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任让没了办法:“而且这回生日宴就是个幌子,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你不是最讨厌这种尴尬场合了吗?”
  “少废话,时间。”徐一迪不愿意再多说:“我还真就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佳偶良缘。”
  “……”
  “什么呀,不过是许家明单相思罢了。”聊起这一茬,任让忽地想起来了:“听说还是个大一学妹。”
  “挺有意思。”徐一迪不以为意地评价。
  “我说,你要真想来的话——”话锋一转,任让给他出主意:“不如开完会问问江清远呢?”
  徐一迪略惊讶:“嗯?他也去?”
  “没请到。”任让实话实说:“许家明特意问过来着,但人家回绝了。”
  “他们怎么认识的。”他们绕不过这个问题了。
  “不清楚,起因貌似是许家明近来参加讲座跟刘老师搭上了话。”
  任让话说得委婉:“近水楼台嘛,可能就想和老师身边的红人打好交道,以后好办事。”
  “他这个人吧,利益至上,为达目的不罢休,各种手段脏得不行。据说以前高中的时候,为争咱学校的报送名额,还故意玩弄了一个小姑娘的感情。”
  徐一迪:“这你都能知道?”
  “他开学那会儿自己说的啊。”任让越讲越无语:“就那点破事,炫耀了近一个学期,耳朵都听起茧了。”
  “所以这次心血来潮要整这一出,具体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他说:“可别又来一次悲剧重演。”
  “那我岂不是变成帮凶?简直造孽。”
  徐一迪敷衍地笑了下:“你还挺会给自己加戏。”
  “我认真的。”任让极具心理压力地长叹一口气。
  “行了。”瞟了眼时间,徐一迪没空再闲侃。
  “跟你聊天,我都没洗漱。”他并不介意再给任让弱小心灵额外添上一份负担:“一会儿耽误事了,你负责。”
  被甩锅的任让:“……”
  ……
  另一边,张言之失魂落魄地走出宿舍。
  因为着急,连外套都顾得上穿。
  冷风中站了太久,他手指已被冻得僵硬,特别是关节位置,全都泛了红。
  大脑空白一片,张言之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完全是凭借本能,他拨通了黎梨的语音。
  备注界面跳出来。
  还是她之前改的那个【迪迦老婆】。
  回忆翻滚而上。
  甜蜜与苦涩交织,不禁令他走神。
  音乐只响了一声便停止。
  张言之垂眸看,发现是黎梨已经接了起来。
  他张了张口,却也没出声。
  凉风毫无征兆呛进喉管,他连咳好几下,可对方仍然无动于衷。
  不知道是风太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张言之只感觉眼睛一阵酸疼。
  兀自缓和了下,他出言,问得轻声:“你在哪儿?”
  “……”短暂的沉默。
  他以为是她没听清,于是很快又问了一遍。
  黎梨淡淡“嗯”一声,学着他以往的毛病,答非所问道:“怎么了?”
  “……”她那边背景音嘈杂,隐隐约约有金属乐器夹杂玻璃碰撞的轻响,伴着男女嬉闹调情的声音传来。
  张言之眉头皱起成结。
  “你没回宿舍。”是个肯定句。
  “等一下。”她像是走到了一个稍宁静的地方,远离了喧嚣。
  “你刚刚说什么?”
  电话里只余两人浅浅呼吸。
  张言之抬脚往校门口走:“在哪儿?”
