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况且这场火又不是咱们放的,真烧死了大公主,皇上第一个要追责的也该是火班那群人。咱们只管做做样子,保命才最重要!”
  上位者常要求下位者对他们无条件的服从,
  却时常忘记了,他们也是人,也会贪生怕死,也会有自己的谋求算计。
  火场内,施救进度几乎为零。
  火场外,却是再度闹腾起来。
  贞妃目眦欲裂地瞪着皇后,指责道:
  “皇后!你究竟安的什么心?畅音阁的门窗是你叫人上锁的吧?
  要不是本宫反应快,第一时间让人将门窗给砸开,眼下还不知有多少妃嫔会被困在里头,等着活活被烧死!”
  此番贞妃也的确是立功了。
  事发时,她跟宜妃吵得不可开交,她觉得宜妃在别的后妃面前下了她的面子,于是不管不顾,非要叫人把畅音阁的门窗给砸开。
  几乎是在她将门窗砸开的一瞬,就有人发现连廊处冒出好大的火光,
  后妃慌了神,一窝蜂急着逃生。
  即便如此,还有许多人被火燎伤。
  可以想见,若是贞妃没有提前将门窗砸开,那等众人发现火势都挤在门口,即便外头的宫人第一时间将锁打开,哄闹之下,也免不了要发生拥挤踩踏,只会让事态更不可控。
  面对贞妃的指责,皇后无话可说。
  她放下了中宫的身段,一味关心受伤的嫔妃,一一向她们道歉。
  贞妃不依不饶,仍是话里带刺道:
  “这火烧起来得莫名其妙,你又交代人将门窗都上了锁,谁知道会不会是你......”
  “贞妃。”皇后厉色截断了她的话,“事出意外,谁人可以未卜先知?这事本宫是有错处,但本宫绝不会做下你口中那般肮脏不堪之事!”
  贞妃偷瞄了一眼,见久不言语的沈晏辞表情也是难看,于是略有收敛,只道:
  “我又没说这火是你放的,你急什么?我只是觉得皇后得空或是该让法华殿的法师帮你开坛做法,祛祛身上的晦气。别再妨到了皇上什么,才是你的罪过。”
  皇后横她一眼,语气不善,“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贞妃冷道:“我说错了吗?你喜欢大公主,时常让顺妃抱着大公主去你宫中玩耍。近来你又和瑾常在投缘,与她也走得很是亲近。”
  她看向火场,熊熊烈火倒映在她的瞳孔,反射出狡黠的橙光,
  “现如今瑾常在和大公主都被困在了火场里头,皇后不觉着也太巧了些?”
  ——“你说什么!?”
  这一声惊叹,几乎同时从沈晏辞与皇后口中发出。
  彼此眼神有一瞬的交汇。
  沈晏辞很快盯着贞妃,眼神如能噬人。
  那份焦急紧张,甚至比得知盈月被困在火场时,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哑声问:“你说瑾常在也被困在里头?”
  贞妃微一怔忡,才道:
  “事发时,顺妃带着让宝香带着大公主去偏房休息,后来顺妃发现大公主惦记着拨浪鼓没带着,瑾常在就说她帮顺妃给大公主送过去......
  至于人是被困在了偏房还是连廊,那就不知道。总之是没从火场里逃出来。”
  话音方落。
  众人乍听火场内响起数声‘喀嚓’脆响。
  那是横梁断裂的声音。
  侍卫飞也似地从火场中蹿了出来。
  下一刻,火光中的庞然大物轰然坍塌。
  三层高的畅音阁,瞬间毁成了一片狼藉。
  难以控制的火魔,
  也随之蜷缩成了满地的猩红余烬......
  第111章 是她放火
  尘土飞扬,火星爆裂。
  后妃吓得惊声尖叫,纷纷后退。
  侍卫们跪在沈晏辞面前,诚惶诚恐道:
  “皇上恕罪!属下无能,未能救出大公主......”
  “盈月!!”
  顺妃眼看着畅音阁坍塌成废物,简直要发了疯!
  她也不知从哪生出了颇大的力气,四五名宫人都拦她不住。
  她扑出去,连滚带爬地朝着废墟里爬去。
  銮仪卫压着青铜水龙,对着余烬喷射。
  顺妃就这般被淋了个浑身通透,也没有丝毫的退缩。
  她徒手挖掘着发烫的焦木,恸哭声凄彻天地,
  “盈月!你应应我!你不能有事!没了你阿娘可怎么活......”
