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皇后还记得,婉音头回要与沈晏辞入房时,吓得蜷缩在庭院的角落里直哭。
  皇后安慰了她整整一夜,想尽办法逗她开心,还拉着绮梦一同陪她离府游玩。
  婉音与阿容年纪相仿,阿容每每来潜邸,她二人倒是投契,私下里有着说不完的少女心思。
  正因此,皇后便也一直待她亲近,平日里做了什么精致可口的点心,也总是先念着她。
  且她和绮梦不同。
  绮梦的转变,或许还有语芙背叛的原因在。
  但自婉音嫁入潜邸,就没有任何人亏待过她。
  她一个渝州总督的女儿,刚入宫就能和身为侧妃的邵绮梦一样位列四妃,得了仅次于中宫的尊贵。
  她到底还想谋求什么?
  又为何会变成今日这般阴毒?
  不.......
  又或许,她本就是阴毒到了骨子里的人。
  从前在众人面前的种种表现,皆是伪装。
  否则她就不会一直都隐瞒着,丽欣会医术的事实。
  皇后脑海中闪过一幕幕从前与她相交的画面,
  她的每一次嘘寒问暖,每一次舍身相护,
  而今想来,只会愈发让皇后觉得恶心至极!
  是她蠢!
  蠢到这么多年,都没有看清她的心思。
  蠢到将自己小产一事,尽数怪罪在绮梦身上,甚至连一刻对她的怀疑都不曾有......
  越是这般想着,胸口便越是憋闷。
  皇后孕中本就不适,此际分不清是孕中反应还是生理厌恶,
  她扶着轿壁,作呕连连。
  南瑾忙递了水上前,难掩焦急道:
  “娘娘无事吧?都怪嫔妾,不好在您有孕时与您说这些......”
  皇后推开杯盏,眸光森冷发寒,咬重了语气道:
  “不单是盈月,还有允谦。绮梦有孕时正赶上皇上南巡,宜妃也跟着一并伴驾。本是赶在绮梦生产前,御驾可以回銮。但没想到绮梦早产了近两个月,这才耽搁了。”
  南瑾道:“也就是说......这两个孩子都是因为宜妃没机会下手,才得以侥幸......”
  她倒吸一口凉气,忽而想到了什么,又说:
  “还有嘉嫔!嘉嫔小产一事,当日被推到了柳嫣然身上。我虽与她有私仇,也知道她并非善类。但她绝对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刚入宫时,就光明正大地去谋害皇嗣。
  柳嫣然将送子观音送去嘉嫔宫中的路上,曾闹出过意外。抱着送子观音的小宫女没走稳路,险些将观音像摔了。
  我那时打开礼盒查看过,观音像倾倒,但并未见异常。那尊观音像在送去嘉嫔宫中前,我可以保证它绝对是干净的。
  嘉嫔有孕,去看望她的后妃不少。且宜妃又向来和六宫嫔妃走得亲近,她若有心在观音像上动手脚,想来嘉嫔也不会提防。
  待东窗事发后,观音像是柳嫣然送去的,宜妃又知道贵妃厌恶下人的性子,必会借题发挥严惩太医和伺候嘉嫔的宫人。
  如此一来,这事表面上是柳嫣然糊涂,引人深思下去,又觉贵妃惩罚宫人是要杀人灭口,更惹嫌疑。只是众人无论如何揣测,都决计不会怀疑宜妃分毫。”
  这宫里头的许多事,贵妃都被人推到幕前当了活靶子。
  所有人都觉得她恶毒刻薄又悍妒,怎会有人无端怀疑上纯真温善的宜妃?
  南瑾不觉感慨道:
  “若贵妃没有因为顺妃娘娘的事而性情大变,成了那样跋扈狠厉的性子,想来宜妃也没法子不着痕迹地做下这么些恶事了......”
  性情大变......
  皇后眉心紧蹙,反复琢磨着这几个字。
  绮梦临死前曾与她说,
  她也不想变成那般恶毒之人,但她恨着语芙,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可她若当真那样恨语芙,为何在死前会原谅了她?
  现在想来,绮梦脾气暴躁了这么些年,反倒是入了冷宫在将死之际,恢复了几分昔日在潜邸时的性情。
  皇后暗自思虑,很快便联想到,她自小产后也一直难以自控情绪,纠结着丧子之痛,对绮梦多有责怪。
  然而入宫之后,她的情绪反而平静下来。
  宜妃身边的丽欣是通医术的。
  倘若......是她在暗中下了能左右人情绪的药呢?
  在潜邸时,皇后和绮梦都只是侧妃,府医每半个月才会给她们请一次平安脉。
  而入宫之后,别的嫔妃仍旧是半月请脉一次,但她贵为皇后,太医是日日都会来给她请平安脉。
  所以宜妃不得机会继续给她下药,她的情绪才会日渐稳定,
  同理,入了冷宫的绮梦也是一样!