  他第一次冲她发了火。
  也可能不是发火。
  只是声线低沉得不像话。
  “我去接你。”
  他说的是接,不是找,也不是陪。仿佛料定了只要他去,她就会和他走。
  黎梨干涸的眼睛没出息地浮起雾气:“我不想回。”
  张言之脚步钉住。
  胸口也随之发闷。
  痛感细细密密,伴着呼吸不断攀沿。
  张言之掌心攥拳垂到身侧。
  “黎梨。”他喊了她名字,脆弱得不堪一击:“你……后悔了吗。”
  没头没尾的话,黎梨只当他还在纠结先前的吵架。
  于是启唇,认真地答——
  “有一点吧。”
  第62章
  ◎“他的爱沉默又笨拙。”◎
  *
  老人说。
  如果执念想得到一个东西,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放下它。
  张言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几乎是在听见她说出这句话的同一秒,内心深处那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就好像终于落了地, 自卑和心痛缠绕,他居然产生了一种果真如此的错觉。
  感觉像是所有事情到这里就足够了、结束了、没必要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继续,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任由沉默穿透电流去无限蔓延。
  良久。
  应该是过了许久。
  他听见黎梨那边传来几声女孩的叫嚷。
  零零散散的,他快要听不清。
  大概意思是让她别扫兴躲在门外, 喊她进去。
  黎梨敷衍应声:“马上,你们先去。”
  随后等人离开, 她才重新将手机贴到耳边,压低声音询问。
  “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 我……”
  “黎梨。”又一次打断她, 张言之本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 却蓦然丧失了勇气。
  喉结滚动, 他只能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字音,拼凑出她的名字。
  黎梨。
  他的黎梨。
  你看, 他和她就是不一样。
  她有很多名字。
  黎梨、茜茜、黎吧啦。
  个个都是宝贝般的存在。
  而他, 张言之。
  一无所有。
  听见他唤自己, 黎梨淡淡“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算了。”可他像是忽然一下没了力气,低沉的语气中满是破碎和妥协:“你记得早点回去。”
  “知道。”她隐约带了点恼意:“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了。”
  “你刚刚喊我, 是想说什么吗?”她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没什么。”
  张言之笑了笑, 故作轻松地答:“就随便……叫叫你。”
  “有病。”她更生气了。
  “嗯。”他不否认。
  “……”
  气上头的黎梨干脆把电话撂了。
  ……
  接下来的两天。
  学校领导层出面, 让岑今山和刘坤组局, 约着张言之和他家里人, 也就是张国栋,他名义上的父亲,一起吃了顿晚饭。
  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
  话说那张国栋,原本是死活不肯同意放张言之走的,但在瞧见岑今山推过来的银行卡之后,眼珠一转,忽地就改了主意。
  一旁坐着的张言之实在看不惯他这副见钱眼开的嘴脸,半分面子不留,径直就将卡从他手上抽走,还了回去。
  “不必。”他说得委婉:“无功不受禄。”
  言外之意,关于公派留学,他还没有考虑好,因此不用拿这个来做立契的凭证。
  谁料张国栋一听这话,当场就火了。
  毕竟也是曾经进过局子的人,社会混习惯了,他一时也没顾忌场合,二话不说便抄了酒杯往张言之脑袋砸。
  “奶奶的,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是吧?”
  边打还边骂,嘴中脏话不断,一字一句满含恶意,丝毫没有身为父亲应有的样子。取而代之,全是对金钱的算计。
  “真当自己牛逼了啊?”张国栋阴冷地笑着:“敢从老子手上抢钱,真是长本事。”
  “大学期间挣了几个子,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还他妈归扯什么无功不受禄,那老子我把你养这么大,报酬呢?”
  紧急之时,还是刘坤率先反应过来,一把冲上前死死扣张国栋的胳膊,拉开了他。
  酒店侍者闻声闯了进来。
  见势不对,忙去搀扶跌倒在玻璃碎渣残堆中的少年。
  主位之上。
  满头花白的岑今山目光沉沉,视线无波流转,往张言之方向扫一眼。
  而后,抿着唇捞过手机。
  直接就报了警。
  滚烫的鲜血沿额头滑落,混乱之中,张言之兀自倚着墙角缓和。
  冷眼旁观着那个和他血脉相连的男人被民警们以“酒后蓄意滋事”的名义带走,他连一句多余的证词都懒得说。
  是了,这才是他的命。
  亲情明码标价,身后藕断丝连,斩不断的是一片血缘狼藉。
  而这样的他,污秽满身。
  又凭什么妄图拉她去下地狱。
  -
  自上次吵架之后,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黎梨都再没有主动联系过张言之。
  当然,他也一样。
  其实那天他打来电话,她气就已经散了一半,差点要心软答应让他来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