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偏凤鸾宫的宫人还将她拦在了门外,只许南瑾一人入内给皇后请安。
  南瑾来时,皇后正倚在美人榻上翻阅着账本,身边唯留云熙一人伺候。
  南瑾上前一步,向皇后屈膝福礼道: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抬眉睨她一眼,“起来吧。”
  南瑾不应,反而跪下,
  “即便娘娘今日不传嫔妾,嫔妾也是要来向娘娘请罪的。”
  她叩首下去,愈发恭谨道:“嫔妾有罪,还请皇后娘娘惩罚。”
  “哦?”皇后合上账本,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南瑾,“何罪之有?”
  【简短三更】
  第147章 为了你好
  南瑾正色道:“嫔妾说了谎。当日畅音阁走水,嫔妾曾试图打开房门时,已经发现房门被人从外头下了锁。
  嫔妾一直都知晓有人锁门,却并没有将此事原原本本告诉皇后娘娘。”
  皇后不语,唯是和颜悦色地看着她。
  南瑾继续道:“嫔妾那时以为一切都是王氏作祟,可当嫔妾知道她并未上锁,这场火或许还有第二个人在推波助澜时,嫔妾心里顿时没了主意。
  若嫔妾当时提及此事,王氏闻得一线生机,定会嚷着她冤枉,急于将幕后之人抓出来洗脱她的罪过。
  可王氏并未看见有谁在起火前出现在连廊。由着她吵闹起来,反而要让背后之人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彻底藏匿到暗处。
  只有嫔妾缄口不言,又留下王氏活口,才有可能引得幕后之人按耐不住,欲出手灭口。
  嫔妾得皇后娘娘垂怜庇护,自要懂得感恩,惦记着时时刻刻为娘娘分担。可这件事从头到尾不过是嫔妾一人的揣测。
  倘若嫔妾在没有实证前将此事告诉娘娘,皇后娘娘为寻出真凶,定会着手彻查。
  到头来万一是嫔妾自作聪明揣测错了,再闹大了风波,岂非是嫔妾要陷娘娘于不义之地?”
  南瑾抬头看向皇后,眼中已见涔涔泪意,
  “无论如何,嫔妾的确对娘娘有所隐瞒。今日既已事成,嫔妾要是再不与娘娘据实相告,那更是辜负了娘娘对嫔妾的信任。”
  说着再度深深拜倒,字句恳切道:
  “嫔妾有错,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南瑾口角极为利落。
  说是认错,可她所言行事的每一个动机,最后都归于是在替皇后考虑。
  这些理由挑不出错处。
  南瑾暗道:即便皇后要因此事发作,也不好在明面上为难她什么。
  可出乎南瑾意料的是,皇后压根就没把这件事当做一回事,只笑着说:
  “你与本宫说了这么些话,听得本宫是一头雾水。无论你知不知道偏房房门被锁一事,畅音阁走水一事你都是受害者。你怎么会觉得,本宫会为了这点小事而降罪于你?”???
  南瑾与皇后四目相交,极力隐藏着眼底流动的情绪。
  她想过无数种应对皇后的说辞。
  唯独没有想过,皇后竟会这样轻飘飘的将让这件事过去了?
  皇后大度至此,倒显得她多思多虑,枉做小人了。
  见南瑾还跪着,皇后亲自扶她起来,笑意温和道:
  “明日是你的生辰,本宫叫你来原是想提前送了贺礼为你庆祝,没想到竟叫你误会了。”
  南瑾恍惚道:“娘娘如何知道嫔妾生辰?”
  皇后笑,“有心自会知晓。”
  她牵着南瑾的手落座,又说:“这是你晋为妃嫔后的第一个生辰,本宫寻思着既要为你庆祝,就不能送些俗物。”
  说着睨一眼身侧的云熙,“去带人来。”
  云熙喏了一声,三击掌落,连廊的湘妃帘被人挑开。
  内殿光线阴暗处,走出两名内监。
  二人一左一右扛着把松木椅,椅上坐着个人,偏着头一动不动,像是睡沉了。
  越是近身,越是闻得一股血腥气逼入鼻腔。
  南瑾目光追随,隐约看清了那人可怖的脸!
  他像是遭了毒打。
  左侧颧骨高高隆起黑色肿块,右眼睑充血膨胀,蓄着半透明的血囊。
  暗红血渍顺着人中的沟壑凝结成痂,又有新鲜的血珠自唇角渗出,沿着脖颈蜿蜒而下,在胸前衣襟上氤出一滩刺目的红。
  南瑾心下一惊,隐隐腾起不祥之兆。
  只等椅子被抬到面前落下,她才在烛火跳跃间,分辨清楚了那人被打到有些扭曲的五官。
  ——是进礼!
