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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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的生活再次泛起了涟漪，剩下的课程，雪沁盯着黑板发呆。
去，还是不去？她纠结了好几天，直到周末，才下定决心，驱车前往医院。
停下车，她双手撑在方向盘上，捂着脸，调整着呼吸。
明明已是春天，但她好像还困在冬天里，她关于冬天的记忆伴随的都是痛苦。
她跌下电梯是冬天，从事的冰上运动也没有给她带来幸运，甚至她和妈妈被父亲赶出家门也是一个冬夜。
雪夜里，哭红眼睛的母亲用外套包着她，坐在出租车后座。
车灯将积雪映照得晶莹剔透，但那些光芒仿佛无法渗透进这个被寒冷包围的世界。
那条黑暗的路仿佛没有尽头。
“妈妈，爸爸不要我们了吗？”
“哭什么，这个爸爸不好，我再给你找个更好的爸爸，还有，是我们不要他了。”
“妈妈——”
“不许哭！妈妈不哭，你也不许哭。”
她摸了下眼角，确定没有泪水，深吸了一口气，下了车，朝住院部走去。
-
她果然讨厌医院，一走进去，就感觉浑身紧张。
她按照地址找到了父亲的住院部，这是两人间的病房。
稳了稳心神，深呼吸，她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声：“进。”她才推门而入。
她一眼就看到了右侧病床的男人，那个曾经在她记忆里令人恐惧的高大父亲，如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脸色灰白，插着呼吸机，像是随时会断气。
听到动静，他睁开发黄的眼睛，疑惑地看她，须臾似是认出她来了，嘴唇颤抖：“雪沁？”
雪沁一瞬间，感觉眼睛酸涩，说不出话，只默默看着眼前人。
而此时，围绕在她父亲病床前的亲属，当然也有人认出了她。
“雪沁，你可算来了！”她奶奶站在那儿，头发花白，但眼神依旧和当年一样精明和犀利：“真是你，哎呀，变成大姑娘了。还认得吗？我是奶奶。”
旁边还有个中年女人，体型微胖，应该是父亲的现任妻子。
奇妙的是，这个女人似乎并不是当初父母闹离婚的时候，母亲嘴里的小三，但也可能就是一个人，只是婚姻磋磨变样了。
雪沁看着奶奶，她本来准备了一句刻薄的话，那就是指着病床上的父亲对她说：瞧瞧，现在谁是赔钱货？你儿子得病了，没少花钱吧。
但真到了现场，她实在说不出来，于是默默地看着奶奶。
“你来了，你爸就有救了！”奶奶上来就拉住她的手，语气急切：“好孩子，就知道你心里还有你爸。”
雪沁抽出手，道：“我怎么救他？”
“医生说需要换肾，可你爸o型血，难配得很……”
雪沁愣住了，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开什么玩笑？我做配型？我捐肾？”
“不到不得已，我们也不会联系你。要是有人能捐合适的，当然好了，可不是没有么。你爸又是独生子女，没个兄弟姐妹，只有你一个成年子女，你不救他，眼睁睁看着他去死么。”她所谓的“继母”也加入了劝说行列。
雪沁开始是抿嘴笑，片刻实在憋不出，变成了大笑：“当初把我撵走，现在想起我来了。你们对人，还真是现用现交啊。”
奶奶道：“当初是我们不好，我们错了，现在正是弥补的时候，你救救你爸爸，也没说就能配上啊，你先验验血。”
继母道：“雪沁，你爸现在命都快没了，你到底是他亲女儿，过去的恩怨就放下吧。再说，我们也不白让你捐，别人捐献什么营养费的价格，我们就给你多少。真的是找不到合适的肾源，否则也不会麻烦你。”
雪沁冷声道：“说得对，过去的恩怨我都放下了，你们也放下吧，大家都是陌生人了。”对躺在病床上的父亲道：“还记得有一次你从外面回来，我跑过去抱你大腿叫爸爸吗？你一脚把我给踢开了。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我想起和你相处的点滴，竟然只记得这个。现在见你，也没勾起我任何对你的亲情，只觉得一切都很可悲。所以我不会再来了。”说完扭身就走。
“雪沁，是爸爸不好——”床上的男人挣扎着要坐起来。
雪沁摇摇头，径直向外走。
奶奶和继母追了出来，拦住雪沁的去路，仍是劝导她做配型，雪沁只觉得嗡嗡嗡如同苍蝇在叫，烦躁极了，推开两人，趁着电梯门关闭前，跑了进去。
坐进车里，她双手握着方向盘，愤怒和酸楚交织，她深吸一口气，打开手机，把黄筱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飞快地发了条消息，把医院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黄筱云很快回复：【你就不该去】
