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却不得不屈于贵妃淫威之下,艰难地福礼下去,与她请安道:
  “臣妾请安来迟,还望贵妃娘娘恕罪。”
  贵妃恍若未闻,只闲闲拨弄着发簪缀下的银丝流苏,并不叫起身。
  怀中抱着厚厚一叠手抄经文的宝玲见状,兀自上前几步,端正跪在贵妃面前,高举双手奉上佛经,
  “启禀贵妃娘娘,顺妃娘娘已将《佛母经》抄录完,还请娘娘过目。”
  贵妃依旧不语,只抬给雨燕一个眼色,由着她将佛经抱去一旁页页翻阅,查得仔细。
  荣嫔小声与南瑾絮絮道:
  “贵妃近来常找顺妃麻烦,也不磋磨在明面上,就跟之前为难我一样,挑了佛经让顺妃抄写。不过她此番详查严苛,见哪个字歪斜了,都要罚顺妃重新写过。”
  这般查着,雨燕说是仔细,但动作极慢。
  大伙儿跟这儿耗着,佛龛前的檀香都烧完了一炷,贵妃还未叫顺妃起身。
  顺妃腿脚本就不好,拘礼久了难免体力不支,整个人膝盖一软,便跌坐在地上。
  她下意识用手撑地,而手指因着长久抄写,一早磨破了皮,用纱布绷带紧紧缠着。
  这般骤然用力,疼得低呼一声,立时有殷红血色渗出来。
  南瑾与荣嫔心下不忍,不约而同起身想要搀扶。
  贵妃喝道:“站那儿。”
  她打量着二人,眉眼间戾色尽现,
  “谁敢帮手,就一并跪着。”
  顺妃看向南瑾,蹙眉摇了摇头。
  她得罪了贵妃,贵妃一直恨她背主忘恩,现在位份压她一头,帝后又离宫不在,任谁劝着,贵妃也只会更加为难。
  如此,南瑾和荣嫔也不好再说什么。
  又一刻钟,雨燕终于查完了佛经,回贵妃道:
  “启禀娘娘,奴婢一一查过,顺妃此番抄录字迹工整,并无错漏。”
  贵妃皮笑肉不笑道:“本宫就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顺妃心思细,必不会让本宫失望的。”
  又看一眼宝玲,“快扶你家主子落座吧。”
  待顺妃坐定后,贵妃又说起了南瑾有孕一事。
  她言辞不见了方才的刻薄,笑意也真挚许多,说了两句恭喜的话。
  别的后妃有样学样,纷纷道贺。
  顺妃也不例外。
  她冲南瑾点点头,含笑道:“你上回小产至今已有半年,眼下身子养好,正是适合有孕的时机。恭喜你了。”
  南瑾正要回谢,贵妃的话却赶在她前头。
  她看向顺妃,神情是不加掩饰的飞扬跋扈,
  “你是该多谢瑾贵人。上回畅音阁起火,盈月险些葬身火海。要不是瑾贵人舍身相救,哪里有你今日这母女安稳?按说她该是你们母女的恩人才对。”
  南瑾忙道:“贵妃娘娘言重了。当日情况危急,嫔妾也慌了神,许多主意都是顺妃娘娘身边的宝香出的,嫔妾只是......”
  贵妃不搭理她,反而拔高了声儿,对顺妃道:
  “既是你的恩人,你就该懂得知恩图报。这人呐,做一次白眼狼不要紧,总不能次次都做。要真如此,岂非是连畜生都比不上了?顺妃,你说是不是?”
  顺妃臊得面红耳赤,垂首抿唇道:
  “贵妃娘娘所言极是。”
  贵妃笑,“你有心就好。这样吧,等下回去,你再为瑾贵人抄录几卷《地母真经》,也是祈着,保她母子平安了。”
  顺妃脸色愈发难看,她双手暗暗攥拳,浸得血水几乎渗出纱布。
  宝玲看在眼里实在心疼,忍不住道:
  “贵妃娘娘开恩!我们娘娘这些日子成日抄写佛经,累得手指溃烂不愈,连用膳持筷都十分艰难。若再要抄写,只怕......”
  “本宫看你嘴里头含着的那块烂肉是不想要了。”贵妃长眉微挑,犀利打断宝玲的话,“本宫与她说话,哪儿有你插嘴的份儿?贱婢调教出来的奴才,当真是贱人中的贱人。”
  她轻抚鬓角,眼看就要吩咐人将宝玲拖下去受刑。
  顺妃遽然起身,冷不丁赏了宝玲一记耳光,呵斥道:
  “没规矩的东西!”