  沈晏辞面色暗青,眸中星芒匿下去,唯余灰败。
  他一言不发,怔忡上前,与顺妃一并将焦木搬开。
  贞妃上前去劝,
  “这焦木烧手,皇上仔细被烫着!”
  她挽着沈晏辞的手臂,想将他拉开。
  可沈晏辞却一把拂开她,手中动作半分不停。
  贞妃离他最近,听他口中似在喃喃低语,
  “不可能......你坚持住!朕不许你有事!”
  贞妃眉心微蹙,既是拦不住,也只能做做样子,在一旁跟着挖掘起来。
  事态严峻,后妃们就算再想独善其身,此刻也得凑上前,尽些绵薄之力。
  否则日后沈晏辞清算起来,谁今日要站着不动,免不了要被当成了没心肝的东西,这宠爱更是没指望了。
  王贵人有心巴结贞妃,这会儿她跟着贞妃立在废墟的角落里,弯着腰一边装样子磨洋工,一边小声嘀咕着,
  “畅音阁塌成这样,大公主指定是活不得了。顺妃没了孩子,定要伤心欲绝。她受不住死了最好,也算是老天有眼,帮娘娘出了口恶气。”
  闻言,贞妃一反常态地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
  “你没话说可以把嘴闭上。大公主到底是皇上的亲生骨肉,她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怕皇上也要伤心。”
  贞妃和顺妃斗了这么多年,明里暗里没少给顺妃使绊子,
  但她却从来没有在盈月身上做过文章。
  眼下见盈月生死未卜,她虽不至于伤心欲绝,但心里也总是不好受的。
  王贵人被怼了这么一句,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灰溜溜地搬起一块焦木丢到一旁。
  于此刻,正好余光落在了皇后身上。
  见她丢了护甲,不遗余力地在废墟里挖寻着,尾指水葱似的指甲连着肉劈断,鲜血盈盈流淌,看着触目惊心。
  王贵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小声道:
  “大家都是做做样子,瞧着皇后倒是比谁都卖力。”
  贞妃看了皇后一眼,语气不善道:
  “叫人来畅音阁听戏的是她,把畅音阁门窗都上了锁的人也是她。
  今日这场火,盈月和南瑾要是真丢了性命,你觉得皇上能放过她?她此刻卖力,不过是演给皇上看罢了。”
  皇后不单单是劈了指甲,
  她的指腹、掌心,都被尚有余温的焦木烫出了血泡。
  云熙看着心疼,不忍道:
  “娘娘仔细凤体,不可再......”
  “嘘!”皇后对云熙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她耳廓轻动,仿佛听见了什么,眼底燃起希冀,
  “你听!好像有孩子的哭声!”
  云熙屏息,果然在身旁半丈远的废墟下头,听见了孩童微弱的啼哭声。
  皇后大喊,“快来人!大公主在这儿!”
  侍卫们一窝蜂地涌上来,很快就将发出哭声的那一片废墟清理干净。
  这才见,
  一张被烧得半黑不红的桌子,盖在一个大瓦缸上面,
  而哭声,就是从铜瓮里传出来的。
  侍卫将木桌挪开,果然在装满水的瓦缸里看见了大公主。
  她的脸一半露出水面,哭声十分微弱。
  于她身下,有两双手稳稳托举着她。
  分别是南瑾和宝香。
  只是她们的头全都埋在了水里,一动不动。
  “盈月!”
  顺妃立马将盈月从瓦缸中抱出来,
  已经昏迷的南瑾和宝香,也很快被侍卫救出。
  守在一旁的太医立马为三人诊治。
  沈晏辞守在南瑾身边,
  看太医一下接一下按压着南瑾的胸腔,直到她咳出水来,才渐渐恢复了呼吸。
  不过人仍处在昏迷之中。
  沈晏辞焦急问道:“瑾常在如何?”
  太医道:“瑾小主躲在瓦缸中,虽没有被烧伤,但吸入了过量的烟气昏厥过去,面部埋在了水下又呛了水。不过好在施救及时,并无性命之忧。”
  另一边,负责救治宝香的太医却并没有传来好消息。
  宝香原本就有哮症,烟熏火燎的又呛了水,被人从瓦缸里抬出来的时候,已经断气了。
  沈晏辞吩咐太医好生照顾南瑾,这才急忙赶去查看盈月的情况。
  太医说盈月身体并无大碍。
  着火时她被人用沾湿水的帕巾护住了口鼻,并没有吸入过多的烟气,
  在瓦缸里时,因着南瑾和宝香的托举,也没叫她呛着水。
  只是她年纪小,乍然经历这样凶险的事,实在是被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