  诸多疑惑如拨云散雾般,终于得了分明的答案。
  皇后低低冷笑,那笑声清冷如冰,仿佛搅弄着她的五脏六腑般,令人闻得心疼,
  “她还当真是好算计!所有生在她前面的皇子都不得善终,她的三皇子倒是如她所愿,成了皇上的长子。”
  皇后低垂眼帘,极力隐忍着眸底汹涌泛起的恨意与杀机,
  “如今绮梦死了,再没人会当她的替罪羊。她那般谨慎,只怕会沉寂下去,暂时没了动作。”
  “不会的。”
  南瑾握住皇后冰凉发颤的手紧了紧,
  “她想沉寂,也得看咱们肯不肯。”
  南瑾沉下眸色,目光越过钟粹门,深深望着熄尽了灯火的钟粹宫,声音发狠道:
  “栽赃、嫁祸、诬陷......”
  “这样下作的手段,也不止是她会。”
  第300章 金丝笼中1
  这日晨起,南瑾方洗漱完,远远儿地就听门外传来荣嫔的嬉笑声,
  “瑾妹妹,瞧我给你带了什么来?”
  她盈盈入内,古丽跟在她身后,手中提着一个被金丝布盖住的笼子。
  南瑾好奇着打趣道:“姐姐又寻了什么新花样来?”
  荣嫔落座身旁,执手南瑾笑道:
  “明日是你封嫔的大喜日子,我想着要送你些贴心的礼物。金银珠翠的皇上都送倦了,你孕中不宜多走动,成日闷在宫里也是无趣,身边总得添些生机才是好的。”
  这般说着,她长眉微扬,示意古丽将金丝布掀开。
  映入南瑾眼帘的,是一个编织精致的竹笼,外表刷着新亮的金漆,连竹片上都镌刻着栩栩如生的云纹。
  而里头囚着的,是一只南瑾从未见过的雀鸟。
  小家伙头顶冠毛如火焰般赤红,颈羽与脊背铺陈着深邃的孔雀蓝,翅膀边缘则点缀着几抹脆生生的嫩绿。
  它模样好看极了,像是寻常雀鸟披上了瑰丽的华服,直叫人挪不开眼。
  它安静地立在笼中横杆上,尖喙偶尔啄一下笼底散落的粟米,动作带着一种被规训后,近乎麻木的精准。
  “真好看。”南瑾不觉感慨,忍不住伸手去逗弄它,
  “这是什么鸟?我竟从未见过。”
  荣嫔扬了扬下巴,有些骄傲地说:“这是我家乡的圣鸟,如今在楼兰都见不得几只,妹妹没见过也是寻常。”
  她吹一声口哨,圣鸟便听得指令似地展开了翅,抖动着绚烂的羽毛,映着日头折射出潋滟光华。
  它实在听话极了,
  每展羽一下,古丽都会给予它一份奖励。
  只是南瑾却未听见它叫。
  她问荣嫔,“这小家伙张着嘴,怎么不叫呢?”
  荣嫔随口道:“原先是叫的,但叽叽喳喳碍着人休息。好在古丽是个训鸟好手,它什么事儿做得好了,便赏它吃食。做不好了,便叫它饿着。长此以往,总会听话。”
  她冲南瑾微笑道:“都是养来供人取乐的玩意,总不能送来个礼物,反倒吵得妹妹休息不好,那才成了罪过。”
  南瑾闻言默然须臾,无声笑了。
  是啊,
  不过是供人取乐的玩意儿罢了。
  只有足够听话,才能讨来了赏赐,更好的生存下去。
  荣嫔还要赶着去给皇后请安,便也没在南瑾房中多逗留,
  只待宜妃洗漱装扮完,二人就结伴而去。
  一整个上午,南瑾看了两卷书,练了几帖字,
  到用午膳时,沈晏辞来了。
  南瑾含笑欠身迎他,“皇上万福金安。”
  沈晏辞牵着她的手落座,亦笑道:
  “瑾儿今日瞧着气色很好。”
  大仇得报,南瑾心里自然是痛快的。
  她微微颔首,笑道:“知道皇上要来,自然心里欢喜。”
  “哦?”沈晏辞饶有兴致地扬眉,
  “朕又没让人通传,你如何知晓?”
  南瑾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膳食,曼声打趣道:
  “若不是皇上要来,内务府备下这么些午膳送来,难不成是要算计着撑了嫔妾?”
  “哈哈哈。”他敞声而笑,刮了刮南瑾的鼻尖,
  “瑾儿贯是个会讨嘴的。”
  他看向南瑾的眼神里盈着灼灼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