  话落向贵妃再度施礼,态度谦逊卑微,
  “奴婢不懂事,惹娘娘动怒。臣妾回宫会好好教导她规矩,还请娘娘别与这样身份低贱的奴才计较。
  至于抄写《地母真经》,也是为瑾贵人母子祈福的好事,原不必贵妃娘娘吩咐,臣妾也当如此。”
  这句话中,‘身份低贱的奴才’这几个字,顺妃落音极重。
  是在说宝玲,更是在明着嘲讽她自己。
  “你知晓这道理就很难得。”
  这话到底说得贵妃舒心顺意,听她冷笑一声后,慵懒道:
  “得了,一大早与你们说了这会子话也是乏累。本宫且去歇一歇,尔等各自散了吧。”
  【三更】
  第251章 姐妹情好
  后妃们散得很快。
  生怕多停留一刻,又要莫名惹得贵妃哪里不痛快,得了和顺妃一样的惩罚。
  顺妃腿脚不便,走在人群最后头。
  南瑾一早在门外等她。
  “顺妃娘娘。”
  “瑾贵人?”
  顺妃见南瑾要行礼,忙搭把手扶住,
  “你有着身子,这是做什么?”
  南瑾道:“今日是因为我,才让贵妃有了为难娘娘的机会。娘娘被我牵连,实在是我的不是。”
  顺妃苦笑了声,习以为常道:“她诚心找本宫麻烦,你不过是个由头罢了,犯不上自责。”
  她在搀扶南瑾时,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南瑾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适,目光落在她指腹殷殷血迹上,关切道:
  “娘娘手上的伤耽误不得,得快些回宫让太医重新上药。”
  她环顾四下,并不见顺妃的轿子,便问宝玲,
  “娘娘的四抬轿呢?”
  宝玲含泪道:“内务府的人说,要帮娘娘翻修了轿子不稳当之处。挪走七八日了,还未送回来。其实哪里有什么不稳当?要奴婢说,这分明就是贵妃从中作梗!”
  她心中实在替顺妃委屈,又担心祸从口出,只得将声音压得极低,
  “皇后娘娘体恤,是免了我们娘娘请安的。可贵妃却要娘娘日日都来!这几日倒春寒,娘娘腿疾反复本就疼得厉害,每日还要走这么一截子路,更是不得空休养......”
  南瑾惊诧,“这如何能成?”
  她有着身孕,沈晏辞是赐了轿给她的。
  便忙吩咐采颉说:“去让人抬轿过来,先将顺妃娘娘送回去。”
  “不必了。”顺妃摇头道:“贵妃明摆着要跟本宫过不去,你这么帮衬本宫,实在是给自己找麻烦。”
  她轻拍南瑾的手背,苦笑道:“贵妃这般变着法折磨我,也是我的报应。原就是我对不住她。
  不过你放心,她如今再是势盛,也不会对你怎么样。本宫听说你在温泉山庄时救过她的性命,她向来恩怨分明,你对她好,她即便跋扈悍妒,也不会为难你。只要别因着本宫的事,牵连你就好。”
  她话至此,也不许南瑾相送,
  只得宝玲搀扶,跛着足艰难地走了。
  三日后,闰二月二十九日这日,帝后祭祖礼成回銮。
  午后皇后传贵妃去她宫中一趟。
  自从得知皇后宫体受损不能生育后,贵妃对皇后的态度虽说不上恭敬,但相较从前,总归少了几分恣肆。
  她守着一半的规矩,敷衍向皇后请安后,兀自落座。
  皇后叫人奉了茶水,才闲话问她,
  “这几日宫中可一切都好?”
  贵妃道:“不劳皇后娘娘挂心,臣妾治理后宫,自然一切都好。”
  皇后点点头,又道:“方才宜妃来了本宫这儿,闲话提及你让顺妃抄写佛经,抄得关节溃烂还不肯让她停下?”
  “哼。”贵妃轻笑一声,“我说娘娘怎么刚回宫,就急着要臣妾来你这儿回话。原是心里记挂着臣妾罚了顺妃,要赶着替她撑腰呢?”
  她撂下手边茶盏,唇角笑意更冷了些,
  “也难怪。从前在潜邸时皇后就对顺妃就多有关照。她能得你这么个好姐姐对她事事上心,也是她的福气。”
  皇后叹道:“本宫知道你心中还是放不下当年的事。昔日语芙攀附皇恩,背主求荣,本宫理解你心中怨怼。
  你看见本宫去找她,与她举止亲密,也并非是本宫要与她走得亲近。那时先帝驾崩,皇上登基已成定局。皇上若只是个王爷,语芙是侍妾,哪天休了也便罢了。
  可皇上一旦登基,语芙就定会成为嫔妃。往后岁岁年年,你们注定是要常相见的。
  本宫是不愿你含着一口怨气,反倒累得自己事事不顺心。这才想着去找语芙好好谈谈,让她真心实意与你赔个不是,求得你谅解......”
  贵妃打断了道:“皇后娘娘一口一个‘语芙’叫着,当真是与她亲密无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