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他脸色灰败,握着南瑾的手想要说些什么,却迟迟开不了口。
  皇后站在沈晏辞身旁,眼眶微微红涩,
  “可算是醒来了。”
  于她身后,又响起一道妇人的焦声,
  “那孩子醒了是不是?”
  太后在婢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走到南瑾床边。
  她眼底蔓着的血丝清晰可见。
  “都怪哀家,都怪哀家......”
  她喃喃着,语气满是懊悔自责。
  “太后?”
  南瑾不明所以。
  她的记忆仿佛还停留在她于仙寿宫冲撞太后之时。
  她挺直了身子,欲惶惶起身,
  “太后息怒,嫔妾知罪了。”
  沈晏辞抚着南瑾的肩膀,不叫她下床。
  太后也牵起南瑾的手,温声叮咛说:
  “你莫要乱动,好好修养好身子,才是第一紧要。”
  她的语气那样温柔,
  就像是寻常人家的长辈,在关心一个自幼受宠的晚辈似的。
  南瑾茫然地环顾四周,
  见采颉默默擦着眼泪,忙问她,
  “好端端的你怎么哭了?”
  采颉不语。
  满殿寂静。
  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沈晏辞才攥紧了南瑾发凉的手,声音低哑地安慰道:
  “咱们还会有孩子的。”
  “什么?”
  南瑾听得糊涂,不解地追问。
  太后哽咽道:“哀家不知你身子骨弱,不该晾着你,叫你跪那么久。都是哀家的错。”
  沈晏辞宽慰道:“母后莫要自责。事出意外,无人能料到这结果。”
  听到这,南瑾才恍惚品出了不对劲来。
  她从沈晏辞的掌心挣脱,手指僵硬地落在小腹上。
  来不及思索,疑问的话已从喉头逼出来,
  “我的孩子……是不好了吗?”
  采颉大恸,“小主还年轻,您......还会有孩子的。”
  南瑾瞳孔倏地睁大,因落了大红而苍白的双唇不受控地颤抖着,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她攥着沈晏辞的衣袍,怔怔看着他,眼泪大颗滚落,
  “皇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沈晏辞看向南瑾的眼神满是怜惜与忧伤。
  他拭着南瑾的泪,无奈道:
  “你从前是婢子,常日劳碌,难有调养身子的时候,多少落下了些虚亏。前些日子才得知有孕时,不就已经有了落小红的情况吗?”
  他拥着南瑾,那样用力,仿佛要将她揉入自己的身体,
  “这一胎虽保不住。但咱们好好养着,总还有机会。”!!
  沈晏辞的一席话,似闷雷轰在了南瑾的耳畔。
  显然,
  这并非她想要的答案。
  今日去太后宫中前,南瑾已经喝了许平安提前给她备下的落胎药。
  落胎药是依着长春宫墙皮上的那些伤胎药材调配。
  服用之后,一个时辰内必然发作小产。
  这样汹涌的脉象,太医不可能探不出蹊跷。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沈晏辞却说,这一切都是她体弱的缘故?
  打断南瑾繁杂思绪的,是太后一句复一句的自责懊悔,
  “哀家信了半辈子的佛,茹素多年,从不杀生。没想到第一次破杀戒,竟是对着自己的亲皇孙下了手......”
  太后的情绪实在激动,以至于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沈晏辞怕她伤了身子,忙让皇后先陪着她回宫休息。
  众人一窝蜂散去,殿内顿时静下来。
  南瑾与沈晏辞四目相对,唯是欲语泪先流。
  沈晏辞抱着她,吻着她,
  “瑾儿,朕知道你不好受。你若想哭就痛快哭一场,朕陪着你。”
  瑾儿。
  这是南瑾第一次从沈晏辞口中听见这般称呼。
  有一个瞬间,
  南瑾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何她的宠爱会来得这样快。
  她擦去眼泪,不再以柔弱示人,故作坚强对沈晏辞道:
  “皇上,嫔妾无事,您此刻更该陪伴在太后身边才是。”
  “可你......”
  “是嫔妾自己无用,保不住自己的孩子,与任何人都没有干系。若再因为这件事,惹得太后心有不安,惹得皇上也跟着一并难过,那嫔妾更是该死!”