  下一刻,皇后温然的声音已然追到她耳畔,
  “你可认得他?”
  第148章 皇后贺礼
  进礼一动不动,几乎察觉不出呼吸,生死未明。
  他身上的血迹飘散为阵阵寒意,细碎而无孔不入地钻进南瑾的四肢百骸。
  皇后仍旧牵着南瑾的手。
  察觉到她微微发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忙解释说:
  “你别怕。人还活着。”
  南瑾的确有一瞬的失神。
  眼下细细瞧着,才发觉进礼虽然伤得很重,但伤口黏腻发黑处,很明显被人涂抹了止血的药粉。
  他身上的伤被人仔细处理过。
  南瑾尚不知皇后此举何意,她兀自定下心神,按兵不动地点头应了句,
  “嫔妾认得。是从前伺候在淑妃娘娘身边的掌事太监,进礼。”
  “便是他。”皇后点点头,语气仍旧温和,
  “当日安筠被肃齐行刺,要不是得他与贼人缠斗争取了时间,只怕安筠这条命也难以保全。
  他此番算立了大功,本宫原打算着人去给他些赏赐。却不想宫人去了洒扫处,看见他被几个小太监围着好一顿打。
  拦下来一问缘由才知道,原是他这几日顶替了旁人的活,自请去了十佛殿,这才刚好赶上了功劳。
  那些小太监心里不忿,只得对他一顿拳打脚踢出了气。却是人人下手狠毒,要不是及时阻拦,只怕他不死也要成了个废人。”
  皇后看了眼南瑾,慢条斯理道:
  “可见人在宫中,做事处处都要顾得周全。否则立功的同时,难免得罪了旁人成了众矢之的,反倒要陷自身于险境之中。”
  南瑾闻言微微一凛。
  她听得出皇后话里头的意思。
  皇后摆明是在借着进礼的事提醒她,叫她日后再不要冒然出头,自以为聪明或许就是引祸上身的开端。
  南瑾知道皇后的精明,也不敢再揣着明白装糊涂,只得恭敬说一句,
  “嫔妾多谢皇后娘娘提点。”
  “这是哪儿的话?本宫是说他的冒失,又不是在指责你。”
  皇后唇角噙着的笑意暖煦如春,宛若映照在冰面上的日光,
  “只是他把洒扫处的人得罪了个遍,日后也不好再回去讨日子。本宫瞧他也算机灵,而今你成了贵人,身边也缺一个妥帖的奴才伺候。”
  她看着南瑾,目光柔婉,“于是想着赐他在你身边伺候。既能护了他周全,也是让你得个帮衬。你觉得如何?”
  “皇后娘娘。”
  不等南瑾回话,门外传来宫女的声音。
  皇后唤人入内回话,听她道:
  “启禀娘娘,奴婢依着您的吩咐去了昭纯宫。”
  皇后问:“如何?”
  那宫女应道:“娘娘猜测的不错。嘉答应回了昭纯宫,贞妃果然要打她。贞妃嚷着今日她遭了太后的打都是因为嘉答应,想要报复回去。
  奴婢拦下贞妃,又照着娘娘的吩咐,说嘉答应禁足期间任何人无召都不得入内探视。若是贞妃执意要闹,娘娘定严惩不贷!”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你明日再去一趟昭纯宫,叮嘱与嘉答应同住的妃嫔,叫她们别学着贞妃那跋扈样,以为嘉答应遭了贬斥,人人就都能欺辱上前踩上一脚。”
  “奴婢遵旨。”
  宫女领命退下,皇后忍不住喟叹一声,转而对南瑾道:
  “这事嘉答应或许受了委屈,本宫与太后都不相信畅音阁的那把火会是她指使人放的。
  可现在关键的人证都殁了,要再想翻出真相还她一个清白,更成了难事。”
  皇后眉头微蹙,语气也不免沉肃几分,
  “可见贴身伺候的宫人,忠心永远都是要排在首位的。若不然得了个像肃齐那样的奴才,拼了自己这条命都要诋毁主子清白,才是大麻烦。”
  她看一眼昏迷不醒的进礼,低声对南瑾说:
  “他被救下时已经被打昏,并不知是谁搭救。本宫替你想过了,等下本宫会让人将他送去你宫中,寻个庑房先安排着住下。
  等他醒来后,你便说是你救下了他,他身上的伤也是你叫人医治了。他得知日后能在你身边伺候,又念着你对他有救命之恩,来日定不会成了肃齐那样的背主忘恩之徒。”
  皇后温然和婉的容色在烛火跳跃下忽明忽暗,叫人看不真切。
  南瑾表面默默,却抵不住内心波澜惊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