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邵夫人欲将手探进去,贞妃拦道:“母亲且慢。”
  她转过脸去盯着皇后,很快目光又落在云熙身上,问:
  “这些都是你亲手准备的?可有偏差?”
  云熙否道:“都是一缸里混出来的蔬菜汁水,并无区别。”
  “那就成。”贞妃让雨燕端起邵夫人面前的水盆,奉到皇后跟前去,
  “既然没有区别,想来皇后娘娘应该不会介意与臣妾的母亲换一换?”
  皇后微微色变,隐忍不发。
  贞妃变本加厉,扬声冲雨燕说:“还愣着?快捧了皇后娘娘面前的水盆回来。”
  贞妃此举虽然僭越,但水毕竟是皇后叫人备下,万一要是谁在里头动了手脚,这事儿也说不清。
  这么些朝廷命妇都在底下看着,皇后也不好拦她什么。
  只得顺着贞妃的心意换了水,各自将手泡进去。
  一刻钟后,早有马夫牵来了三匹公马至廊下。
  皇后让马夫将三盆水分别喂给公马饮下,可到了贞妃这儿,她全然不许马夫碰水盆一下,只道:
  “臣妾从前在家中也有圈养小马驹,饲马一事驾轻就熟,就不必旁人插手了。”
  她起身往廊下走去,雨燕端着水盆紧随其后。
  而后择一黑马,舀几瓢水,三两下喂了个底儿掉。
  待三匹马都喂完了水,众人退至廊下瞧着它们的动静。
  四周静得像是抽离了空气,
  除了马匹发出的嗤声与霍霍风声,再无人发出动静。
  这般寂静或许只持续了片刻,可对于邵夫人而言,却是格外漫长。
  直到——
  被贞妃亲自喂水的那匹黑马渐渐红了眼,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邵夫人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还是死了。
  马夫查看情况后很快回禀,
  “启禀皇后娘娘,这三匹马中,唯有贞妃娘娘方才亲手所喂的黑马,有明显的发情征兆!”
  这结论抛下,算是彻底坐实了邵夫人的罪证。
  她如遭雷劈,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连连摇头道: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南瑾哭着质问她,“邵夫人!我母亲与你并无深仇大恨,你只因彼此有过些口角过节,竟就要这般置人于死地吗?”
  宜妃也出声道:“这验也验过了,贞妃还有什么要替你母亲狡辩的?”
  贞妃恍然看着那匹发了性子的黑马,这才后知后觉清醒过来,她千万小心,却还是着了皇后的道!
  她拉长了脸瞪着皇后,几乎喊出了声,
  “那水有问题!你是故意给我们母女下了套,等着我们往里头钻!”
  “哦?”皇后面色平静,“本宫不知道你要钻到哪儿去。本宫只知道这么多人都看着,那水是你执意要跟本宫换的,马也是你自己亲自喂的。本宫全程一言不发,现在你又要说是本宫算计了你?本宫倒不知晓这是个什么道理。”
  她懒得与贞妃再辩,肃声吩咐宫人道:
  “来人,将罪妇压下去严刑拷问!本宫要知道,她和中书令费了这么大的动静,究竟只是为了谋柳夫人一条人命,还是有什么别的算计在!”
  “我看谁敢!?”
  贞妃敞袖拦在六神无主的邵夫人身前,怒视周遭,声音发狠道:
  “本宫的母亲是皇上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岂容你们说拿就拿!?”
  “你在威胁本宫?”
  皇后向前逼近一步,不怒自威道:
  “本宫是皇后,全天下女子犯错,本宫都有权利处置。皇上能封你母亲诰命,本宫自然也能收回这份荣光。”
  她瞥一眼邵夫人,旋而秀手轻抬,轻飘飘落下一句,
  “罪妇作恶多端,谋害朝廷命妇,证据确凿不容抵赖。即日起,奉本宫懿旨,收回她的诰命,沦作寻常妇人。”
  话落又看向贞妃,微微作色,“一介草民,本宫如何拿她不得?”
