛下却是真的在孙府解了毒,我们不但无过,因为救助陛下,反而有功,不过是送错了人,总之结果没错就对了。”
  孙宵眼睛一亮:“哦,依先生之见,这事情还有转圜余地?”
  山羊胡须老者胸有成竹:“送错了人吗,难道不是陛下中毒太深,不得已宠幸了一个路过的婢女吗,”
  孙宵的微微眯起眼睛,眼珠子转了一圈,刚刚还是乌云密布的脸,瞬间阳光普照起来:“汤先生果然有大才。”
  汤先生心中暗自鄙夷,承恩侯府这一家子蠢货,如此目光短浅,还肖想从龙之功,简直是痴想妄想,不自量力,还好王爷让自己来看着这家人,否则怕是要坏了王爷的大事。
  不过,这位二老爷若不是连自己随意编出来的话都这样相信,他也不能轻易让孙家受他们的摆布,蠢货的优点就是他们蠢。
  汤易嘴角一抹讽刺的笑,王爷交代的任务算是完成一半了。
  跪在地上的章平心中一松,自己这条命是保住了。
  西园,老太太的屋里,大丫鬟春梅来到老太太旁边,在他耳旁耳语了几句。
  老夫人冷哼一声,老二简直愚蠢至极,他和老大是亲兄弟,既然作出这样的事情拆台,这昏招是想让拖着一大家子人去死,真是顾头不顾尾,愚蠢至极。
  她问春梅:“对了,那厢房可仔细打扫过了。”
  兰心低头回答:“已打扫过了,连根头发丝都没有。”
  “其他人处理了吗?”
  “大老爷说他已经处理好了,只是那被宠幸的婢女现下不知如何处理,那位会不会……”
  老太太嘴角两边的两条沟壑变得深:“不会。”嘴里说着不会,心里却暗怪老二那个自作主张的蠢东西!
  春梅心中还是不安,低头忍不住说道:“皇……那位,应该不会知道下药的事吧。”
  老太太面如寒冰,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那双眼睛依旧射出精明的光,看向低着头帮她整理被子的春梅:“你说呢。”
  春梅被老夫人这一眼看得心中发毛,低下头不敢再问,想起那些经手这事的人,都已被处死。
  她服侍老太太歇下,老太太吩咐:“明日他们请安,让各房到五福斋用饭。”
  “是。”
  合上眼,孙老太太心中不无担忧,都怪老二这蠢货出昏招,坏了惠娘入宫的大事,老大不得不将计就计,可惜还是出了差错。
  好在,他们已经将下药的事情推到了陈王头上,反正已经有了刺杀的罪名,再多一个下药的罪名也没什么。想到这,她嘴角放松下来,渐渐的睡着了。
  素尘院外,孙庆宗从外面回来,本打算去找宠妾金瑶,想到下午的事,脚步一转去了素尘院。
  秦玉君和翠儿已经镇定下来,秦玉君交代翠儿,在一切没有查明之前,她们两人要一切如常。
  不管这是梦还是重来一场,她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她要带着翠儿离开孙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