这倒是真的。雪沁道：【以后不会去了】
黄筱云：【生死由命。你别心软做配型，配上了就完了】
雪沁回复：【我当然不可能去做配型】
黄筱云：【天气热了，妈给你买几件新衣服吧，周末出来逛街吗？】
雪沁忽然觉得母亲可能确实心情很好，因为她前前夫快咽气了，她回复：【有穿的，你和朋友逛吧】
黄筱云：【好吧，你注意安全，别开快车】
雪沁：【你也是】
结束和母亲的对话。她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叹息：“真累。”
-
因为父亲的事情心烦，那么和成凛约会就成了减压的有效方法。
周日，雪沁和成凛逛完街，才坐进车里，雪沁购物袋搁在后座，手机就突然震动起来。
她瞥了一眼屏幕，是黄筱云。她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妈？”雪沁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
成凛闻声，不由得蹙眉，显然对把黄筱云放出黑名单不爽。
电话那头，黄筱云的声音异常急促：“雪沁，你最近别去学校了！你爸和你奶奶那边找到我这儿来了，堵在我楼下，非让我联系你，说要你去做肾配型！我已经拒绝了，可他们死缠烂打，还说要找媒体曝光你，说你不孝什么的。可能还会去学校找你！”
雪沁的手指攥紧了手机，压不住心头翻涌的烦躁：“他们疯了吧？”
“我也说他们疯了！”黄筱云的声音里带着怒气：“你爸那边现在是病急乱投医，估计是真没办法了。你奶奶那张嘴，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怎么骂你的，现在照样能豁出去。你听妈的，最近别去学校，避一避风头。”
雪沁咬着唇，没吭声。电话那头黄筱云又补了一句：“他们要是真闹到学校，周围人指不定怎么议论你。”
“我知道了。”
“最近没事别出门了，学校能不去就不去了。我再跟那边扯扯皮，有消息了告诉你。”
“好的，妈。”
“对了……”黄筱云道：“……上次相亲是妈妈没选好，但这一次妈妈真的精挑细选了，绝对长得平头正脸的，刚留学回来，家里也有钱。唯一的条件就是要处女，但这个，咱可不怕……”
不等她妈妈说完，雪沁就恨不得摔电话：“我真是服了，你是怎么搜罗到这些垃圾的？”
雪沁挂断了电话，好心情荡然无存。
她把手机扔到一旁，整个人靠在座椅上，眼神空洞地盯着车顶。
成凛坐在旁边，早就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试探着问：“出什么事了？”
雪沁转头看他，不停叹气，最终还是把关于父亲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说到“媒体”和“堵校门”的时候，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无尽的疲惫。
“哦，我说你怎么和你妈又联系上了。”成凛道：“真是的，怎么总有事情来烦咱们。”
“我就不该露面去看他。但如果不去看他，他在我印象里永远都是那个凶神恶煞的父亲，现在看到他病怏怏的，倒是再不害怕了，他也不过如此。”
成凛不停地点头，表示认同：“没错，只是个一把骨头的糟老头儿。”
“糟老头倒不至于，我爸严格来说还是八零后呢。”雪沁苦笑：“……总之，我就觉得他引发的事情叫我感到烦躁……”
成凛皱了皱眉，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急，没事的。他们等不到你，闹几天也就放弃了。毕竟他们也不能一直耗着。”
雪沁摇摇头：“这事关生死，他们不会轻易放弃的。尤其是我奶奶，她能为了我爸豁出去一切。万一真闹到学校去，我还怎么上课？”她头抵在方向盘上：“唉——”
成凛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斟酌着措辞，然后说：“要不然你去配型试试，假如真的配上了，你就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拖到没法再拖，然后就说不捐了，直接玩失踪。”
“……晃点他？”雪沁皱眉：“那他弄不好真就死于我的忽悠了。”
成凛眨眨眼：“不好玩吗？”
“……”雪沁紧紧抿唇，半晌才道：“我不想花任何心思在他身上。设计他，我都嫌烦！”
平静的生活再次泛起了涟漪，剩下的课程，雪沁盯着黑板发呆。
