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文检的老辛也在,作为笔迹鉴定专家,他也有发言权:“软笔书法更加灵活多变,搞笔迹鉴定要比硬笔字迹难很多。”
  徐大师点头表示赞同,指着桌子上的赝品,“同理还有印鉴,它跟灵活的毛笔字相比是另一个极端。你们公安经常跟萝卜章,假证打交道,不需要我举太多例子。
  仿照出一模一样的虽然有难度,难不了能工巧匠。这方面的鬼才,别说西泠印社所在的浙省,前段时间我认识个凿石狮子的,印鉴这样的杂项也玩得特别好。”
  前两天刁难戴豫的那位王姓领导又急了,“那你们吵吵个啥?你们还能不能给出专家意见了?”
  古玩行的王老板跟他同姓,扫了本家一眼,皮笑肉不笑道:“没耐心等,就先忙别的去,反正你也只能动动嘴皮子。”以后也不打交道,他有钱有人脉,不怕得罪地头蛇。
  “你!”姓王的领导气得眼珠子都要蹦出眼眶。
  总队长齐伟强以“耿直”著称,“我老婆更年期都没你这么爱生气。老王,你是不是得甲亢了?”
  其他人憋笑,不是也得是。
  徐大师德艺双馨,脾气好得很,不紧不慢继续释疑,“排除了上述两项,搞古书画鉴别,最难,最关键的只有一个,底本。纸张和绢本的仿制做旧是最难的。”
  终于说到重点了,所有人都打起精神,听徐大师上课。
  ……
  600米开外的部队幼儿园,苗苗班的小朋友正在教室里等着上音乐课。
  念白胖手杵着肉脸,大眼失焦,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
  她的同桌李木子是个娃娃头小胖妞,特别爱管闲事,“你嘎哈呢?你咋不背手坐好?”
  “不嘎哈。”小胖妞眼睛跟朴玉有些像,念白赏脸回她一句。
  原本以为今天又要唱,“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神兽觉得这歌很一般,一只凡鸟有什么可歌颂的,还跟她一个爱好,爱穿花衣服。
  没过一会儿,冯梅梅老师拎了个录音机进教室,脸上笑意融融,“小朋友们,今天我们学首新歌,《小龙人》。”
  啥?神兽立即坐直溜了。
  “我头上有犄角,我身后有尾巴,谁也不知道,我有多少秘密……”
  念白越唱眼睛越亮,天啊!
  冯梅梅很高兴,戴梦娇小朋友入园好几天了,上课发言不积极,课间不爱说话,今天竟然主动举手讲话,看来已经适应幼儿园环境了。
  “你有什么问题要问老师?”
  “梅梅老师,我觉得这首歌是给我写的,我就是一条小青龙。”念白挺着小肚皮,尾巴没带过来,要是在,早就翘上天了。
  冯梅梅:“……”
  自己班的小可爱捣乱还能咋地?宠着呗。
  “说到龙,老师还记得一首歌,你们现在学有点早,戴梦娇小朋友,老师唱给你听听,‘……古老的东方有一条龙……我们都是龙的传人。’”
  冯梅梅老师嗓子好,一首《龙的传人》让她唱得十分激昂,念白呼吸急促,小脸憋通红,刚穿来这里时都没这么激动过。
  她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我是你们的祖龙,你们都是我的传人!”念白使出了吃锅包肉的力气大喊出声,以前自称老祖是为了壮声势,现在有歌作证!
  小朋友们叽叽喳喳嚷嚷开了,“你想嘎哈?你咋傻了吧唧的。”
  你们才傻,徒子徒孙们。
  沉浸在老祖终于坐实了的荣光中的神兽被叫到门外,大门口有人找,刘之杰来接她回公安局。
  “你脖子扭了?为什么老往天上瞅?”局里着急,刘之杰没让小孩自己下地走,见她鼻孔朝天,很是纳闷。
  念白终于把脖子放下了,不是听话,太阳太刺眼了。
  “刘阿姨,你嘎哈来找我?”