  贞妃还欲分辩,却不容她开口,南瑾已然屈膝下去对皇后一拜,
  “皇后娘娘赏罚分明,嫔妾拜服。”
  众人见此事已成定局,也再没人愿意卖给邵夫人面子。
  纷纷福礼下去,依着南瑾的话齐声道:
  “皇后娘娘赏罚分明,臣妾(臣妇)拜服。”
  皇后不由分说一声令下,立刻有人急急冲上前,不顾贞妃阻拦,扣走了邵夫人。
  贞妃又急又怒,奈何皇后威压兜面劈下,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哭喊着被人拖走,半点法子也无。
  第165章 皇后摊牌1
  皇后雷厉风行坐实了邵夫人的罪证,此事告一段落。
  云林道驿站虽修过能容纳下这么些后妃落脚,但到底天家妇人,在外投栈不免要与外男接触,总是不妥。
  皇后便交代宜妃带领一众后妃先行往温泉山庄去,而她则与今日涉事的贞妃、南瑾留下,等沈晏辞折返对此事做以决断。
  贞妃那边闹得厉害,皇后一时不得脱身,南瑾只得先自行回房。
  回房路上,南瑾见正对着房门的走道上供着的烛台熄了,于是随口吩咐采颉点上。
  回了房中,采颉长吁一口气,给南瑾奉了茶水说:
  “贞妃方才那模样简直是要吃人。只是奴婢不明白,小主向来躲着后妃之间的漩斗,今日为何肯主动向皇后娘娘献计?”
  方才泡手验浸液的法子,就是南瑾让采颉偷偷去告诉云熙,这才打破了厅房僵局,堵了贞妃母女俩的路。
  而当下南瑾却不答采颉这话,只让她一并坐下,
  “你跑前跑后忙活了半日,也坐下歇一歇,喝口茶吧。”
  主仆二人闲闲品茗,而南瑾的目光却从始至终都落在紧闭的房门上。
  门缝依稀可窥得走道上的烛光,
  只等过了半晌,见门外灯影晃了晃,南瑾便知是有人来了,这才低声对采颉说:
  “你方才问我什么?”
  “啊?”采颉放下茶盏,道:“奴婢不明白,小主今日为何要主动向皇后娘娘献计。”
  南瑾道:“我父亲从前是镇国公府饲马的马夫,我自幼跟着他在马厩里帮衬,多少也了解些。
  用蔬菜汁子浸泡肌肤的法子,是能尽快将浸液彻底洗干净,但那么点分量,让公马饮下也是不会有什么效用的。
  可若不这般,由着局面僵住,不等同于要让我眼睁睁看着贞妃去冤枉皇后娘娘?”
  她摇头,喟叹着说:“皇后娘娘待我有恩,我既知晓她清白,又怎能冷眼旁观别人把脏水往她身上泼?”
  “吱呀。”
  话音未落,房门被人缓缓推开。
  来人自然是皇后。
  南瑾目光与皇后对上的一瞬,颇有些惶恐地闪躲着。
  旋即迅速起身迎上去,“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笑意温和地点了点头,“起来坐吧。”
  又对采颉说:“本宫让云熙暖了些安神茶,你主子受了惊,用来宁神定气最好。你去走一趟瞧着火候取来吧。”
  采颉领命退下,刚跨出门槛,听皇后又补了一句,
  “门口的烛火晃眼,熄了去。”
  南瑾闻言心底遽然发紧。
  房门被合上,门缝外透进来的光也跟着熄灭。
  房中一瞬寂静,唯余炭火噼啪爆裂之声。
  皇后静静地打量着南瑾,片刻才笑道:
  “本宫还要多谢你的法子。”
  南瑾忙说:“能为皇后娘娘分忧,是嫔妾分内事。”
  皇后颔首,轻描淡写道:“你要告诉本宫的,方才已经借由那丫鬟的嘴说了出来。本宫现在想问你一些本宫不知道的事。”
  南瑾的自作聪明再度被皇后识破。
  她看着皇后那双静谧无波的眸子,莫名坠入了无边的不安当中。
  她不敢解释什么,只说:“皇后娘娘所问,嫔妾定知无不言。”
  “很好。”皇后面容犹带微笑,“柳夫人死得凄惨,本宫也是于心不忍。只是本宫很奇怪,按说你这镇国公府的义女,是皇上强压着让镇国公认下。柳夫人待你怎就这般亲近?便是冒着山雪,也要来送你一程?”
  南瑾镇定道:“天家恩德,让嫔妾有福气成了皇上的嫔妃。夫人来见嫔妾,也是多些叮嘱,让嫔妾在宫中安分守己,莫要丢了镇国公府的脸面。”
  “哦?是吗?”皇后双眸微阖,唇角划过一丝凌厉的笑意,
  “本宫以为今日经了此事,你愿与本宫联手陷害贞妃母女,是因为你和本宫已经达成了共识。”
  她顿一顿,睁眼再度看向南瑾时,眼神中蕴着的惊涛已是无意再藏住,
  “而今看来,倒是本宫会错了意。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全然相信本宫。”
  南瑾被她盯得毛骨悚然,唯觉一股无形的威压兜头兜脸落下来,
  她心下陡然一冷,正腹诽了说辞想要解释时,听皇后又说:
  “你成了嫔妃,就不似从前只是个寻常宫女,只得身家清白便可在宫中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