去，还是不去？她纠结了好几天，直到周末，才下定决心，驱车前往医院。
停下车，她双手撑在方向盘上，捂着脸，调整着呼吸。
明明已是春天，但她好像还困在冬天里，她关于冬天的记忆伴随的都是痛苦。
她跌下电梯是冬天，从事的冰上运动也没有给她带来幸运，甚至她和妈妈被父亲赶出家门也是一个冬夜。
雪夜里，哭红眼睛的母亲用外套包着她，坐在出租车后座。
车灯将积雪映照得晶莹剔透，但那些光芒仿佛无法渗透进这个被寒冷包围的世界。
那条黑暗的路仿佛没有尽头。
“妈妈，爸爸不要我们了吗？”
“哭什么，这个爸爸不好，我再给你找个更好的爸爸，还有，是我们不要他了。”
“妈妈——”
“不许哭！妈妈不哭，你也不许哭。”
她摸了下眼角，确定没有泪水，深吸了一口气，下了车，朝住院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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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果然讨厌医院，一走进去，就感觉浑身紧张。
她按照地址找到了父亲的住院部，这是两人间的病房。
稳了稳心神，深呼吸，她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声：“进。”她才推门而入。
她一眼就看到了右侧病床的男人，那个曾经在她记忆里令人恐惧的高大父亲，如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脸色灰白，插着呼吸机，像是随时会断气。
听到动静，他睁开发黄的眼睛，疑惑地看她，须臾似是认出她来了，嘴唇颤抖：“雪沁？”
雪沁一瞬间，感觉眼睛酸涩，说不出话，只默默看着眼前人。
而此时，围绕在她父亲病床前的亲属，当然也有人认出了她。
“雪沁，你可算来了！”她奶奶站在那儿，头发花白，但眼神依旧和当年一样精明和犀利：“真是你，哎呀，变成大姑娘了。还认得吗？我是奶奶。”
旁边还有个中年女人，体型微胖，应该是父亲的现任妻子。
奇妙的是，这个女人似乎并不是当初父母闹离婚的时候，母亲嘴里的小三，但也可能就是一个人，只是婚姻磋磨变样了。
雪沁看着奶奶，她本来准备了一句刻薄的话，那就是指着病床上的父亲对她说：瞧瞧，现在谁是赔钱货？你儿子得病了，没少花钱吧。
但真到了现场，她实在说不出来，于是默默地看着奶奶。
“你来了，你爸就有救了！”奶奶上来就拉住她的手，语气急切：“好孩子，就知道你心里还有你爸。”
雪沁抽出手，道：“我怎么救他？”
“医生说需要换肾，可你爸o型血，难配得很……”
雪沁愣住了，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开什么玩笑？我做配型？我捐肾？”
“不到不得已，我们也不会联系你。要是有人能捐合适的，当然好了，可不是没有么。你爸又是独生子女，没个兄弟姐妹，只有你一个成年子女，你不救他，眼睁睁看着他去死么。”她所谓的“继母”也加入了劝说行列。
雪沁开始是抿嘴笑，片刻实在憋不出，变成了大笑：“当初把我撵走，现在想起我来了。你们对人，还真是现用现交啊。”
奶奶道：“当初是我们不好，我们错了，现在正是弥补的时候，你救救你爸爸，也没说就能配上啊，你先验验血。”
继母道：“雪沁，你爸现在命都快没了，你到底是他亲女儿，过去的恩怨就放下吧。再说，我们也不白让你捐，别人捐献什么营养费的价格，我们就给你多少。真的是找不到合适的肾源，否则也不会麻烦你。”
雪沁冷声道：“说得对，过去的恩怨我都放下了，你们也放下吧，大家都是陌生人了。”对躺在病床上的父亲道：“还记得有一次你从外面回来，我跑过去抱你大腿叫爸爸吗？你一脚把我给踢开了。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我想起和你相处的点滴，竟然只记得这个。现在见你，也没勾起我任何对你的亲情，只觉得一切都很可悲。所以我不会再来了。”说完扭身就走。
“雪沁，是爸爸不好——”床上的男人挣扎着要坐起来。
雪沁摇摇头，径直向外走。
奶奶和继母追了出来，拦住雪沁的去路，仍是劝导她做配型，雪沁只觉得嗡嗡嗡如同苍蝇在叫，烦躁极了，推开两人，趁着电梯门关闭前，跑了进去。
坐进车里，她双手握着方向盘，愤怒和酸楚交织，她深吸一口气，打开手机，把黄筱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飞快地发了条消息，把医院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黄筱云很快回复：【你就不该去】