  “局里需要你的特意功能,你别怕,能认出来就认,认不出就说不知道,你爸在里面呢,不用担心。”
  怕?怎么可能!徒子徒孙们,让老祖给你们露一手。
  让念白出面是老严的主意,都火烧眉毛了,时间拖得越久,东西找回来的希望越渺茫。
  徐大师关于绢面做旧的工艺,他听得半片呼啦,大致也明白了。就是绷绢,勾线稿,做底色和设色,上色和做旧,这四个步骤稍微有一点差池,就会功亏一篑。
  这幅赝品确实下了功夫,调色用的花青,墨色,赭石比例精准,做旧的工艺不是瞎对付的烟熏手法。就差一点,做绢面的丝线没处理好,造成绢面稍微薄了一点,被李志远凭手感摸出来。
  徐大师这人啥都好,就是太磨叽,说了一大堆,提炼成最重要一句——目前国内会绢面做旧的人屈指可数。
  听了这个,老严腰不酸,腿不疼,精神也振奋了。这才是他想要的突破口,9.14大案能不能破获就在此一举了。
  专家这次有备而来,他们浸淫//书画圈多年,一开始没经验,收了不少赝品,后来就算有经验,偶尔也被骗。把手头已有的赝品,还有从朋友处借的,单位收藏做研究的,全都划拉来了。
  这几个人就省博这个赝品,跟他们带来的假货比对完,关于出自哪个人之手,起了争执,连脾气最好的徐大师都急眼了,谁都不服谁,争得跟乌眼鸡似的。
  孙阎王孙局听他们吵架听烦了,“有什么可吵的?我听你们的意思一共有五个人,一起抓了,我亲自审。”
  聚云斋的王老板刺头一个,瞪了孙阎王一眼,“这帮人干的是骗钱营生,从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全是单线联系,连我们找人都得托好几层关系,你要大张旗鼓抓人,人早跑没影了。”
  老孙想骂人,这案子办得真憋屈,古董这一行水真他妈深。
  按照几个专家的意思,至少要把目标缩小到两个嫌疑人,这样寻人时动静能小一些,不会引起某些人警觉。
  可你们倒是赶紧拿定主意啊,干啥一个人一个意见,显着你们了。
  老严长叹一声,喊来戴豫,“不等了,把逗逗叫来吧。”
  “今天这个场合不合适。”不是戴豫信不过女儿,古董太专业,小孩没接触过,未必能看出端倪,况且这是专案会,正式场合出现个小孩,有人该跳脚了。
  “死马当活马医了,况且也没外人在,死烦人的老王他们都等不及走了,齐总队是咱自己人,孩子看岔了也没关系。”老严劝道。
  戴豫犹豫了片刻还是答应了,试试就试试吧。
  方魏见他出去一趟,没一会儿又回来了,好奇问道,“你干嘛去了?”
  “请了个专家外援。”戴豫理了理裤线的褶皱,不紧不慢坐下。
  “专家外援不全搁这屋里了吗?咱俩这两天吃饭睡觉,上厕所都在一起,我怎么不知道还有别人?”方魏一脸不信。
  戴豫看向他的目光带着一丝异样,“那你就拭目以待吧。”
  600米距离对刘之杰来说也就眨巴眼的功夫,会议室门被敲响,最后一名专家外援闪亮登场。
  “人呢?”一大队的大队长梁守诚瞪大眼问道。
  方魏的位置没被会议桌挡住,看到了脑袋上顶着俩小丸子的小胖孩,一脸不可思议地转向戴豫,“你说你闺女是专家!”
  “唉呀妈呀,总算能说了。”坐在戴豫身后的陈晨忍不住泄密,他出差回来,听队里的大哥们讲了小孩的传奇故事,天知道这样的大新闻憋肚子里不能说有多难受,既然严队带头显摆孩子,那他可说啦。
  听陈晨说完,会议室里爆发出整齐划一的问候,“这扯不扯?”
  喊最大声的就是齐总队。
  连京城的专家都放下争论,入乡随俗跟着一起喊扯蛋。
  孙阎王也不甚了解,但他听老严提过一嘴,没亲眼见证,心态比齐总队强点,将信将疑。
  “逗逗,你过来,爷爷有话问你。”
  大楼里没太阳,小孩又把脖颈抬起来,仰得太高,快成九十度了,整缺氧了都,一个没站稳差点把自己撅翻,还是刘之杰眼疾手快,赶在戴豫之前,一把把她捞起来,夹在胳肢窝下把她送到局长面前。
  老祖装相儿失败,输人不输阵,“你想嘎哈?”她都是祖龙了,对待徒子徒孙不必客气。
  一口大碴子味把老孙逗笑了,“你告诉爷爷你是怎么发现真相的?”
  这句话问得没头没尾,老孙纯属好奇,瞎问问。
  孩子回答得更是没头没尾,“巨龙巨龙你擦亮眼,永永远远的擦亮眼。”她是唱出来的,小奶音唱得挺是那个味,没跑调。
  满屋子人没有不迷糊的,这都啥玩应啊。
  一大队跟二大队作为市局唯二的两个重案大队,虽然办案时不时要互相配合一下,私底下没少别苗头,用严方的话形容,两队之间是良性竞争关系。
  专案的侦办权被戴豫抢了去,梁守诚这两天没少埋怨领导偏心,不磕碜戴豫两句,他哪能舒服,“你是不是看咱们开了一上午会,烟也抽不了,一个个头昏脑涨的,找你闺女来给咱们解闷?”