  南瑾懂事的让人心疼。
  她没有跟别的后妃一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痴痴以为得了男人的亏欠,就能稳稳握着他们的心。
  正因如此,也更叫沈晏辞有所愧疚,
  “你别这么想。这事儿责任不在你。”
  他将南瑾抱得更紧了些,
  可南瑾却只是在他的唇上轻轻落了一吻,而后便将他推开。
  “我知道皇上待我好。可我失去的不止是我自己的孩子,也是皇上的孩子。人人都安慰我,可皇上心里也不舒服。”
  她深呼吸一口气,将所有委屈都吞下去,强颜欢笑着说:
  “嫔妾想自己静一静,也是不想让皇上看见我这般狼狈模样。还请皇上替嫔妾跟太后说,叫她千万不要为此事自责不已。若要太后再为了此事寝食难安,那更是我的罪过。”
  南瑾如此强劝了好半晌,沈晏辞才终于妥协。
  他吩咐采颉一句,“好生照顾着你家小主。”
  而后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吱呀。”
  寝殿的门被人轻轻带上。
  南瑾看着窗外夕阳一寸寸跳跃着沉落,她的心也跟着一紧。
  错了。
  她全都算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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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始作俑者
  太后情绪激动成了那副样子,倒给了一众后妃表关心的机会。
  有心的,这会儿全都跑去了太后宫中慰问。
  故而瑶华宫也跟着沉寂下来。
  南瑾急于验证心底揣测。
  她压低了声问采颉,
  “我在太后宫中昏厥过去后,都发生了什么?”
  采颉道:“小主见红后,仙寿宫乱作一团,太后也是慌了。还是皇后最先镇定下来主持大局。她叫人将您挪回了瑶华宫,又去通知了御前,请了太医。”
  “贞妃呢?”南瑾打断她,“她当时可有慌乱?”
  采颉摇头,“看不出。她说了几句关心的话,也是跟着忙前忙后。后来皇后不许太多妃嫔跟来凑热闹,就叫各自散了。”
  南瑾默了默,“你继续说。”
  采颉方道:“小主回宫后,皇上来得很快。皇上十分担心小主安危,忙传了太医院所有专攻妇产千金一科的太医,来给您会诊。就连侯院判也请了过来。”
  她忽而顿下,警惕地看了眼窗外。
  将菱窗紧紧合上后,才窃声继续说:
  “小主是自己用了药,这一胎保不住咱们早有准备。只是......不知为何,那些太医皆说小产是因为您自己体弱,竟无一人查得出小主有用过伤胎之物的迹象?
  奴婢实在想不明白。难不成是皇上要护着贞妃?嘶......也不对!皇上又不能未卜先知,如何能提前让所有太医都统一口径?”
  采颉托腮思忖着,
  “还是说贞妃手眼通天,竟能将所有人都收买了?”
  南瑾默然良久。
  她方留了半寸的指甲,轻轻剐蹭着红木桌案,发出挠人心弦的刺耳音,
  “我觉得这事儿有问题。”
  她看向采颉,正想说什么,
  却见采颉不自觉捂着小腹,额头隐隐冒着虚汗。
  “我方才醒来时就看你脸色不大好,怎么了?”
  “没什么。”采颉一脸的无所谓,“只是原本已经有所缓和的癸水汹涌之症,又有些反复。”
  南瑾知道她是在逞强。
  她牵起采颉微凉的手,“很疼吗?”
  采颉抿唇摇头。
  当奴婢的,疼算什么?
  只要死不了,就都得把主子给伺候好了。
  这是下位者自出生以来,就刻在骨子里的奴性。
  没有人在乎他们这些‘蚊蝇’的死活。
  可南瑾在乎。
  她握紧采颉的手,定声道:
  “你去找许平安瞧瞧,叫他给你开几贴药。用药调理着,也能好得快些。”
  采颉忙摆手道:“不用不用。奴婢没事。小主方小产完,奴婢总得在身边照顾着。”
  南瑾耷拉着脸色,有些不悦地说:
  “就是因为你要伺候我,你才得把自己身体调养好。不然哪日栽倒在我面前,难不成还要让我给你端茶倒水?”
  这话听着刺耳。
  可采颉心里明镜似的。
  南瑾即便已经成了后妃,平日里她还是喜欢事事亲力亲为,
  有时候连贴身衣物都要趁着采颉不注意的时候自己浣洗。
  哪里有过要使唤她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