这倒是真的。雪沁道：【以后不会去了】
黄筱云：【生死由命。你别心软做配型，配上了就完了】
雪沁回复：【我当然不可能去做配型】
黄筱云：【天气热了，妈给你买几件新衣服吧，周末出来逛街吗？】
雪沁忽然觉得母亲可能确实心情很好，因为她前前夫快咽气了，她回复：【有穿的，你和朋友逛吧】
黄筱云：【好吧，你注意安全，别开快车】
雪沁：【你也是】
结束和母亲的对话。她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叹息：“真累。”
-
因为父亲的事情心烦，那么和成凛约会就成了减压的有效方法。
周日，雪沁和成凛逛完街，才坐进车里，雪沁购物袋搁在后座，手机就突然震动起来。
她瞥了一眼屏幕，是黄筱云。她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妈？”雪沁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
成凛闻声，不由得蹙眉，显然对把黄筱云放出黑名单不爽。
电话那头，黄筱云的声音异常急促：“雪沁，你最近别去学校了！你爸和你奶奶那边找到我这儿来了，堵在我楼下，非让我联系你，说要你去做肾配型！我已经拒绝了，可他们死缠烂打，还说要找媒体曝光你，说你不孝什么的。可能还会去学校找你！”
雪沁的手指攥紧了手机，压不住心头翻涌的烦躁：“他们疯了吧？”
“我也说他们疯了！”黄筱云的声音里带着怒气：“你爸那边现在是病急乱投医，估计是真没办法了。你奶奶那张嘴，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怎么骂你的，现在照样能豁出去。你听妈的，最近别去学校，避一避风头。”
雪沁咬着唇，没吭声。电话那头黄筱云又补了一句：“他们要是真闹到学校，周围人指不定怎么议论你。”
“我知道了。”
“最近没事别出门了，学校能不去就不去了。我再跟那边扯扯皮，有消息了告诉你。”
“好的，妈。”
“对了……”黄筱云道：“……上次相亲是妈妈没选好，但这一次妈妈真的精挑细选了，绝对长得平头正脸的，刚留学回来，家里也有钱。唯一的条件就是要处女，但这个，咱可不怕……”
不等她妈妈说完，雪沁就恨不得摔电话：“我真是服了，你是怎么搜罗到这些垃圾的？”
雪沁挂断了电话，好心情荡然无存。
她把手机扔到一旁，整个人靠在座椅上，眼神空洞地盯着车顶。
成凛坐在旁边，早就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试探着问：“出什么事了？”
雪沁转头看他，不停叹气，最终还是把关于父亲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说到“媒体”和“堵校门”的时候，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无尽的疲惫。
“哦，我说你怎么和你妈又联系上了。”成凛道：“真是的，怎么总有事情来烦咱们。”
“我就不该露面去看他。但如果不去看他，他在我印象里永远都是那个凶神恶煞的父亲，现在看到他病怏怏的，倒是再不害怕了，他也不过如此。”
成凛不停地点头，表示认同：“没错，只是个一把骨头的糟老头儿。”
“糟老头倒不至于，我爸严格来说还是八零后呢。”雪沁苦笑：“……总之，我就觉得他引发的事情叫我感到烦躁……”
成凛皱了皱眉，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急，没事的。他们等不到你，闹几天也就放弃了。毕竟他们也不能一直耗着。”
雪沁摇摇头：“这事关生死，他们不会轻易放弃的。尤其是我奶奶，她能为了我爸豁出去一切。万一真闹到学校去，我还怎么上课？”她头抵在方向盘上：“唉——”
成凛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斟酌着措辞，然后说：“要不然你去配型试试，假如真的配上了，你就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拖到没法再拖，然后就说不捐了，直接玩失踪。”
“……晃点他？”雪沁皱眉：“那他弄不好真就死于我的忽悠了。”
成凛眨眨眼：“不好玩吗？”
“……”雪沁紧紧抿唇，半晌才道：“我不想花任何心思在他身上。设计他，我都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