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宫里头能养育皇子的嫔妃并不多,皇后娘娘身份尊贵,自不可能亲自抚养,嘉嫔的性子又过于毛躁。
  我想着若我以有孕为由婉拒,皇上体恤之下,自然会考虑将常睿送去姐姐宫中抚养。
  可我如此与皇上说了,皇上却道让我正好借此机会跟乳母学着些经验,日后自己生养了也能趁手些……”
  “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些见外的话。”
  荣嫔轻轻拍了拍南瑾的手背,打断了她的话,
  “常睿养在你这里,我随时可以过来看望,你又不会拦着我与他亲近,我怎会因着这些琐事而怨你?”
  南瑾心头一热,反握住荣嫔的手紧了紧,“我定是不会拦着姐姐的!日后只怕还要讨姐姐烦,请姐姐常来帮我带带常睿呢。”
  她凑近了些,言语真诚地与荣嫔许诺道:“待我平安生产后,两个孩子顾此失彼,总有照顾不得当的时候。
  到时我自会寻个合适的时机,求了皇上让常睿挪去姐姐宫中抚养。
  他那时候正是开始认人记事的年纪,日后自然也会与姐姐更亲密了。”
  荣嫔听她此言,眸中星芒一闪,泛起真切的欢喜,仿佛长久以来的期盼终于有了着落。
  她怔怔看着南瑾,并未多言。只是用力点了点头,一切便都在不言中了。
  御儿榻中,常睿似乎睡得不大安稳。
  他小小的身躯翻动了一下,口中发出模糊的咿呀声。
  这会儿刚赶走了乳母,若此刻常睿哭闹起来,南瑾当真是要一个头两个大了。
  她连忙倾身,伸手轻轻摇晃着御儿榻的边缘,想让孩子睡得更沉些。
  御儿榻设计精巧,并非直接置于地面,而是悬挂在一个坚固的紫檀木框架中央。
  框架底部两侧各有一枚打磨得圆润的玉球,稳稳承托住光滑的铜轴。
  只需轻轻一推,御儿榻便如同被无形的风托起,沿着铜轴在玉球上轻盈无声地摆动起来。
  南瑾一边有节奏地轻推着御儿榻,一边听着荣嫔闲话家常。
  笑语间,荣嫔忽而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道:
  “对了,今日你要挪宫,没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倒是错过了一桩新鲜事。”
  “哦?什么?”南瑾奇道。
  “原本太后娘娘不是已经决定今年不去五台山礼佛了吗?”荣嫔的声音更低了些,“可因为宜妃这事,太后觉得这些罪孽竟发生在她老人家眼皮子底下,心中实在难安。
  便改了主意,仍要往五台山去,说是要亲自为那些枉死的皇嗣祈福祝祷。日子定得又急,下个月初十便要启程了。”
  南瑾闻言,手上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知道太后是想留在宫中的。
  不然之前她封嫔时,太后也不会先是晾着她,又说出那么些旁敲侧击的话来敲打。
  怎么朱婉音一死,她又突然改了主意,要如此仓促离宫?
  正这般默然思忖着,耳边骤然响起一声刺耳的脆响!
  “咔嚓——!”
  南瑾惊愕地循声望去,只见御儿榻紫檀木框架的一侧支撑处竟乍然断裂!
  她方才推出的力道尚未完全收回,在惯性作用下,竟将御儿榻猛地向前推飞出去!
  南瑾来不及反应,唯见小小的襁褓如同被甩出的包袱,从歪倒的御儿榻中滑脱出来!
  常睿头面朝下,下一刻便要撞跌在冷硬的地面上......
  【更了更了!】
  第335章 顺藤摸瓜1
  其实南瑾是有机会能救下常睿的。
  她离得最近,只要奋不顾身地扑出去,必然能在孩子落地前将他稳稳接入怀中。
  然而变故发生得实在太快,快得只在一呼一吸之间,留给她权衡思量的时间不足分毫。
  她只能凭着最本能的反应做出取舍。
  人终究是自私的,
  她有着身孕,她做不到冒着失去自己孩子的风险,去救另一个孩子。
  便在她犹豫之际,
  一道浅红身影如离弦之箭,猛地从她身侧扑了出去!
  是荣嫔!
  她几乎是扑摔在地,右臂胳膊肘最先触及地面,发出“砰”的一声钝响。
  可她却浑不知痛似的,咬着牙伸展手臂,
  终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极速下坠的襁褓捞进了自己怀里。
  常睿刺耳的啼哭声霎时炸响于暖阁之中。
  “娘娘!”
  方才南瑾与荣嫔闲话私密,近身伺候的采颉和古丽早已识趣地退到了一旁,故而无法在第一时间冲上前施救。
  此刻变故突生,她们才惊惶地涌上前来。
  南瑾也慌忙弯下腰,伸手去扶荣嫔。
  却才触碰到荣嫔,就听得荣嫔倒抽一口冷气,身体猛地一僵。
  南瑾的手僵住,焦声道:“姐姐没事吧?”
  荣嫔摇了摇头,只是颤抖着手臂,低头急切地检查着怀中常睿的头面和四肢。
  直到确认孩子身上并无明显的外伤磕碰,她才艰难地扯出一丝近乎虚脱的浅笑,
  “还好......还好没伤着你。”
  暖阁内闹出的动静很快惊动了外头候着的奴才们。
  门帘外传来惶恐的询问声:“娘娘,里面出了什么事?”
  南瑾见荣嫔面色煞白如纸,冷汗涔涔,尤是她的右手手臂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微微扭曲着,心下便觉不妙。
  见古丽慌了神,下意识伸手要去搀扶荣嫔受伤的手臂,南瑾急忙喝止道:
  “先别碰姐姐,抱了三皇子别让他在姐姐怀里闹腾才是。”
  转而又焦声吩咐采颉道:“快去请太医来!”
  “别去。”荣嫔她忍着痛楚,低声对南瑾说:“不能让外面的奴才知道此事。你今日才搬进承乾宫,第一日就让他们知道三皇子在你这里经了这样的险事,传出去是要旁人在背地里怎样议论你?”
  她强提着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无事,对着门外扬声道:
  “无妨。不过是摔了个不紧要的摆件,不必惊慌。都各自忙去吧。”
  南瑾半跪在荣嫔身边小心护着她,见她疼得唇色都发白了还惦记着这些,又是心疼又是焦急道:
  “都这个时候了,姐姐还说这些做什么!太医院有我相熟的太医,总得请来给姐姐仔细瞧瞧伤情。”
  她不容分说,眼神示意采颉速去请来许平安。
  而后避开荣嫔受伤的右臂,与和古丽合力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将荣嫔挪到暖阁内室的床榻上躺下。
  许平安来得极快,提着药箱进来便要行礼请脉。
  荣嫔却先催促道:“先去看看常睿可好。”
  如此,南瑾只得在一旁陪着她焦急等待。
  暖阁一时极静,只能偶尔听见荣嫔因忍痛而发出的细微压抑的闷哼声。
  南瑾紧紧握着荣嫔的左手,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暖阁中央倒翻在地的御儿榻上。
  窗外春光明媚,暖洋洋的光线照射进来,恰好落在紫檀木框架的断裂处。
  南瑾离得有些远,只能模糊地瞧着,那木头断裂的地方茬口嶙峋,木纹尖锐地刺着,在日光下格外刺眼。
  她心头不免疑窦横生,
  紫檀木质地坚硬致密,原是最不易损坏的上等木料,怎么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思忖间,许平安已为常睿仔细检查过三番,方才回话道:
  “启禀娘娘,三皇子微有受惊,但好在并未伤着筋骨皮肉,只需稍加安抚静养即可。”
  南瑾与荣嫔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了地,南瑾忙道:“劳烦许太医再看看荣嫔姐姐的伤势。”
  荣嫔身上所着嫣红色的氅衣剪裁得极为合体,但因此刻右臂已无法弯曲,古丽只得寻来剪刀,小心翼翼地将衣袖的布料一点点剪开。
  随着布料被剥离,荣嫔手臂的伤处这才呈现在南瑾眼前。
  她手肘关节处浮现出一片骇人的青紫肿胀,皮肤表面还有几处明显的擦伤,整条小臂的肌肤都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紧绷状态。
  许平安凑近看了看,对荣嫔道:
  “娘娘,微臣需仔细查验伤处,以确定筋骨是否有损。这期间会触碰肿胀疼痛之处,还请您千万忍耐些。”
  荣嫔眼中闪过明显的胆怯,却也只得咬紧牙关微微颔首。
  南瑾见状连忙在床边坐下,护着荣嫔别过脸,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不叫荣嫔亲眼看着。
  许平安力道颇轻地按压活动着荣嫔的伤处。
  每一次细微的触碰,都会引得荣嫔身体猛地一颤。
  她死死咬着下唇,呼吸变得急促发颤。
  南瑾下巴顶着她的额头,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口中不断劝慰道:
  “姐姐别怕,我在呢。”
  片刻后,许平安终于停手。
  他长舒一口气,语气也变得松缓些,
  “万幸娘娘骨头无碍,只是扭伤得厉害,筋肉损伤不轻。表面的擦伤,微臣这便为您清洗上药,不日可愈。但这扭伤之处,恢复起来需得费些时日,娘娘务必静心休养,切莫用力或再受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